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讲完这些，我才终于明白，在阿素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心的过往。往事重提，花掉了阿素太多的气力。阿素看起来筋疲力尽。如此沉重的包袱这么多年来始终背负在阿素的心上。阿素的沉默寡言，阿素的焦虑不安，和他长久的整夜不眠，这些都曾是我心头的疑问，这一切，今天阿素向我给出了所有答案。我和阿素年龄上只相差九个月，可他的经历却是作为同龄人的我怎么也无法想到和经历的。
阿素对我说“还记得我们一起过生日的那天吗？吹蜡烛前，我收到了一条信息，那就是阿杰发来的。他每年都会在我生日当天发来一条祝福的短信。那次虽然不是生日当天。我早些时候曾给阿杰发信息，告诉他我要和你一起过庆祝生日，并且是在家里。”“当然记得。我当时注意到了你低下头看信息的动作和表情。这么说你有阿杰的手机号码。”“是的。我有。阿杰一年后有了自己的手机，曾给我打过电话。”“你们都说了什么呢？”我问阿素。“阿杰告诉我他在香港找到了工作，是他最喜欢的厨师工作。在一家很气派的中餐酒店里面。虽然才开始，不过一切都好。让我和妈妈不要为他担心，照顾好自己。”“哦，那具体地址你知道吗？”“这个我不知道。我曾经问起过，阿杰没有告诉我。他不希望我去找他。所以这么多年我只是想念阿杰，有时会发疯一样的思念他，却从来没有去找过他。直到那次我们在市里和那群不认识的人打架，看到那个被人欺负的十四五岁的孩子，我一下子震惊了，瞬时想到的就是阿杰。我才肯定的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去找阿杰，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也要找到他。”“我也想起来了，那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我也想起了当时你救下的那个男孩子。还有让你揪住衣领揍的很惨的红头发。真是永生难忘啊。”“是啊。也许我早就该去。”“这次我们去找阿杰，你也不打算提前告诉他。对吗？”“是的，请你原谅。我没有打电话告诉他。这样也许会很麻烦，但还是没有打电话的勇气。也怕阿杰知道了，会有更多的压力。实在不好意思。”阿素向我投来歉意的目光。“没关系的，阿素。我完全理解。”“我们相识了这么久，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心底的秘密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原封不动的积压在我的心里。”“阿素，那谷姨也一定十分想念阿杰吧。我们这次去香港找阿杰的事情，你和谷姨说了吗。”“说了，我如实告诉了妈妈。妈妈很坚强，不管是当初阿杰入狱服刑，还是他独自一个人离开家之后，妈妈都没有过什么怨言。从小到大，妈妈一直很尊重我们每个人所做的决定和选择。伤心和思念之情，妈妈也是深深的藏在心里。跟我都很少提起。可能是妈妈不想给我增加压力吧。阿杰每年会定期的向他留下的存折上存入一笔钱，当每一次存单的到来，就是阿杰的消息。”“阿杰所处的大致位置阿素你了解吗？”“两年前阿杰写过一封信回来，信封和信我们一直留着。好像在九龙。不过不是家的地址，我想大概是邮局的地址吧。我们只能在那一带找找看了。”“明白了。阿素。很感激你能把这些告诉我，愿意让我与你共同分担这些。”“你是我值到信赖的朋友。”“谢谢你。阿素。”
飞机在深夜经过城市的上空，我透过弦窗，俯身久久的凝望那一片又一片如沙尘般的灯火，极力想像在每一只未眠的灯盏之下，有着怎样一番人生。在我的心里，也很想早一点见到阿杰，看看这个已经离家很久，独自一人在外面闯荡四年，深情的男子。从阿素向我的描述中，我也在自己心中勾勒出了一个阿杰的模样。阿杰你到底在哪里呢？
午夜十二点，飞机平稳降落香港机场。由于已然是深夜，我和阿素乘车来到港岛市区，在花园道附近简单找了一家旅店住下过夜。
