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2)
松露草,竟然是松露草。与淡云叔叔曾经提过的七瓣莲一样,记载在《毒魇》一书上,七瓣莲有起死回生,增加内力之效,而松露草则被称之为万毒之王。松露草汁仅一滴便能致人于死地,可它的症状与伤寒一般无二,初始之期,全身酸软,咳嗽,生浓痰,渐渐的开始发烧,而后慢慢陷入昏迷,昏迷过后,人体内脏将慢慢被毒药腐蚀,疼痛难忍,却又因为一直昏迷着,能感觉到痛,却没办法说出来,更没办法自尽以求得解脱,最后慢慢状似无声无息的死去,而唯一显露在外与感冒不同的症状,就是中毒者昏迷过后的汗液会在身体表皮凝结成露,散发一股很淡的松香味,越是接近死亡,汗露越少,松香味也越淡,到人断气,便只能闻到像是许久未曾沐浴的酸臭了,而那个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是完整的,身体内部基本上已经是空的了。
松露草比之栩羽七瓣莲还稀有,据《毒魇》上记载的情况和淡云叔叔了解的医药历史,几乎从未有人发现过。大概是因为没有人认得它长什么样吧!我若不是因为得到栩羽过后觉得稀奇,将《毒魇》又从头至尾的研究过好几遍,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中了松露草过后症状。
究竟是谁,要用这样恶毒的方法对待霄儿?我来的有些晚,毒药已经开始吞噬她的身体的各个器官,不过还好,至少现在的她,还是完整无缺的。
沉着心,忍住泪,我手指轻柔的摩挲着她幼嫩的脸颊。
别怕,霄儿,娘亲来了,就算流尽身体里的血液,娘亲也一定会救你的。
“请陛下摒退左右,屋外等候,草民用药下针之时,不能被打搅!”确定了医治方法过后,我起身冲身旁的皇甫郁磊垂手言道。毕竟左右还有众多伺候他的人,他帝王的威严还是要维护,我与他关系不同,早在他初登基之时就有过传言,表面上却还是要遮掩一下。
“你们都下去吧!”他扬声吩咐,而后踌躇的对我说:“我,能不能留下来?”
我抬眼看他,只见他稍稍佝偻着背,双眼闪着泪光,看起来很是悲凉。
“那么,不要出声,我做什么都不要开口。”他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虽然不得不扮成母亲的模样,却是真的对孩子好,流门传回的讯息中都直白的告诉了我这些。
他打破皇家抱孙不抱女的规矩,登基过后,依然坚持自己带着孩子,教导她,他每一餐都同孩子一起用,每一次孩子生病,他都坚持亲自照顾······
如今孩子生死不知,他想一直陪着她,我怎么拒绝得了。毕竟,是我亏欠了她们。
“好!”他哽咽着同意,退到离床铺稍远些的桌子旁边坐下,只愣愣的看着我们,没有再开口。
我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不再管他。
自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金针银针以及薄得透亮的手术刀,在火上烧红消毒后放到一旁铺上干净纱布的凳子上备用,而后掀开被子,将霄儿身上的衣物完全脱去,捻起床边早就准备上的水盆中的巾布,倒出些药粉在水中,看着药粉化去过后,再放入巾布,完全浸湿过后,拧干仔细擦去她身上溢出的汗霜。
小家伙眉头依旧紧紧的皱着,想必是痛的厉害。
将她放平躺好,拿起手术刀,在擦洗干净的食指上轻轻一划,伴随着皇甫郁磊的惊呼,鲜红的血迅速的冒出来。我微微皱眉,有些疼呢!
