于是我到了左侧，也就是属于八卦中“兑”位的部分，左右一数，发现这一段的石块也正好是335块，不禁心中大喜，于是找准了中间的一块，举起手电筒，准备向墙壁敲去。就在手电筒将近墙壁时，拿手电筒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我回头一看，是季慎，他神情严肃：“不要莽撞！这个地方很复杂。”
这时，羊身已被烤得褐黄，身上的油吱吱作响，大滴大滴跌入火中，燃起一阵又一阵的蓝火，香气四溢。这么多天只有鸡吃，这只羊，直让陈明看得垂涎欲滴，喉咙里咕咚直响。
这三个藏民很是好客，看到有人，立即迎我们入座，招呼我们一起吃这只烤羊。只是可惜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听不懂普通话，只有个年轻一点的大概读过几年书，倒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羊要全熟，还要一段时间，借着这段时间，我们和这个藏族小伙子聊了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山，还是湖？”藏族小伙子问道。
“既问山，也问湖。”
“这山叫达力加，这湖叫达力加雍措。”接下来，这小伙子又解释了一下，原来，在藏语里，“雍”是“翠”，“措”是“湖”的意思，“达力加雍措”的意思就是“达力加山里的绿湖”。
陈明称赞道：“这湖水清得很，真漂亮！”
听到陈明的话，这小伙子露出了笑容：“那是，人们都说，以前，这是索日格的花园！”
索日格这个名词，我们以前没听说过。这小伙子解释道，这是高原上的女神之一，藏语里的意思是“大家的母亲”，据说这位女神对藏族人特别好，所以被人世世代代纪念。
“索日格？”陈步云本来一直没做声，听到这个名词时，他突然低声地重复了一句。
看到陈步云对索日格这个女神很感兴趣，这小伙子又说：“索日格在成女神之前，是这里的女王。听说很早很早以前，你们汉族有个皇帝，听说了索日格的伟大名声和慈祥，骑马跑了好几千里，专门来拜访她。就在达力加雍措边上，索日格举办了很大的宴会，请他吃烤羊，还有她种的各种珍贵水果。”
“关于索日格，还有什么传说？”陈步云继续问道。小伙子挠了挠头皮，表示不清楚，他转过头去，用藏语和另外两个藏民交谈了几句。
“哦，这只是个传说，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倒是有一首歌，是赞美索日格的。”小伙子说。
陈步云说：“我们倒想听一听。”
听说想听他们唱歌，这两个年纪大一点的藏民就站了起来，一边唱，一边跳起舞来。
这小伙子在边上，一边听，一边做起了翻译：“索日格，高山上的女神，你的仁慈照顾着我们；伟大的母亲，你时刻保佑着我们……你的功绩，子孙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石头宫殿，建在地下，从不让人高高仰视……”
听到“你的石头宫殿，建在地下，从不让人高高仰视”时，陈步云脸上突然涌起一股激动之色，季慎整个人也和僵住了一样，神情又是激动，又是喜悦。
听完了藏民的歌唱，陈步云突然问道：“索日格的湖泊在这里，那她的宫殿在哪里？有没有传说？”
小伙子笑着说：“在传说里，说她的宫殿就在这湖边上，可我们只知道湖，不知道宫殿在什么地方。”
这时，烤羊已经大香。藏民们坐下来，拔开酒壶塞子，倒出青稞酒，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又用刀一片片地切下羊肉，递给我们。
我们这一整天，除了早饭，几乎没吃东西，这时已经饿得厉害，看到这油光发亮、喷喷香的羊肉，恨不得直接把整只羊都放进肚里。更让人高兴的是，藏民们准备好的调料里面居然有盐，已经好久没吃盐的我们，狠狠地把羊肉在盐上翻滚着，吃下去时，觉得特别鲜美。
这藏民烤的羊实在不错，羊表面又脆又酥，里面的肉又香又嫩。这顿大餐，直吃得我们嘴角全是油，满口生津，恨不得把沾了羊油和盐的手指头都吃下去。藏民本来就好客，看见我们吃得如此狼吞虎咽，也很高兴，不断地递羊肉给我们。
这一只羊，烤下来也有二十多斤重，可我们已经饿得太狠了，加上长久没盐吃，八个人居然能把这只羊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堆骨头。
吃完了羊肉，我们五个人连脚都抬不起来，索性就躺在草地上消食，不想藏民们居然又拿出一个水壶，在湖边舀了水，又拿出一个黑糊糊的方块，切下小半块，扔进水壶里煮。过了一会儿，水开了，茶香四溢，我这才明白过来，这黑糊糊的东西就是很著名的茶砖。
这茶煮的时间很长，等壶里的水熬去一半，藏民们又取出了一个小罐，将里面的奶倒入水壶内，再加盐。继续煮了一会儿，小伙子取出一个皮袋，将壶里的茶和奶倒入皮袋内，开始狠命地用木棍敲打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酥油茶。”小伙子说。这一敲，又是大约半个小时，这时候，小伙子才把皮袋内的酥油茶倒入水壶中，送来给我们喝。奇怪的是，在倒茶之前，小伙子总要把水壶摇晃几下再倒。
这酥油茶名气虽大，第一口却并不好喝，直到第二口才感觉出它的香来，以后就是越喝觉得越香。陈明消化得很快，一边喝一边大呼称好。
第二天，等我们告别时，这些牧民又送给陈步云和季慎两件藏袍，这让我们十分感激。我从口袋里掏出50元，想要送给他们，他们却死活不要，只是眼睛盯着陈明和孙卫红身上带着的雪莲，给他们每人送了一朵雪莲后，大家依依告别。
出得达力加雍措所在的山谷，我们急急地去西来庄，因为陈明和孙卫红算了一下，我们已经在这里花费了12天时间，他们单位规定收羊毛的时间最多只能是15天。另外卡车停在旅馆门外，究竟会不会被人开走，也是个问题。
