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为了吸引注意会提高演奏的音量,但是他们不知道,安静的力量可以阻止一头发疯的公牛。
小石头的练习引发了我的思考,我从来没见到过,更没有做到过那样的事情,我在想那种能力是否还能被应用到别的什么地方。大清早的那段远足让我既兴奋又疲惫,于是我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
迈克闭着眼睛坐在我对面的一把椅子里。时不时举起他的右手,掌心冲墙,来回慢慢移动着。我知道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所以并没有太注意他到底在干什么。我半睡半醒,回想着我的小石头,就在这时,他问了我一个显然很不相关的问题。
“有寇帝·梅菲的唱片吗?”
“有。他的唱片我全都有。我非常喜欢寇帝·梅菲。你想听什么?”
“一张就可以了,有《超级苍蝇》那张专辑吗?”
“有。”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我知道你有,”迈克说着,“闭上眼睛把它找出来吧。”
听到他的话我突然就止住了脚步。“什么?闭上我的——那样的话我又怎么能做到呢?”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但是刚才你用这种方法找到了你的小石头啊!”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我。
他说得没错。我刚才是闭着眼睛找到了我的小石头,但我确实不知道怎么用同样的方法找到那张CD。而且,刚刚只是有五块小石头供我选择,但光客厅里的CD就有数百张。我被激起的兴致马上就烟消云散了。我来回晃动着我的身体,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感到既困惑又沮丧,所以又坐到了沙发上。
迈克无视我沮丧的心情,他又给了我一些指示:“这次,你要感知的不是你的情感,而是他的。”
“谁的?”我歪着头问他。
“寇帝·梅菲的。”他靠到椅子上,又闭上了眼睛。
“我的天哪!”我自言自语着向沙发上倒去,我得好好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可是我很迷茫。我尽量把CD和那些小石头联系起来,但好像没什么用。也许我也可以试试先把CD在手里拿一会儿。我看向迈克,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就在我打算向他寻求帮助时,他先开口了。
他用手指了指我放CD的书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别再胡思乱想了,按我说的做。”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睁开眼睛,所以拿起一顶帽子把帽檐拉下来遮住了眼睛。我小心翼翼地向书架走过去,尽量避免撞到东西,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寇帝·梅菲的专辑在哪儿。我甚至不知道它们在没在客厅里。放弃的想法占了上风,但我还是生生地把它逼了回去。我一点儿信心也没有,所以干脆开始乱摸一通。
“错了,那是佛利伍麦克合唱团的唱片,《未来游戏》,”迈克说道,“时期对了,乐队错了。接着选!”
他在房间那头怎么知道我摸的是哪张唱片呢?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把那张唱片放到了地上,以便一会儿检查一下他说得到底对不对。然后接着寻找。
“那是琼尼·米歇尔的《阴影与光芒》。她的音乐不错,但你还是没选对。”迈克说。
不可能!我在帽子后面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我低头瞅了一眼手里的CD,就是他说的那张唱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又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笑了。
“不准作弊,”他摆了摆食指说,“接着来!”
我又试了三次,可是都无功而返。
“把帽子给我!”他那命令的口吻听起来很让人反感。
他伸手向我要帽子。我把帽子扔过去。他闭着眼接住帽子并戴上,像我一样把眼睛遮住,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三圈,倒退着向书架走过去,我想他这样就是为了告诉我他什么也看不到。到了书架那儿后,他马上就能抽出他想要的任何CD。天哪,太不可思议了,我就是睁着眼睛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的。
“披头士的《修道院路》,”他信心十足地说,“这个是普林斯的《肮脏思想》,回归永恒乐团的《毫无神秘》,黛比·吉布森的《电子青年》。你这儿的音乐还挺多的。”他不无讥讽地说。
他每说出一张盘的名字就会给我看一下,我站在那儿,惊呆了,嘴张得很大——他每次都说对了。
“最后,”他边说手边向右下方伸过去,“寇帝·梅菲的《超级苍蝇》,原声碟。”
我的嘴张得更大了,我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这亲眼见证的事情了。这件事带给我的震撼要远远超过小石头事件。大家不要忘记,他可是蒙着双眼背对着那些CD的。他是怎么知道哪张CD是哪张的,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要我继续吗?”他问我。
“不用了,不用了,足够了。”我答道。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并掩盖我的尴尬,我很快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我做得很不错啊!”他摘下帽子,鞠了一躬。
“很有趣。但是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提示?”