第二天是周日，一大早，我们便被屋外的各种吵闹的声音唤醒。简单的收拾好行李，我和阿素退掉房间，走上香港的街头。香港繁华热闹，虽然同处海边，气候十分相像，可与我们的之岛小城完全不同。我们那里安静，缓慢，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树叶。香港却是一片喧嚣，步履匆忙。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不停赶路。虽然是休息日，街人仍然人头攒动。街道不宽，各色的高档写字楼与豪华酒店，商厦，大型的百货公司一家挨一家的拥挤在街道两旁。各家银行与大公司的招牌在楼面的最上空争夺空间，往下一些的空间，是各种金店，酒楼，小商铺，及五金店的霓虹灯的地盘。一团团的人群和红色的计程车，还有双层巴士穿梭其中。我和阿素都是第一次来到香港，我们无暇过多的流连这国际繁华大都市的魅力，在街边报亭买了一份地图，又大致询问了一番往九龙城方向的交通方式，我们才得知由于不熟悉地理位置，其实我们前一天的夜里曾经路过九LC区，反而到了更远的港岛。了解清楚后，我和阿素就开始了一天的寻找。我们坐上双层巴士，从港岛到九龙的路程，犹如一朵凋零的花。能感觉出渐渐过渡到了香港的LC区。香港的酒楼饭店多不胜数，我们一家挨一家的进去询问，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入，失望而归。直到下午也没有任何消息。我和阿素来到一家快餐店，简单吃了午饭，少事休息，又开始继续寻找。
天由白到黑，夜晚来临，四周的灯火点亮，街上的行人仍不见稀少。将这大都市变成了一座不夜之城。各家酒楼及餐馆里面食客众多，人群熙熙攘攘，这一天中的高潮如约而至。“老板，请问你们这里面有一个叫阿杰的厨师吗？”“没有啊。从来没有过。你们找错地方了。”“老板娘，你好，麻烦问一下，你们这里有个叫阿杰的厨师吗？”“没有啊。都没有听说过。多大岁数呢？”“今年二十五岁。不是本地人。”“啊，不好意思了。我们这里的厨师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的。没有你们要找的阿杰。”“打扰了。”“没有关系的，你们再去别处找找吧。”时间过渡到晚上将近十点，这个时间，各家高贵冷艳的西餐厅都开始偃旗息鼓，高档的中式酒楼里面的食客也开始陆续散去。更小的餐馆里面，伙计已经开始抹桌拖地，收拾残羹剩饭。街边的商铺，百货，五金商店也打烊了，只有霓虹灯还在闪亮，把幽深的街道照耀的光怪陆离。我和阿素拖着沉重的双腿，精神麻木，走在各条陌生的街道。我们的右前方有一条台阶，共三层，四五十级台阶的样子。通往上方又是另外一条街。夜晚那台阶无人走动，我和阿素走上几级，疲惫的坐下来吸烟。阿素为我点上香烟“很辛苦吧。”阿素的嗓子有些嘶哑了。“还好，阿素，没有关系。”阿素轻轻的摇头叹气，“怎么说呢，实在过意不去。”“我不觉得很辛苦。阿素。我愿意这样和你找下去。”阿素沉默了一会儿。熄掉香烟，站起身一把把我从台阶上拉起，“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快晚上十一点了，确实有些累了。”我和阿素拾级而上，走到上面那条街。那是一条更加狭窄老旧的街道，没有那些霓虹灯的光芒，显得阴暗潮湿，两边是低矮的旧居民楼，在此刻亮着的灯光也不多，路面是漆黑光滑的石板路，偶尔从亮着灯的一两家小卖铺的玻璃窗里透出的昏暗的光，也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我和阿素穿过一条黑黑的街道，从另两座矮楼间暗黑的过道走过。我们又拐过一个街角，茫然无措的不知道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就在这时，我们眼睛的余光之中，没错，就在我们行将转身向左走去的时候，右侧的余光中腾起一团火焰。“忽”的一下，一团火焰，一团光照亮低沉的夜空。