出得山谷，只见这湖被劈开一道，一条白花花的河流向西北方向流去，顺着这河走了不久，就见到一条公路。我们拦了一辆去西来庄的卡车，两小时后，终于来到了旅馆门口。幸好，卡车还在，我们心也放下了。
我们冲进旅馆，却发现这个店内，和我们最初来时一样，已经是人去楼空，挪开大缸，我们发现，甚至连在洞穴内的张春唐三人的尸体也早已不知去向。
“我们还想进这个墓穴，查看一下。”陈步云说。
“不行，我们收货时间有限制，我们还是下次再来。”陈明和孙卫红两人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一样。
“那我们留下，你们去收货。”
陈明和孙卫红也是死活不同意，理由很简单：有他们俩在，还能保护我们，万一上次那伙人藏在镇里的什么隐秘处，那根本是我们无法对付的。最后我们说定：先陪陈明和孙卫红去收羊毛，回兰州之后，我再找朋友通融，让他设法再把陈明和孙卫红派来，陪我们一起再探西来庄。
剩下的几天时间，陈明和孙卫红几乎连觉也不睡，发疯一样地四处找代销点，把他们收集起来的羊毛装上卡车，终于在9月13日把羊毛收集齐，回到了兰州。陈步云和季慎两人也跟着我们来到了兰州。
这时，我家里人给我汇的3000元钱也已到来，我给陈步云和季慎买了新衣服、鞋子，等等。我朋友很会办事，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单位领导给陈明和孙卫红批了两个月的出差时间，理由是市场考察。
9月15日早上，一大早，陈明和孙卫红就冲进了我们住的甘肃省文化厅宾馆。
“快起床，快起床！”一进门，陈明还是不改老脾气，冲我们大声嚷嚷。
这些天，我们和陈明、孙卫红生死与同好几次，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他这么冲我们吵吵，我们反而觉得很亲切。
说实话，第三次赴西来庄不是我的本意，因为我已经很想家，不过既然陈步云和季慎坚持要去，我也只得陪同，至于他们去的用意，我也不清楚。这几天，我已经问了他们好几次，他们却总是神秘地笑笑，说：“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到了西来庄附近，下了车，陈步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问我：“你知道西来庄在古代叫什么名字吗？”这个问题，我倒是没考究过。
看我答不出，陈步云接下去说道：“它在古代很有名，叫枹罕！”
听到“枹罕”这个名字，一连串的历史记载朝我涌来：秦朝时，在这里设置枹罕县，属陇西郡；西汉初，枹罕县仍属陇西郡，昭帝时，改属金城郡；东汉，枹罕县又改属陇西郡；西晋时，枹罕县属晋兴郡。
从十六国张骏起，这个地方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张轨的孙子张骏分凉州地置河州，河州的治所就在枹罕。前凉时，乘着张骏病逝，张重华继位，前赵派兵8万围攻枹罕，后来增兵至10多万，却被前凉名将谢艾击败。此后的大战还有前秦派前将军杨安、建威将军王抚率骑兵2万，会同王猛等军，援救枹罕，于枹罕东大败前凉军，俘斩1.7万人。此后，后凉、西秦等割据小国均围绕枹罕展开激战。到了唐朝，又和吐蕃在这里进行数次大战，其中李靖攻吐蕃之战，双方投入兵力达60万人。吐蕃的尚婢婢和论恐热也在此发生过投入总兵力近30万人的大战。
这个静谧的小镇，现在它黄土满地，白杨成行。真是想不到，它在历史上竟然这么这么有名。真有一种“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的感觉。
正当我对历史悠然神往，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杀声震天、铁蹄铮铮、无数将士血洒疆场的场景时，陈步云突然又问我：“你有没有想过，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政权来争夺它？”
我一愣，当时我只是为了考察尚婢婢和论恐热之战才到这个古战场来，当时这地方名字不叫枹罕，只是觉得这两人为了一块毫无价值的地方大打出手，实在说不清楚，所以才来。这时，听陈步云一提醒，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如果从战略意义的角度来看，这个城市确实不值得战争双方投入这么多兵力，这里既不是通往河西走廊的要道，也不是什么农业丰饶之处，只不过是通往青海的一条普通通道而已，为什么这么多国家、这么多枭雄宁可不顾身死国灭的危险，也要倾尽全力，来争夺这个城市？
“难道你说的那个价值百亿的宝藏，就藏在这个小镇的某个角落里？”我脱口而出。
这时，我看到陈步云微笑着点点头：“有很大可能！”
我摇头说：“陈教授，有个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真的存在这批宝藏的话，那数量非常多，占据的空间也会很大，那么必须盖很大的房子来存放这些宝物，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将是非常大的一个负担。另外，即使这批宝藏存在的话，那只要经过一次攻占这个城市的战役，宝藏就会落入敌手，后来人就完全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动战争。所以据此推断，你的这种观点是很难说得通的。”
