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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初欢(1)

就在马大力十三岁的第三个月,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到山那边的城里去,因为他听人说过,那儿有许多漂亮的女人。马大力一口气跑到十里外的地方,他认为自己已跑出了老爷子所管辖的领地。一路上,他碰到的熟人越来越稀少,而熟悉的树木却越来越多。他一一喊出了这些树木的名字:木芙蓉、银杏、月桂、桃梨、桑葚、辛夷、木香……就像他家老爷子喊着七个姨太太的名字一样亲切。他无比惬意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远处牛羊悠闲地吃草。他吸吮着虎耳草的草茎,脑子里浮想联翩。这时远处走来一名牧童,问他是否迷了路。马大力说,他要到城里去。牧童说,从这儿到城里还远着呢。马大力环顾四周问牧童,这么多牛羊都是你家的?牧童说,不,这是马老爷家的牛羊。马大力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跑出老爷子的领地。他又继续跑了二十里路。他横穿一条布满泥泞的古驿道时,看见一群车夫推着板车向他走来,车上捆绑着一头头臀部盖了红印的肥猪,他向车夫打听进城路线的同时顺便问他们要到哪里去。到马老爷的府上去,一名车夫漫不经心地回答。马大力听到这话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说,我就是马家的四少爷呀。车夫们见他灰头土脸,不以为然地说,你是马家少爷?那你为何不喊我一声爹?马大力没理会他,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城里走去。翻过一座山时他遇到了一眼清泉,临水一照,才发觉自己居然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难怪人家不相信他就是马少爷。他洗了一把脸,又猛灌了几口水。他觉得灌进体内的不是泉水,而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合拢双手凑到嘴边,高声呼喊,当山谷间传来回音时,他几乎怀疑这是别人冲他喊叫,让他赶快回家。不,马大力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我不回去。

进城之后,马大力才发觉城里没有马家堡那样繁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老街,被马车碾碎的骡马粪便混合着黄泥在大街上延伸出一条条不规则的辙痕。街道上布满了树叶、水洼和垃圾,两边是一溜高低错落的店铺,从那里传出讨价还价的声音、寒暄的声音、打铁的声音、捣药的声音,跟外面浩大的市声汇成一片。走出老街,可以看到几座样式别致的老洋房。当初,由于马老爷百般阻挠,洋人无法进入马家堡做买卖,因此只好选择在钵篮县建洋房开商铺。军阀混战期间,众多洋人被迫离开,剩下的空房经过风吹雨打,雕像倾圮,墙皮剥落,于是就有了土洋结合:骡马交易市场搬进了洋行,跌打损伤的膏药广告覆盖了咖啡、烟草广告;土娼公然在巴洛克廊式阳台下招揽生意。从街头那些穿着皱巴巴的洋装、嘴里叼着雪茄、手拿文明棍的闲人身上仍然可以看到西洋人的流风余韵;流风所至,连本地那些正经的女人都穿上了露胳膊大腿的旗袍招摇过市,也不像早年那样觉得丢人现眼了。走在大街上,马大力看到那些双脚像楦子一样小的女人从眼前经过,嘴里淌出了口涎,因为她们手中拎着的食品激起了他的食欲。他满可以拿口袋里的钱去换那些食品,可能的话,还可以换来那些拎着食品的女人。但马大力还不知道怎样发挥钱的作用。他像一个乡下孩子那样漫无目的地在一排小商铺的屋檐下穿行,屋檐呈波浪形,非常低矮,几乎碰着了他的头顶。因此他觉得自己仿佛戴了一顶瓦制的帽子。

走着走着,他就看到了一群漫天飞舞的苍蝇,正准备飞过来向他乞讨。马大力记得老爷子曾告诉他:苍蝇多的地方不是垃圾就是穷人堆。他挥手驱散一大群苍蝇时,果然就看到了拐角处一群衣裳破烂的乞丐,他们坐在地上,远看就像一堆垃圾。他现在感到肚子很饿,因此他非常了解他们的饥饿,他把身上的铜板哗啦啦地撒到地上,那群乞丐突然欢呼起来,一边磕头,一边捡钱,他们说:“除了马家堡的老爷,我们从没见过谁出手这么阔气。”看来,马老爷舍量大,在钵篮县也是出了名的。马大力问他们哪儿有饭庄。一名老乞丐指了指街尽头那个挂着一排灯笼的地方告诉他,那儿有个大饭庄,如果他不嫌弃的话,他可以带上一家人同往。但马大力拒绝了。

马大力走到巷口,远远就闻到一股脂粉味,他对这股气味感到十分亲切。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从巷子里出来,喊住了他:“这位少爷,是初来乍到的吧,往里边请。”马大力放眼看去,只见她身后的门口一溜站着同样浓妆艳抹的女人,就仿佛一群停在树梢的夜莺,不时地发出唧唧喳喳的议论声。马大力都有些迷瞪了,问:“你这儿有饭吃?”“我们这儿不但有饭吃,还有姑娘作陪呢,”那名少妇拽着他的手臂说,“我们这儿有的是姑娘,高矮胖瘦任你挑选。来呀来呀。”马大力在一大群女人的簇拥下风风光光地进屋去了。马大力掏出两个翡翠玉镯给两个女人,故作老练说:“这是见面礼,一点小意思。”其中一个妓女很有经验地把翡翠玉镯放在耳边轻轻碰击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击声。“这是货真价实的翡翠玉镯哩。”那个妓女惊喜地对另一个妓女说。她们钩住马大力的脖子,亲热了一番。这时,虔婆出来也要讨个见面礼,马大力掏出一枚金戒指给她说:“这里能不能解决肚子的问题?”虔婆眯缝着眼说:“这么多钱摆十个台子都没问题。”

