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凌烟阁,兰薰便挣脱出楚廉的怀抱,此时颜萱危在旦夕,她也顾不上什么避讳,带着楚廉直接进了颜萱的闺房。
“兰薰姐姐,你可回来了,刚才公主醒来呕吐不止,可把我们吓坏了!”一见兰薰回来,如画赶紧上前将颜萱的情况说出。
兰薰心下一紧,忙跑进去,颜萱已昏睡了过去,她走近一看,先前的那些小红点已经开始发黑!她眼眶一红,转身一把拉住楚廉的手,“楚御医,公主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将她治好!”
楚廉瞥一眼她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小手,嘴角微不可见的向上扬了一下,又看到她发红的眸子,心上蓦地闪过一丝疼惜,“你不必担心,我定会将她治好!”他伸手拍拍颜萱的手以示安慰,颜萱却惊觉自己的行为孟浪,忙缩回手去,脸上一片霞红。
楚廉掩住笑意,转身走至床前,俯身看了看颜萱的脸,又伸手将其眼皮拨开,观看一下眼色,半晌,才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紫色的药丸塞进颜萱的嘴里,然后到桌前坐下,取来宣旨写下药方交给兰薰,兰薰使人去抓药,自己则站在楚廉旁边。
“幸好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刻医治,就算命保住了,容貌也会毁了!”楚廉开口,说罢站起身来将药箱挎在肩上,准备离去。
“楚御医留步!”兰薰伸手挡住楚廉,“公主的病情并未见好转,还请楚御医留下,待公主毒解之后再离去。”
“过了今晚,她的毒就会解!我要是继续呆在这儿对你们的名声不太好,你实在想见到我,可以到太医院来,我随时欢迎!”楚廉脸上带着戏谑地笑,转身离开!
“等一下,你不要解药了吗?”兰薰叫住他。
“补药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是不太好的!”他头也不回的步入夜色中!
兰薰盯着那个背影,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原来他知道自己给他吃的不是什么毒药,而只是一般的补药!那他为什么还会跟来?兰薰不得解,也懒得去想,这个楚御医的武功在她之上,却还愿意受她摆布,真是一个怪人!本来刚刚叫他留下,也不是完全因为要守着公主,只是听说谁要是来救公主的话会被杀头,而他是自己逼着来的,所以想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但他坚持要走,兰薰也不强留,毕竟,她人微言轻的,又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他呢?所谓的善心该好好收敛着,她只要做利于自己的事就好,别人的生死,哪轮到她去操心呢?
药吃过以后,颜萱脸上的红点渐渐褪去,将楚廉开的药熬好,给她服下一碗,血色便慢慢恢复了。
清晨,光微亮,射入房间,一片朦胧。
颜萱睁开眼睛,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喉咙干渴得要命,她转头见兰薰趴在床边,便将其喊醒,让她给自己倒水喝。
等一杯水下肚后,她才开口问道:“兰薰,我这是怎么了?全身乏力,像是害过一场大病似的!”
“公主,你中毒了,若不是救治及时,恐怕已经去了!”兰薰眼眶微红,对颜萱中毒一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公主,你好好想想,昨天都吃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兰薰这么一说,颜萱惊惧,昨日她只喝过燕窝,难不成是燕窝有问题?她一下抓住兰薰的手说道:“兰薰,你现在就去御膳房找陈御厨,他一定知道是谁下的毒,说不定就是他本人下的,你赶紧去查查!”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兰薰点点头,唤如画过来照顾颜萱,然后出门去!
颜萱躺回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帐顶发呆,手握成拳头,心里脑子里是止不住的后怕。她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若没有兰薰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死了!将身子侧过背对着如画,她忍不住的泪流!是她把这**看得太简单,以为只要自己唯唯诺诺,不乱得罪人便可以性命无忧,专心的去做自己的事,可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错得离谱至极!在这里,不是你不去犯人,别人就不来犯你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时时刻刻提高警惕,也不一定能够生存下去!
内心突地无限悲凉,在这宫中连生存都如此艰难,更遑论要杀了苏墨取心?她当初真应该随杜寒去了算了!想到杜寒,心又是一阵抽痛,她怎么可以有如此念头,就算自己想死,也得把杜寒救活了不是?她欠杜寒的太多,就连死也没有资格!