“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是怎么做到的。”他对我说。
我坐在了沙发上。他在我对面坐下,并把帽子平放到了腿上。然后抱着双臂,停了一会儿,终于开始说了:“早先,你找到你的小石头,是因为你感知到了储存在它内部的情感。这些情感是你的情感,因为它们是新鲜的,力度也是很强的,就像一股新鲜的味道之于猎犬一样。而对于那些CD,我基本上采取的是同样的方法,但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情感不是我自己的,而且它们的力度与石头中的相比要弱很多。因此,我需要增强我自己的力度。每张CD上的音乐中都蕴涵着情感,即使这张CD只是静静地待在书架上,情感还是可以被感知到。学会感悟每位艺术家的情感是诀窍。”
“你感受到了CD上音乐家们的情感了吗?”我难以置信地问他。
“当然了!你曾经注意过吗?当你听一首歌的时候,比如说《奇异恩典》,它会给你带来特别的感受。你可以说那首歌中肯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是的,那首歌中蕴涵着无数的情感,如果你了解那首歌背后起源的话,这首歌对你就会具有完整的意义。”
我一直知道那首歌对我有特殊的影响。每次听那首歌时,我都会感到内心平静,就如同在树林里散步的感觉一样。
我曾经听说这首歌的作曲者乘船时在海上失事,仰望星空时,他得到了某种启示。那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想了解剩下的故事,但我必须要去做一些调查。可能这会帮我更好地理解迈克说的那些话。
“我刚才说的那种感应可以归结为一种振动,我们可以很强烈地感受到它,”他说,“大部分人会说某个人写了某首歌,但实际上,是他所处的情境创造了那首歌,而他只是恰巧有足够的意识而捡到了它。”
“情境写了那首歌?我需要想想这句话。那写这首歌的那个人呢?他不仅仅只是意识到了,对吧?他起的作用应该不止这点吧?”我问他。
“当然了,他不只是起了那个作用而已。所有的振动都需要一个导体或承载体,之后它们才会呈现出来,而他就是那个承载体。除非有另外一个物体和它互相作用,出现一个反弹力,否则那种振动就什么都不是。这就又是阴阳的道理了。为了要有某物,你就必须要有另外一个与之相呼应的物体。歌曲是已经存在的事物,他就是‘另外的某物’,让那首歌曲在彼时彼地呈现出来。”
每次他谈到振动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要理解就必须绞尽脑汁。通常,在完全接受那些信息之前,我都要反复回味咀嚼,但就在那时,他没有要等我消化的意思。
“曾经有过这种情况吗,就是你有一个想法,却没有实施,后来发现被其他人前占了先机呢?换句话说,你的想法被别人偷了?”
“当然有了,而且还不止一次。”我答道。
“关于这个,”他接着说道,“你的想法从来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它在空气中,任何人都可以拾取。实际上,当你在考虑那个想法时,那个想法就会变得更强,这样别人也就更容易感知到它。想法创造了振动,而这些振动又能在音乐中被感受到。《奇异恩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仍然能感受到那首歌发出的原始振动吗?”我问他。
“是的。原始振动的力度很弱,但是因为这么多年,它们一直都被另外一些人维护着,所以那些节奏还在。这就像是看一张对你有特殊意义的人的照片。即使照片年代久远,你仍然能感受到那个人的节奏,有时,反而越久远,感应就越强烈。”
他走到书架那里,马上就抽出了一张有《奇异恩典》的CD。我又一次惊讶于他的能力。他指着那张CD,继续说:“这首歌仍然是神圣的,但它现在对于人们的意义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从那首歌中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东西,”我说,“我知道它不仅仅只是一首简单的歌。我怎样才能像你那么敏感呢?”
“如果你知道怎么走进这首歌中,怎样走进你自己的内心,你很快也很容易就会拥有那种敏锐力。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敦促你勤于思考、冥想的原因。你的敏锐力已经很强了,所有人都是如此。可是还不足以做到我刚做的那些事,不过理解我说的话是足够了。”
“我的敏锐力已经很强了?”我指着自己问他,“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去开发它呢,请告诉我吧!”
“我已经告诉过了。”
“你告诉我了?”
“是的,用那几块小石头。”他答道。
“哦,是的。”因为震惊于迈克用CD展示出来的一切,我把我用在小石头上的“超能力”给忘了。我已经有一个好开始了,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做到我刚做的一切。
“所以你看,你已经上路了。”他走回椅子那儿,“如果你练练那个的话我就不需要再展示给你什么了。但是鉴于我知道你是不会练习的,那就再给你举个例子吧。”
我不知道是他太了解我了,还是他只是在用激将法让我开始练习。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我会尽我所能消化所有信息的。
“行,告诉我吧。”我说道。
“双手,”他张开手掌在空气中转动着,“双手便有着强大的敏锐力。你受伤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他根本没给我思考的余地就接着说了下去,“在你想之前,你会用你的手碰伤口。不管是你受伤还是别人受伤,都一样,你只是感到那股冲动要去碰它。为什么是那样呢?”当然了,这次他也没等我回答。“这是因为古老的记忆以及你对你双手拥有的直觉。这种记忆知道你的双手很敏感,而且它们具有治愈能力。所以我们说,如果被蜜蜂蜇到,你的双手马上就会有所动作。这都是在你想之前就会发生的事。”
“古老的记忆?自愈能力?我的双手有直觉?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禁不住喊了一嗓子。
迈克瞬间拿起腿上的帽子向我脸上扔去。我想也没想就用左手接住了。
“哇!”迈克大声说,“太不可思议了!你要练习多长时间才能想都不想就接到——”
“闭嘴,迈克!我明白了!”
