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醒来时,只一片强光刺眼。耳边传来的是吱呀的声响,一束阳光从个缺口投射进来,直直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还在船上么?怎么感觉身子还在摇晃?
坐起身,头昏沉沉的,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才仔细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并不是我先前所坐上的那条小船。
而是一个巨大的船舱。那吱呀的声音是船体与水摩擦时所发出的声响。从床上站起,走到那窗口上往外去望,竟是一片水波茫茫,望不到边。
立时怔住了,揉了揉眼睛又去看,碧绿的水,卷起了白沫般的浪花,不住的击打着船身。
这是怎么回事?
正愣着,头上的甲板响了,廷之端了个托盘从楼梯上下来,见到我先是“哟!”了一声。
我急忙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换的船?这船要往哪里去?”
他挠着头,依旧嘿嘿的笑:“在天亮的时候,我们就换了船了,这船要往木泽去。”
“木泽!”我叫了出来,“怎么会往木泽去?”
他将托盘放下,笑着问我:“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什么?”
我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急走了两步想上前去问他,却不想腿上一软扑通就跪在了木板上。他过来将我扶住,责备道:“你怎么这么急躁呢?现在你身上钉着几根针,若是乱动的话,可是要残废的。”
我皱紧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条布带子,开心的展示给我看:“就是这些,忘了告诉你了,其实我的医术也不错。”
我看着他一带银亮有如发丝般纤细的针,心里立时凉了一半,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的没有半分邪气,对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叫廷之,是个马倌。”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不是来救我的么?”
“我是要救你啊,这不已经把你从大容国里给带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下针?”
“是担心你趁我不注意离开,我师父告诉我,一定要把你带到他那里去,我怕你半路不肯答应,就只好封住你几个穴位了。”
“你师父究竟是谁!”问了他这么久,依旧迷茫一片,看来这些必须从他口中的师父上问起了。
可他却没答我,转回身看着那托盘,兀自念叨:“嗯……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做了点,现在看起来你的身子很虚,还是把这些都吃了吧。”
他端着托盘,朝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我一时间觉得所有事情都很乱,乱的难以理清。
又仔细的看了眼廷之,自那****出现在我身前起,我就一直觉得他十分亲切,而他的身上也清澈的透亮,就算到了现在,也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邪气。
但是否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还有他的师父,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木泽去?
问题像水泡一般,一个一个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挤的我几要窒息。
而就在这时,甲板上忽然传来了人声:“廷之,上来帮忙,船要靠岸了!”
廷之哦了一声,把托盘放到小桌子上,过来推我:“你不是想见我师父么?等下到了山庄,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原来自我上船起,就一直被廷之的银针所牵制,陷入了昏迷。到现在已过了半个多月。
今日船靠了岸,才被他弄醒。
从船舱里出来,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视野之内全是百人大船,整齐的列为一排靠在巨大的码头之上,其中有小船穿梭,人头涌动,或是搬箱抬柜,或是拉绳套索,一派热闹忙碌。
我转头看廷之,他正嘻闹着跟那些船工打着招呼,见我在瞧他,才咧嘴笑道:“这里是木泽最大的码头,我小时候常在这玩。”
是码头么……怪不得他要我坐船。
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举起手搭在眼眉上,往远处看了看,才道:“雪照山庄。”
“那是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哟,你看,那边已经来人了。”他伸手指着码头口的一点,我顺着望过去,就见一队人马闪出,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正往这边过来。
还想仔细去看,却忽听廷之在我耳边道:“抓紧了,我们要下船了。”
话音刚落,就觉脚下一空,之后就是耳边呼呼风响,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站在了岸上。
望着离岸百十米的大船,再看看脚下殷实的土地,只剩了嗔目结舌。
这人的功夫,还真非一般。
心里想着,那十几个人已到了身前。整齐的翻身下马,为首之人对着廷之半跪一礼,只道:“您回来了。”廷之道:“啊,我回来了,我师父在么?”