怕什么,最惨的下场不过一死!躲在暗处的那人想让她死,她偏不死,偏要好好活着与她斗上一斗,不战而败不是她的风格!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颜萱的眼神不再彷徨,而是一片清明,她不该动摇,不该犹豫,不该遇到一点点挫折就想到放弃,活着多好啊!她翻身坐起,正巧兰薰回来了。
“公主,奴婢还没到御膳房便听说陈御厨昨天夜里突发疾病猝死了!”兰薰见颜萱坐起来,便上前去扶住她,顺便差遣如画去将熬好的粥热一热端来。
“意料之中。”颜萱淡淡开口:“这陈御厨也是被人当刀子使的,现在用完了,当然留不得了。我在这宫中也没得罪过谁,结怨最深的就属沐冬晴了,但也不一定是她想害我!总之,人心叵测,我日后会小心的!”颜萱安慰兰薰两句,在这宫里,兰薰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要学着自己成长,不能叫兰薰时时担心着。
“公主明白就好!”兰薰想多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发现无从开口,这里是他们必须生存下去的地方,要生存下去,心机与手段就再也不能单纯了。
“好了,扶我起来梳洗吧!一会儿还得去静心斋伺候着!”颜萱翻身下床,身子还有些虚弱。
“公主,你毒刚解,应该好好休息!”兰薰伸手拦住她,不让她下床。
“你家公主我还没有弱到这个地步,若是不去,又该给人抓着把柄了。”颜萱穿上鞋,见兰薰一脸担忧,又开口说道:“放心吧,只要待会儿多吃两碗饭体力就回来了!你家公主可是属牛的!”
兰薰见她坚持,也不再阻拦,为她梳洗换装,又为她盛了几碗粥,将她喂得饱饱的,才让其离去,而她收拾一下也赶去了舞坊。
今日起得早,颜萱去到静心斋的时候丫环们还没开始晨扫,安安静静的,直到她进到殿内才发现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心中奇怪,便左右转转试图找出一个人影来。
大殿内没人,用膳处没人,书房也没人!人都去哪儿了?颜萱揣着疑惑往内殿进去,那里是苏墨的寝室,此时也是静悄悄的,这个时候苏墨应该去早朝了,她从未踏足这里,应该说除了打扫的宫女外,苏墨从不让人进他的寝室。
颜萱转眼打量着,房间的布置简约却不失大气,颜色多以黑色为主,窗户紧闭,只有几线阳光投射在地上。她撅撅嘴,果然是内心阴暗的人啊,就连睡觉的地方都充满了一股黑暗的味道!慢慢向后倒退着,然后转身想看看这个暴君的床是什么样的,可刚转过头去,立马就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她赶紧用手捂紧嘴巴,胸口因为紧张害怕而剧烈的起伏着,双腿定在原地,不敢妄动一分。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那张大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此刻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靠床的位置背光,她看到的只是床上人完美的侧脸,强制压下紧张,她慢慢朝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是大暴君苏墨!
颜萱被吓到了,脑子里想到的是趁暴君未醒,赶紧退出去,但行为与思想却是南辕北辙,她慢慢的挪到床前,低头细细端详苏墨的睡颜,闭上眼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蛮温和的嘛!只是不知心里藏了多少伤心事,让他就算是睡着了也皱着眉头。
看着看着,颜萱情不自禁伸手下去轻抚了抚:“你的心里面有很多苦吗?”她的声音轻柔中夹杂了一些迷茫,这句话说出来像是在问苏墨,又像是在问自己。她突然觉得苏墨也是个可怜的人,人之初,性本善,没人天生下来就是嗜血暴力的,苏墨之所以这么冷戾,必然是后天的经历造成的这种性格!
颜萱的手温热,苏墨的脸冰冷,她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皱成“川”字形的眉头,像一缕温热的阳光带着魔力般,逐渐融化抚平苏墨眉间的哀愁。
“人生的路那么长,要是每天都不快乐,能走多远呢?”她把手拿开,准备趁苏墨未醒时离开,别看这暴君睡着的时候这么安静,醒着的时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手刚离开苏墨的额头,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攒住,颜萱全身一僵,因为惊恐而陡然睁大的眼睛,正对上苏墨缓缓睁开的眸子,苏墨的瞳仁极黑,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又像一个水流湍急的漩涡,让颜萱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上,一时呆愣着没了反应!
看着颜萱呆呆的样子,苏墨眉头一皱,放开了她的手。颜萱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跪倒在地,头低着想要开口求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求饶的理由,所以干脆闭嘴,跪在地上等苏墨先开口。
苏墨看着微微发抖的颜萱,思绪回到昨晚,昨晚上楚廉来找他,告诉他颜萱所中之毒乃是一种罕见的苗疆秘药——魅毒,这种药只针对女子有用,中毒者会全身长痘,然后发黑流脓,身形渐瘦如枯槁,死时形同鬼魅。他也差卢牧观去查此事,得来的结果是那罐燕窝本就是颜萱自己要喝的,却误打误撞被端上了御桌。虽然那燕窝确实不是她想毒死自己的,可是无端接近,总归是会有什么目的的,于是他设计了今日这一出试探,他刚才一直在假寐,给颜萱制造一个最佳的刺杀环境,可她竟做出那样怪异的行为,身为一个宫女胆敢触摸龙颜,该死的是他竟觉得那样温热的感觉异常舒服,以至于陡然离开时,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那抹温暖!
他怎么会喜欢女人的触摸?真是可笑之极!苏墨握紧双拳,眼神恢复清冷,慢慢自床上站起来,对颜萱说道:“给朕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