将手指凑到小家伙的嘴里,运起功力,让鲜血不会因为血小板的凝固力而止住,另一只手在她胸口轻轻的抚弄,很快,她喉头一动,终于将嘴里快要溢出的血咽了下去。
我心中一喜,面上便带了微笑。收回手的同时,功力一手,血立即止住了。叔叔说的对,我的血很珍贵,不能浪费。
捻起银针,在指头上残留的血迹上一抹,迅速寻找到她的全身各个大穴,轻柔的将银针慢慢插入。
半刻钟过后,她已然成为一只刺猬,身上插满了泛着冷光的针。拉起她的小手,在腕间轻轻一挑,刺破了她的动脉,挤弄着自己已经止住血的手指,摁在她腕间的伤口上,将我的血液慢慢的输送到她的身体里,直到我开始觉得眩晕,才停下来,为她止血。
掏出怀中补血的药扔到嘴里,吞咽下去,靠在床边休息片刻过后,轻柔的将她托起,单手扶着,另一手运气内力,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下,而后再往上,如此好些个来回,才渐渐收起,将她放平过后,身前穴位处的银针早已变成黑色,与皮肤交合处,凝结出豌豆大小般白色的球状物,紧紧的站在银针上,一股子浓郁的松香味飘散在屋子里,让我再一次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待带上手套,小心取下银针,收好那凝露,再一次为她擦拭全身过后,她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泛白的小脸上也有些点红晕,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坐在床边,微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小脸,心中的恨意纠结着,让我恨不得立即找出那个对她下毒手的人,将之千刀万剐。
“怎么样,霄儿她,是不是有救?”见我没有下一步动作过后,皇甫郁磊才冲过来,试探着问。
“暂时无事,不过她中毒甚深,同样的法子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清了她身上的毒素。而在这之前,她不会清醒,只能每日以我的血养护着。”我抬头看他,虽然我知道他是一个好父亲,他对霄儿很好,霄儿也被他教导得不错,可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对他有了些许愤慨,在他那么紧密的照顾下,孩子还是中了毒,而且中的是这种凶险的毒。若我不是栩羽的寄主,若我没有吃过七瓣莲,那么霄儿,必死无疑。可我到底是人,而且身为栩羽的寄主,与普通人更是不同,我身体中的血液,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新陈代谢,它少一点,就是减少着我的岁月和生命。虽然我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可我却舍不得那么早就离世,曾经我以为来这世上走一遭过后,就会满足,可如今,有爹爹,有静儿,还有霄儿,我哪里忍心自己那么早就离开她们。
然而现在,我的女儿在他的照顾下中了这种只能以我的血作为引子的剧毒,甚至在她昏迷的时候,只能喝着我的血维持着生命······
“中毒,你的血······”他面含悲伤的看着我,口中喃喃的重复着我的话。
“对,她中了毒,除了我的血,这个世上无药可救!你该庆幸她的母亲是栩羽的寄主,否则······”我没有再说下去,看着他泛白的脸色,我无法将恶毒的话语吐露。皇宫本是多事之地,当初我同意了将霄儿留在他的身边,让他将她当做下一任皇帝培养,直到她长大过后自己选择到底要不要做这个皇帝,或者他有另一个继承人,放弃了她。
其实我应该知道霄儿在这里就要面对这些,或许有一天,她会死在这里,可我没办法在那个时候将她夺走,我不忍心,而爹爹也希望,霄儿可以做皇帝。
我相信他可以保护好她,如今却······
“对不起!”他流着泪,说。
“霄儿中毒之事,我不插手,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圆满的结果,否则别怪我心狠。当初母亲之事,我因为母亲的嘱咐和你的关系最后放过了周家,这一次,手脚动到了霄儿身上,若你还下不定决心,我不介意自己出手。但如果我出手,你可以考虑另外生一个继承人了。”对于他的道歉我没有回应,只要求一个结果。
周家当初借他的手除了叶氏,如今又将手脚动到霄儿头上,为的是什么,他比我更加的清楚,他放任了她们一次,这一次要再放任的话,不管他说什么,不管爹爹怎么想,我一定再替霄儿报仇过后,将她带走,即便将来她长大了会恨我,我也不会留她在这个纵容外家伤害自己亲身孩子的男人身边。
“我明白,孩子交给你了。”他昂起头,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镇定的对我说,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霄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目送他坚挺着背决然的走出去过后,我转头注视着我的女儿。
这个天下,如果你要,我一定会为你守好,挡在前面的绊脚石,如果你的父亲无法搬开,那么就换我来,即便将你宠坏了,我亦不忍看你受任何的伤害,我的孩子。
一个月后,送走苏紫和一直嚎哭着祈求他表姐放过家人却不得的周天齐,搂着恢复了健康甜甜的喊着母皇的女儿,皇甫郁磊潸然泪下。
这一个月以来,他狠下心,除去他外婆,姑姑,表姐加上除了我和身边知晓他男子身份的所有人,那一场杀戮,较之叶氏,亦不逞多让。
继前朝权倾朝野的叶氏一族诛了九族过后消失,当朝帝王登基过后备受圣宠的周氏一族迅速没落。一时之间,豪门士族人人自危,直到郁临帝驾崩之前,都事事谨小慎微,当朝吏治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