那人道:“楚先生昨日出去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您。”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张牛皮信封,递给了廷之。
廷之接过,嘴却嘟了起来:“师父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识字。喏,你帮我看看写的什么?”他把信塞到了我的手上。
本来就对他的师父感到好奇,又是个这种情况,也就没拒绝,拿过来看,急切的想在信中寻找出来什么,但令人失望的是,那上好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等。”
将这个字说给廷之听,他脸上更是一副为难。
“怎么是这样呢,师父他明明知道我这两天要回来,怎么还往外跑……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那几个人道:“在老李的船上有一个大箱子,是我在路上带回来的,我想主人看了肯定会很高兴,你们帮我抬回去吧。”
“是。”
有几个人上船去了。
又有几个人把逐影弄了下来。
因为我体内还有廷之的几根银针,毫无力气,也没法去骑马,只好在他的搀扶下上了一驾马车。
廷之坐在我身边,嘴里哼着小曲,扬着马鞭,一副兴高采烈。
我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起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就更加的捋不出头绪。
逼自己冷静,不管廷之的目的如何,我现在已经到了木泽国,唯一的办法只有坐观其变,到时候再想该如何应对。
坐在马车里行了半个时辰,终是停下了。
透过窗帘往外看,车子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庄园门口。
汉白玉的石阶,红漆楔钉的大门,两是一人高的大石狮子,威武非常。
再抬头看,门上挂着一副金漆匾额,上书四个字:雪照山庄。
廷之将我扶下来,对我道:“这里就是雪照山庄,我让人给你收拾了座院子,你先住下,等我师父回来就好。我就住在你旁边,若是无聊可以过来找我,我带你在山下的泉州城里四处转转。”
他脸上充满了热情,招呼着我进了山庄,刚一进门又坐轿,原来先前那门只是虚门,往里还有好大段距离要走。
在轿子里感觉是七拐八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廷之叫停。
下了轿,自己已进了一座院落,内里假山流水,四季花草,无一不显露出了主人的贵气与财力。
我不由得暗自寻思了起来:这雪照山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如此富贵?
廷之找了一处院落把我安顿下来,伺候我的时对双胞胎声音高点的是姐姐,叫东梅,甜点的是妹妹,叫夏荷。两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也不怕生,围着着我说了会话。
先是问她们这里是木泽国的哪里。
她们告诉我,是在靠近三国边界的地方,叫泉州。
又问雪照山庄是个什么地方。
她们道这里主要以铸剑为主,在木泽的江湖中算是有点名气。
还试探着问了雪照山庄的主人,她们两个也不瞒,对我道雪照山庄的主人叫岳新凉,前年刚继承了家业,是位二十多岁的公子。
可每当我问道廷之的师父时,她们两个就闭口不言了,只眨着两对杏眼,捂着嘴偷偷的笑。
这让我愈发的糊涂了。
直到晚上睡下,摸到了腰间的一块竹简。
是廷之随手从大容国宫里带出来的。里面是子煌身边人通国的证据。
只是落款的名字瞧不清楚,只一个张字。
那会不会是张央……
暗自去猜,但张是个大姓,永络国中不少官员均为张,实在不好去妄加定论。
突然怀念起了从前那个时代先进技术,就算不能还原,至少可以检验指纹,但也说不定是那人找人代写,或者……
胡思乱想了半晌,也不知如何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夏荷帮我准备了早点,又拿了套衣服给我换上,跟她们的款式差不多,只料子跟样式显得更加高贵了不少。
看来这是木泽国的服饰。
永络的女装典雅,大容的柔媚,到了木泽,就是华贵了。
不想几个月里,三种风格都被自己穿了一遍。
用过了早膳,廷之过来了,依旧是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问我住的是否习惯。我看着他的脸,居然多了几分无奈。
到目前为止,我都无法适应他是“正在绑架”我。想是他那满身的干净气息,实在让我难以对他升起厌恶的防备。
摇了摇头,淡淡的对他说:“我想回家了。”
他挠了挠后脑,笑容里多了几分为难。急忙献宝似的推荐了不少庄里的吃食给我。我也只能摇头叹息。
就这样住了几日,天也慢慢的凉了下来。眼看着就到了十月。
听廷之说,边疆最近算是平静,并无战祸。
看来不双还是对三足鼎立的形式有所顾及。并没对永络有何不利的举动。
记起了自己离开时的事情。那人看见我跳崖,应该会死心了吧……说实话我对不双的确有几分惧怕,他那种执着不是我所能受,而他的不择手段,更让我恨他。
与子煌的离别,全是他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