片刻之后,马家四少爷面对丰盛的酒席和一大群秀色可餐的女人,感到自己就像老爷子一样威风。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观赏那些女人表演的手艺活:坐在左边的一个妓女把一颗瓜子放在右手掌心,手一翻,瓜子落到手背,接着左手拍了一下右手的手背,瓜子就轻巧地跳进她嘴里,牙齿轻轻一嗑,嗑掉瓜壳,在那一瞬间,她把白色的瓜仁吹进了马大力张开的嘴里。坐在右边的一名妓女拿起长嘴酒壶不断地替他斟酒,马大力看着她起伏有致的倒酒姿势,已有些飘飘然了。一会儿工夫,他就把整桌的酒菜一扫而光,虔婆过来问他吃饱了没有,马大力却说,这点小菜只能塞塞牙缝而已。虔婆于是又让人上菜上酒。妓女们都惊叹说:“除了马家堡的老爷,我们从未见过谁有这么大饭量。”马大力这时不想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他说:“我就是马家的四少爷呀。”女人们听了又是给他敬酒,又是讲一些奉承话。几杯落肚,他就有了醉意,他模仿那些野汉们的下流动作,撩起了一个妓女的裙子,直往底下钻。他闻到了一股咸带鱼的气味,但他喜欢这股气味。他的手触摸到了这股气味的发源地。那个妓女忽然抓住他的手,尖声尖气地喊道:“杀千刀的,快把手拿出来,你以为老娘这里是手套?”说着就与他滚作一团了。

那个夜晚,马家四少爷像台风一样迅速在妓女们身上登陆。刚开始,他跟她们亲嘴时笨拙得就像啃肉;啃着啃着,他就啃出门道来了,闻道在先的妓女们手把手地教会了他。女人们快活了就像把猫舌头夹在嘴里一样乱哼乱叫。接下来的几天里,马大力与一个名叫冷红艳的女子两度共赴巫山,与一个名叫卢秋苹的女子三度共享鱼水之欢,当那个名叫李春芳的女子第五次向他发出挑战时,马大力仍然能奋力应战。看到这番场景,老虔婆就奉劝他说:“马少爷,悠着点吧,大茶壶的水再多,一直烧着,也会耗干的。”但马大力并不听奉劝,他像一头发情的野狼,把整个妓院搅得鸡飞狗跳。他玩累了就睡,睡足了就吃,吃饱了又扎进女人堆里,抓住一个没鼻子没眼地狂吻起来,以至把肉屑、菜屑都留在那些他所吻过的地方。那阵子,被他吻过的女人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剩菜残羹的气味。

第九个妓女进来时,马大力正赤条条、软绵绵地蜷缩在床上,像一个输光了衣服的赌徒。妓女在他身边躺下来,一副等着他来宽衣解带的样子。马大力并没有显得像开初那样生龙活虎。妓女向他身边靠过来时,他只是懒洋洋地搂住她的腰肢。妓女问他,还行么?马大力伸了一个懒腰,嗯哈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回过头来,问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妓女凑过头来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马大力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一骨碌坐起来,拍拍胸脯说:“我还行,我还行。”他虽然提高了嗓门,但中气明显已不足了。妓女嗤笑一声,就弓起双腿,并拢双膝说:“听姐妹们说马少爷力大无比,我也要试上一试。”马大力不得不重整旗鼓,向眼前这个用双腿搭起的城门发起进攻。但他刚要爬上去,就被对方的双脚蹬了下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耷头耷脑地望着她。妓女拍了拍自己的双膝说:“如果你能掰开我的双腿,我就让你上。”

马大力一向自恃膂力过人,掰开一个女人的双腿更是不在话下。他用双手扳住她的双膝,稍稍用劲掰了一下,对方竟纹丝不动。马大力又暗暗加了一点劲,还是不能动摇。马大力换了一种姿势,换了一种技巧,却无补于事。他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他对那个女人说:“我就不信掰不开你。”妓女耍笑说:“不如咱们来打个赌,你若是掰得开我,我就给你一个银元,若是掰不开,你就给我十个银元。”马大力不服气:“赌就赌,我输了就给你一百个银元。”

马大力象征性地做了一个捋袖子的动作,然后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使劲地擦了擦,又开始上前掰她的双膝。但她的双腿好像是本来就黏合在一起的,丝毫不曾动摇。马家堡的城门为什么会牢不可破?那是因为造城墙的三合土,是用蜂蜜、糯米、白糖三种原料黏合而成的,一旦凝固下来,它就再也掰不开了。他面对的也正是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门,但他最终无法将它打开。他面带沮丧地瘫软在床上,就像一个败军之将。妓女讪笑着问他是否服输。马大力举起了白色裤衩表示服输。妓女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掰不开我的双腿?”马大力摇了摇头。妓女说:“其实不是你的力气不够大,也不是我的下盘功夫了得,而是因为少爷你这几天接二连三地跟姐妹们打车轮战,身上的力气早已被掏空了。”马大力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身体已像一个抽干的池塘,里面只有软黏黏的烂泥。

短短三天,马大力就学会了猜拳,学会了说粗话,学会了房事三十六式,学会了唱“光棍爱寡妇”。他从床上下来时,竟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像变酥软的不是他的脚,而是脚下的地板。当一名妓女向他要钱时,马大力摸了摸裤袋,但里面除了两个肉丸子,他是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了。他像那些掏空了身体的公子哥一样露出了窘迫的笑容。“没关系,”那个妓女说,“虽说赌场不欠赌债,嫖场不欠嫖资,但你是个例外,因为你是马少爷,即便不给,下回我们也可以向马老爷多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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