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出生在铸城,一心想成为伟大的铸剑师的女孩。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意自己一无是处。
铸城和别的城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有耕种粮食的农民,做衣服的裁缝,盖房子的瓦匠木匠,驾车的马夫,以及能锻造出世间最锋利的宝剑的铸剑师。拥有全国手艺最好、数量最多的铸剑师是铸成之所以被称为铸成的原因,不管谁家的孩子通过考核,成为见习铸剑师都会被视为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我就是见习铸剑师,但我的父亲并没有因此而雀跃,他连微笑一下都没有,身为铸城的城主以及这一任的铸剑大宗师,女儿成为铸剑师是理所当然的,就像鱼生来就该会游泳那么理所当然。按照这种逻辑,我也应该像父亲一样强。但实际上我的五感和神识力都极其一般,换言之,我是跌跌撞撞、很惊险才通过见习铸剑师的考核,在我成为见识铸剑师后,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垫底------我最擅长的就是打造废剑,要么不堪一击,要么一出剑炉就是断的。父亲面对我时越来越沉默,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严厉。我想,他对我该是相当失望的。
铸剑之术涉及地,火,水,风,金五种元素,只有天生五感和神识力格外敏锐的人才能将选金,辨土,辨木,听风,观焰,观泽等步骤以最完美的程度完成,从而锻造出一把合格的宝剑。除此以外,铸剑师还必需有能够耐受长时间高温炙烤的强健体魄,以及足够的臂力、专注力、定力。
能够成为见习铸剑师的孩子都非常优秀,我算是个可笑的例外。因此谨文出现时,我不由在心里欢呼,太好了,我不必再当那个唯一的例外了。谨文晚我一年成为见习铸剑师,却年长我两岁,也就是说,连我都能通过的基础考核他曾惨烈的失败过两次。最初谨文也跟我一样受到歧视和排挤,但他就像感觉不到似的,只管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谨文父母都是礼宾士,这是铸城除了铸剑师之外最受人敬仰的职业,专门负责接待前来选剑的达官贵人,将士侠客。成为礼宾士必须精通多种语言,同时仪态高雅满腹经论。成长在这样的家庭中的谨文从小就养成手不释卷的习惯,也因此视力受损。
无感之一缺损还试图成为铸剑师,谨文是个比我更大的笑话,但渐渐地,没有人再笑话他了。谨文有种对任何事都不该不亢,超然物外的态度,任何情况下他的外表都干净整洁,哪怕是端起杯子喝口茶,这种事怕也做的格外优雅。谨文展现出了一般人身上不具备的文质彬彬和风度翩翩,大家都被他迷住了。甚至他常常因为看不清而微眯双眼的表情也成为它特有的魅力。我以为自己找到同盟的希望再次一次落空了,谨文虽然在铸剑上天分不足,但至少它是优美的,而我连这一点都不具备。
谨文是好看的,但我父亲至少比他好看十倍。我父亲脸上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会像瓷器一样细腻光洁,可惜我一点儿都不像他,我低头看看自己透着奇怪灰色的粗糙堪比树皮的皮肤。
我们住在恢宏的城主府里,除了吃饭,我很少能看见父亲。我猜这和他对我的刻意回避有关,如果有可能,他大概根本不想要我这个女儿。而我其实也不想要这样一个伟大万能的父亲,他的地位和尊荣,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萌庇,反而成为一种残酷的对照,更加凸显出我的无能。
父亲轻轻咳嗽一声,我抬眼看他,这次我看见了他满头的白发,我心中的怨恨,马上被愧疚替代。我知道自己和这些霜雪般的白发脱不了干系。我一出生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而母亲付出如此巨大代价换来的竟是我这样一个平庸丑陋的孩子。如果我天生神识力敏锐,能像母亲一样成为优秀的铸剑师,甚至能像父亲那样,有朝一日额现川印,应成为新一代的铸剑大宗师,我一定能成为父亲的骄傲和安慰。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想让他失望。我多希望父亲能明白,不管在他看来我的表现多么差劲,其实我已经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