我们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向那腾空而起的火焰处望去。原来在我们的右前方，二三十米开外，有一处不大的夜宵排档。排档很简陋，几只白炽灯在简易的由几根竹杆搭起的棚子下面亮着。操作台旁边有一个煤气炉，上面有两只炒锅。五六张不大的折叠桌子摆在周围，每张桌子的四周又放着几把塑料椅子。一群食客分坐在几张桌子旁。阿素站在那里，仔细的向那里张望。我们一起向那个排档摊走近，走到仅剩下十米的距离，站定了。继续朝那里望去。这次终于看清，厨师只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瘦瘦的男子，穿着一条长长的塑料布围裙，在灶台边不停的忙来忙去。见他向其中一个炒锅倒了些油，待锅加热后，油冒出烟来，他随手抓起一把肉菜，“擦”的一下丢进腾着油烟的一锅热油里，巨大的冲击引起一次小爆炸。烈焰从炒锅中腾起，再次照亮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那男子的脸。那是一张与阿素十分相像的年轻的面孔。他关小煤气，从火上端起炒锅，转身拿过一个空盘，将炒好的肉菜盛入盘中。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我们分明看见了长长的围裙里面是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我和阿素木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那望着与我们相隔十几米的距离眼前的男子。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那年轻的男子好像也感到了什么，向我们所站的位置看来。年轻的男子抬起头向我和阿素细细的打量，便呆在了那里，倏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那么一刻不眨眼的望着我们。“快点啦，老板，很饿的。”其中一桌的食客可能发现了厨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在炉火旁发愣发呆，于是催促道。而年轻的厨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手中的锅在烈火的燃烧中发出“滋滋”的响声。这时，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好像是服务员身份的女孩子走到他的旁边，轻声的唤醒了他，又朝刚才发出催促声的那张桌子指了一下，男子才如梦初醒一般，赶忙低头去炒菜。我向阿素望去，阿素双眼红红的，喉节上下浮动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是阿杰吗？”我轻声的问。阿素转过头，露出含泪的双眼，“是，那就是阿杰。”
阿杰。没错，那男子就是阿杰，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阿杰。他终于实现自己儿时的理想，却是以一种刺破心脏的方式。我和阿素缓步向排档摊走过去，阿杰的目光也跟随着我们向他走来。我们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下，白炽灯亮的宛如白昼。四周围坐的是一群卸下了一整天疲惫的各色人们。从衣着上来看，我想他们当中有些是计程车司机，有些可能是加班到深夜的公司员工，其中也不乏真正的食客，特意来享受夜晚的轻松。
“先生，请问要吃些什么？”刚才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走到我们桌前，递上一张简单的，由纸打印出来，上面覆了塑料膜的简陋的菜单。我把菜单递给阿素，阿素却没有朝那菜单望上一眼，递还到女服务员的手中。阿素对她说“先来六瓶啤酒，菜我不用点了，让厨师看着做吧。”“让厨师看着做？”女服务员好像没听懂阿素的话，低声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可是，先生，这个比较为难啊。”女服务员还是礼貌的要将菜单递给阿素。“没关系，我们和你们的厨师很熟，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让他看着做就好了。”那女孩子犹疑不定的收回菜单，又迈着疑惑的脚步走回到阿杰身边，向我们这边指了指，低声说了几句话。阿杰向我们这里望来，没说什么，又低头烧菜。一会儿，要的六瓶啤酒送上来了，我和阿素将啤酒倒入杯中，丰富洁白的啤酒花在杯中盛开，啤酒溢出的麦芽香味与以往也有了不同。