我倒向沙发,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的左手只是本能地作出反应,而且我还不是左撇子。可能我的双手确实有记忆,如果它们记得怎么样实施保护的话,可能也会记得怎么治愈。我对头脑中的这个想法感到沾沾自喜,虽然迈克又一次对了的事实让我有些懊恼。我看了看我的双手,然后又看了看他。他靠在椅背上,满脸微笑,就好像他和我一起在享受这些想法一样。看我想的差不多了,他接着说:“双手也许有它们自己的欲望。你恋爱时它们也会有所反应。你会渴望接触你爱的那个人。当然了你也会渴望去碰你讨厌的那个人。虽然触碰的方式截然相反,”迈克说到这儿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欲望仍然会存在。孩子们也渴望去摸所有的东西。他们用脚、鼻子或身体上的其他部分去碰。他们喜欢碰那些东西。现在,这儿有个练习,会展示给你怎样伸出手去触摸。”
一想到又要学东西了,我就兴奋地坐直了身子。
迈克让我站到离音响扬声器十英尺的地方。他说我站那么近就不会混淆我的情感了。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他告诉我转过身来背对着音箱,把我的右手举到胸前,手臂向前伸手掌向外。他在播放机内放了一张CD,然后按了播放键。是寇帝·梅菲。
“我想让你做的是,”他指导着我,“慢慢地转一整圈。注意感受掌心在你面对音乐和背对音乐时有什么不同。”
我照他说的话去做了。现在,在这儿我们就不绕圈子了。他说得没错!我真的感受到了不同!那使我震惊极了,即使现在,我跟被人分享那段经历时仍然处在震惊之中。事情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我第一次试的时候,在我面对着音箱时,我能感到掌心传过轻微的酥麻感。虽然很轻,但我还是感到了。一开始我还不确定,觉得我感受到的只不过是音箱的音波带来的振动,可是我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迈克让音乐一直播放着,但把音量关上了。他让我重复刚才做的事。他说关掉音量是为了让我确信我感受到的是音乐的情感,而并不是音箱中音波的振动。
这次感觉起来难度就加大了。我想是因为我的思想被束缚住了,通常第一次成功后就会出现这种状况,虽然困难,我还是感受到了,这让我感到很惊讶。
“天哪,那是什么?”我问他。我就像一个圣诞清晨的小男孩,因为震惊,嘴张得大大的。
“情感、能量、振动、人生、爱或者音乐,你想叫它什么就是什么,”他答道,“重要的是你能感受到它,即使是在你什么也听不到的情况下。现在你知道那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了吧。”
“虽然很轻,没那么强烈,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我大声说着,声音里饱含着兴奋之情。
迈克解释说:“当一件物品传出来的振动比较弱时,比如音箱,我们的第一反应可能就是去调大音箱的音量。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调大我们自己的音量,调大我们的接收音量。
“任何时候我们对于接收的东西都可以调大或调小音量。很多刚结婚的小两口会这么做,他们听到的只是那些他们愿意去听的那些东西。这是一样的,在你不能或者根本不想去调整另一件事物的力度时,你会调整你的接收力度。”
他每次谈到振动时都会让我有些困惑。即使他现在使用的是“力度”这个词,但我的困惑让我了解到其实他也在谈振动。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次练习中使用寇帝·梅菲音乐的原因了,”迈克一边说一边把音量调大,“如果注意的话,你会发现他的演奏总是安静的,但感情却是十分强烈的,蕴涵着极大的张力。没有几个音乐家能做到这一点。大部分音乐家都觉得演奏得越大声,越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实际上,会适得其反。只有当你不再通过大音量来掩饰自己时,情感才会是真实的。即使像现在这样安静,”他低语着,“也会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寇帝·梅菲传达的情感。”
“你可能不信,但这次我确实跟上你的思路了。你说的我都懂了。”我说。
“我为什么不信呢?”他答道,“现在,我们再试一次,但是这次换种方式,换种直接和演奏音乐相关的一种方式。”
他抓起一个节拍器,把它设定为每分钟四十下。之后,他拿来我的真空吸尘器并把它打开(这吸尘器我很久都没用了)。然后,他打开了电视,让我开始弹奏。
“把你的贝司拿起来,随着嗒嗒声弹,”他告诉我,“随便弹什么都行,但是不要比节拍器慢。”
我不得不尽全力去听、去捕捉节拍器的嗒嗒声,但好像没什么用。这时我想起来我不应该用听的,而应该去感受它。这次我自己都大吃一惊,原来只要方法得当,其实很容易做到。
“现在,”他建议道,“在你内心,加强节拍器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