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覆盖了目之所及的区域,而当他们进入源地深处,眼前的白色变幻成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这里,似乎是黑暗的集中处,在这片区域内,黑暗,似乎变成了实质般,似乎摊开手掌握下去,便能握住满掌的浓黑。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黑暗迎上来又远去,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多的困扰,最大的,不过于看不到前方的路罢了。
身处黑暗之中,时间似也凝住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黑暗,有时会让人怀疑,走了这么久,会否只是在原地踏步。
幸好有血痕引着,沫苒并没有在此停留太久。当她即将忍受不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时,亮光透了进来,一缕缕的,刺破黑暗,将他们引领到更深处。
进入阳光地带,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这不算太耀眼的白昼。
这是一片树林,中心是一块圆形的空地,空地正中,是一汪深潭,而他们,就在这空地的边缘处。
血痕瞟了眼深潭,而后目光不找痕迹地掠过一侧,嘴角微勾,他挽起沫苒的手臂,亲切地道,“那就是了,我们走吧。”
在他们渐渐接近了深潭,血痕即将一跃而进的时候,凌厉的风声刮来,带着丝丝杀气,“何人来此?此地乃源地之心,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声音率先传出,而后,人影突兀地在水潭边显现。那是一个少年,看年纪不过弱冠。
“呵呵,我来拿我的东西,也要跟你报备吗?”血痕微笑着,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完全被黑暗侵蚀,浓黑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眼眶。而除了墨色眼睛,那人唇红齿白,皮肤更是病态般的苍白,那高挑俊逸的身姿,很容易让人误认为,这是一个妖精。嗜血的精灵。
“你的东西?这源地可是我的呢。”那人捂嘴一笑,瞄了一眼沫苒,而后道,“她就是你选择的人?你眼光很劣呢。”
“我的选择与你无关。”血痕不再跟他废话,飞身而起,便要直接略过他只扑深潭。
那人轻而易举地拦下,嗤嗤笑着,“你可真笨呢。有我在这儿,你还想进源地么?”
“不要忘记是谁创造了你,给我让开!”血痕甩掉他的手,再次走向水潭,无一例外的,再次被拦下。
血痕怒了,手掌翻转,一柄小巧的匕首突现,“如果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你要对付我?呵呵,看来我留着一手是留对了。”那人先是惊恐,而后转成一丝了然,看向血痕的目光中,多了一股莫名的恨意。
“你留了一手?难道?”血痕一惊,转念一想,似是想到了什么,手握成拳,其上青筋爆出,“你居然敢背叛我!”
“呵呵,你这句话可就错了,背叛?我只是取了我最需要的东西罢了。我是人,并不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我不需要等一个抛弃了自己身体长达数万年的家伙,我也不想把保护了上万年的宝物给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那人说着,声音愈加凄厉,眼中也渐渐有了泪花。
血痕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中却充满歉意,和一丝无奈,“我本想等我恢复后,帮你摆脱这种处境的,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空气中有一种僵持的氛围在逐渐蔓延,那人笑了一声,泪水顺颊而下,语气却带着一丝刻意的无谓,“反正我不会主动给你的,如果你要强抢,就来吧。”
“对不起了,我不得不这样做。”血痕喃喃着,匕首忽的升腾而起,悬浮在胸前,双手交叉而握,他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话音愈加的嘹亮,他手掌之上渐渐腾起一股轻雾,阳光照射而下,为之镀上了一层稀薄的色彩,轻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多,渐渐将那人整个包裹在其中,许久,随着一声无奈的吼声,“崩!”浓雾猛地四下爆开,眼前的雾气没有了,人影没有了,空空如也的半空中,忽的现出一个血红的东西,那血红只存在了不到一秒,便化为微尘,随风逝去。
血痕抬起头,只觉得眼睛一凉,一颗泪珠似乎落入了眼中。血痕不由得眨眨眼,将那泪珠隐在心底最深处。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他说。
血痕本是奇物,修炼成仙,而后被贬到地之角,与天之涯天地两隔,本来,他们就要永世这样过下去了,可他不甘心。为什么相恋的人不能在一起?就因为他们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奇物吗?就因为害怕那可怕的变异会对这方天地构成威胁么?人能有爱,妖能有爱,魔,亦有爱,为何只他们不可以?
地之角捆缚住了他的身体,但捆缚不住他的心。经过了上万年的时间,他终于能逃出来了,虽然并不是身体,但,对于他来说足够了。
他曾经试着寻找天之涯,他只知道天之涯,而不知道它到底在何处,他几乎走遍了全世界,可天之涯好像故意躲避他般,总是遇不到。上万年的寻找,他身心俱疲,却不甘放弃。
终于,他等来了机会。创世者给了他一个选择,要么,放弃爱,继续做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物,他会永远存在,要么,选择爱,从此丢掉所有,变为微尘,隐匿在所有生灵看不到的所在。那时的他们,或许会失去记忆,失去感官,失去一切,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却不会再记得彼此,他们,将彻彻底底变为,死物。
为了保存他的本体,他将自己的灵力分离了一部分,幻化为人形,守护着这里。而他,则幻化成各种模样,在世间游荡,寻找传说中的有缘人。
他离开的太久,太久,当初那一丝灵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已经快要变成一个独立的存在。他知晓自己的使命,也知晓血痕的一切,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单独作为一个生灵存在。他一直守护在水潭边,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1千年,2千年,3千年……
5千年……
1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