我喝了一口玻璃杯中清凉爽口的啤酒，点燃香烟，转头去看阿杰烧菜。阿杰再次把火调大，将油烧热，潇洒的撒一把辣椒和葱蒜下锅爆炒，趁着葱蒜翻滚之际，阿杰从操作台边拿出一个铝盆，迅速将事先炸过一次的濑尿虾丢进去大火翻炒，灿烂的花火再次绽开，阿杰熟练的避过溅起的飞油，加入一点椒盐粉后猛的盖上锅盖。焖了两分钟，味道尽入虾肉，香喷喷的焦脆金黄的椒盐濑尿虾就此而成。一会儿工夫，另一盘爆炒鱿鱼一盘卤肉还有两盘青菜也端了上来。我和阿素早已是饥劳交加，于是推杯换盏，大口的把幸福和快乐的味道吃进口中。我也第一次尝到了阿杰的厨艺。“干杯”。我和阿素酒杯相碰后，又各自喝干一杯啤酒。这种宵夜通常是极有男人味儿的，味道要够咸，够香，够辣，一口酒，一口肉，凡尘皆在脑后，共消万古俗愁。
我和阿素边吃边看向阿杰，过了好一会儿，几桌食客点的菜都已经烧好，阿杰脱下穿在外面的围裙，向身边的女服务员交待了几句，又抬头向我们这里望来，用手向后面拢了下头发，然后低着头，慢慢向我们走来。我和阿素停下杯筷，看着阿杰，这个清瘦，英俊的年轻男子，一步步走向我们。终于阿杰走到我们桌前，他弯腰拉过一把椅子，紧挨着阿素身边坐下。异常的沉默。我坐在阿素的另一边，盯着阿杰，垂下的长发遮住了阿杰的双眼，可我仍然能感到那双眼里迸发的光热。阿杰终于抬起头，目光迎向身边的阿素，轻声的说出“哥哥，你来了。妈妈好吗？”阿素颤抖着胳膊，用力的搂过阿杰的肩膀，“我和妈妈都好。阿杰。”“哥哥。”此刻的阿杰像个孩子一般把头靠在阿素的肩上，兄弟两人极力抑制住胸口行将迸发出的声音，变成低声的抽泣。时隔四年，阿素再次见到阿杰，再次听到阿杰轻唤“哥哥”的声音，四年的漫长岁月，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阿素心里明白，纵使相逢的再晚，他面对阿杰时仍然会像此刻一样激动不已，像此刻一样心慌意乱，心底会充满同样的喜悦，同样的确信。
阿素和阿杰渐渐平息下来，阿素拍了一下阿杰的后背，“这是我的好朋友，以前和你说过，这次和我一起来香港找你的。”阿素把我介绍给阿杰。阿杰笑着向我点头，伸出右手，我也伸过右手，和阿杰紧紧的握了一下。阿杰的手很有力，也很温暖。“谢谢你，哥哥向我提起过你，见到你很高兴。”阿杰微笑着看着我。我也仔细的看着阿杰，初见阿杰，黑亮的眼睛虽然历经风雨磨难，笑意中仍透出一股天真，却有着温度，如一道温暖的光照射过来。
阿杰拿过一个杯子，注满啤酒，举起酒杯，在阿素和我的杯子上面重重的碰了一下，仰头喝干.我和阿素也各自喝完杯中的啤酒。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边吃边聊。其间阿杰起身又去炒了一大盘蛋炒饭。桌上的六瓶啤酒和几盘饭菜很快被我们全部吃光。“阿杰，你做饭真的很好吃。以前总是听阿素说起，今天终于尝到了你的手艺，简直太棒了。”“谢谢，其实没什么，喜欢吃就好。”“嗯，头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以后希望能经常吃到你烧的饭。我已经吃过几次谷姨烧的饭，味道很香。还有蛋炒饭，你的水平绝不在谷姨之下。”我有意这么说着。我们三个人一起点起香烟，阿素深深的把一口烟吸入肺里，“阿杰，和我们回家吧。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回到之岛去。”阿素轻声的说。接下来是沉默，没有回音，我们三个人就在沉默当中各自吸着手中的香烟。过了许久，香烟即将熄灭的时候，阿杰小声的说“哥哥，对不起，现在我还不能跟你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阿杰，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难为自己了。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妈妈也在家里等你。”阿素没想到阿杰说出刚才的话，情急之下，嗓音有些提高。又是一阵沉默，“哥哥，还没有过去，我还不能回家。我要努力赚钱，什么时候我能把咱们从前的小院子买回来，我才回家。哥哥，请你原谅。”阿素脸上出现为难之色，无助的望向我。夜很深了，四周围的食客都已散去，那女孩子也开始打扫地面的垃圾和收拾桌子。我用下巴指了一下那边街角无人的地方，阿素明白了。向我点了下头。“来，阿杰，我们到那边说。”阿素和阿杰起身，拿上香烟，阿杰又开启了三瓶啤酒，一瓶放在桌上我的面前，另外两瓶拎在手里，对我说“不好意思，你自己坐一下，我们去那边聊一会儿。”“没关系的，你们去吧。多年不见，一定要说的话有好多。慢慢聊，不用管我。”