“那假如这批宝藏被藏在某个很隐秘的地方，屡次战争之后，胜利者却总是找不到这批宝藏呢？”陈步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那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宝藏中有很多文物典籍，即使它们是被藏了起来，为了保存好它们，必须建一些空间很大的建筑物。对国家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消耗，而且建造的人也不可能不吐露这个秘密。”
“那么，你认为这么多战争发生在一个军事和经济价值不大的城市，每次都是当权者判断失误造成的了？”
“陈教授，我认为这固然是个谜，不过不应该用那个宝藏来解释。这个需要进一步去研究，当下还不能贸然下结论。”
“呵呵。”陈步云和季慎赞许地笑了好一阵子。然后，陈步云说：“那好，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证明究竟是你的判断正确，还是我的判断正确。”
说这话的工夫，我们已经进了旅馆，来到院子里。“这个镇这么大，怎么在很短时间内证明？”我问道。
陈步云指指那口还扣在院子里的大缸，说：“就在这里！”我发现，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古墓？”我笑着摇摇头，这墓我已经弄得很清楚，里面实在没什么花样。
这时，季慎把嘴贴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万一它原先不是古墓呢？”
“不是古墓？”我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亲眼见到墓穴里面有棺材的！”
“对，古墓里的确有棺材，”陈步云侧着头，像考自己的学生一样问，“你难道不觉得那个墓主人的封号很奇怪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敲到我心坎里，的确，这确实有问题。唐朝时，封大臣做郡王时，称号前的那个郡是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地名。例如唐朝中兴名将郭子仪，封为汾阳郡王，李光弼被封为临淮郡王，历史上就确实存在过汾阳郡和临淮郡。
然而，在墓穴里的那个墓主，自称“河渭郡王”，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因为这个名称至少牵扯到两个地名：“河州”和“渭州”。在历史上，在隋唐以前，州一直是个高于郡的行政区划，在前凉时，河州下辖晋兴、金城、武始、南安、永晋、大夏、武成、湟中等郡，即使这人功劳再大，皇帝也最多封他个“晋兴郡王”、“陇西郡王”什么的，却无论如何不会封他做“河州郡王”；“渭州”就是现在的平凉，即使这人是被封在平凉，那他也最多是“平凉郡王”，或者按北周的行政区划，封为“长城郡王”。更加不可能把两块地都封给他。
“这里我就说不清了：这个封号，明显违背了唐朝封王的惯例；可它又刻在墓穴的石壁上，不大可能造假。实在说不清楚。”
“你想没想过，古人有时候也会吹牛，牛皮大的，甚至会把牛皮吹到阴间去。”
“照这种说法，‘河渭郡王’这个称号是墓主人自封的？”
“对！”陈步云点头道，“只能这么解释。”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我翻来覆去地把历史上人物想了一遍，觉得墓主还是只有我先前所认为的那两个：尚婢婢和尚延心。
这时，陈明插嘴道：“陈教授，你就别卖关子了，干脆说清楚你的怀疑好了。”
听了这句话，陈步云点点头，说道：“之前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个怀疑，既然是怀疑，就不能乱说。不过，现在到了这里，也不得不说了。”
然后，他继续问我：“你对吐蕃后期历史的掌握度如何？”
说实话，由于汉文古代典籍对这段历史的记载往往一笔带过，藏文的典籍很多又没有翻译成汉文，所以我的了解也相当粗浅。于是，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这段历史。
“吐蕃？”陈明一听就来了兴趣，“是不是文成公主嫁过去的那个国家？”陈步云点点头。陈明一听，更是大感兴趣，对陈步云说：“一会儿再下去也不迟，你先给我们讲讲这段历史故事吧！”
“现在人们说到吐蕃，只会想到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知道的那段历史，是吐蕃走向强盛的历史，它怎么走向衰落，历史书上却不大写了。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吐蕃在强盛了两百年后，终于走到了末路，热巴巾、达玛两代赞普被大臣杀死，皇后那囊氏把她哥哥的儿子抱来，冒称达玛的后代，立为赞普，大臣不服，纷纷起兵，终于导致吐蕃国内大乱。
“在这些起兵的人中，有一个人实力很强，他是吐蕃的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汉文书籍里是这么叫的，他其实叫末农力，反正下面我们就叫他论恐热好了，在吐蕃语中，这个‘论’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名字只要有这个字，就说明他不是一般出身，而是来自王族。这个论恐热野心很大，纠结了一帮人，占据了河州、渭州，也就是现在甘肃南部一带，准备向吐蕃首都逻些，也就是现在的拉萨进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