阿素和阿杰两人走到远处的街角，从我的地方望过去，他们各执一瓶啤酒，边喝边聊，时而靠在墙边抱头在一起，时而一起蹲在路边，香烟的火光在他们手中忽明忽暗，却不曾熄灭。其间有一次阿素好像发了火，他一把推向面前的阿杰，阿杰没有准备向后倒去，可才开始向后倒，又被阿素紧紧的拉住，拉回自己的身前。兄弟两人就这么吵闹伴着哭笑交谈着，阿素曾一度用手指向我，不知道在向阿杰说着什么，阿杰向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还是低下头去，轻轻的摇头。阿素又点燃一支烟，黑暗里，能看清阿素仰起头，从口中吐出的笔直的烟柱，白色的烟柱直直的吹向黑漆漆的夜空。
那个女服务员收拾完其余几张桌子，就剩下我们这最后一张。我对她说“这里也收拾了吧。我们不再吃了。”女服务员笑了一下，“好吧。”我拿起自己面前未喝完的半瓶啤酒，起身离开桌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阿素和阿杰走了过来，我能看出，阿素的脸上写满失落与伤心。看来还是没有说动阿杰。阿杰动手开始搬动桌椅和操作台，我和阿素也上去帮忙。女服务员把所有的垃圾收好，装入几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整齐的摆在街角对面无人经过的地方。我帮她拎了两个塑料袋过去，“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吗？”我问她。“嗯，这是规定放垃圾的地方，天不亮就会有垃圾车来收的。”她回答我。阿杰跑向远方的一条窄巷，不一会儿，从里面开出来一辆后面没有棚子的箱式小货车。阿杰把最后排的档板放下来，我们一起开始向车上搬运操作台，还有炊具和那几张桌子以及那堆扣在一起的椅子。把那个简易的棚子也拆除好，阿杰转身去了旁边一间小房子，那房子小的可怜，几乎无法容人。将电线和灯泡还有煤气罐和灶台放进那间只有大概几平米的小房子。我才看见，原来这几只白炽灯的电源和水源都是从那小房子里接出来的。阿杰关掉小屋的灯，锁好房门。又走回我们身边。原来那小房子的主人和阿杰签订了一份合约，每晚十点到夜里两点，屋前的街角空地可以供阿杰来使用，水电也可以用。阿杰每月向屋主交纳一定的金钱，还要负责这所房屋所有的水电。一切收拾停当，女服务员打着哈欠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罩，阿杰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我们跟前。“租的房子地方太小，就不请你们过去了。”我笑了笑，表示没关系，不必放在心上。阿杰又走到阿素的前面，走到与他一样身高的阿素前面，阿杰伸出胳膊，紧紧的拥抱了一下阿素。“哥哥，我回去了。别生我的气，不要担心我，我很好。你回家照顾好妈妈。”阿素有些木纳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阿杰又走到我的面前。微笑着对我说“辛苦你了。哥哥告诉我，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很开心，有你在哥哥身边，就像我一样，很高兴认识你。”阿杰也同样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坐进驾驶室，“再见，哥哥，你和妈妈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就放心了。”阿杰驾车离开了，从渐渐远去的车子的反光镜中还能看到阿杰的白衬衫。深夜里，空旷的街道上，阿素和我并排的坐在马路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