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2)
“不，淡云。我不能这样。纱织他那么小，怎么能？他胆子很小，会害怕的，你不知道么？”我甩开了淡云的手，看着他，责怪着他，一步一步往后缓缓的退着，不肯让他靠近我一点点。我们怎么能够这样，自己去逃命，将小小的纱织留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长皇子爱娘，可他恨透了爹爹和我，纱织扮成我的样子，除了一死，他没有任何的出路。甚至他的死也不会是简单的死，长皇子会让人竭尽全力的去折磨他，伤害他，甚至可能让人把他把他他会害怕的，他胆子那么小啊！而那些折磨，原本都该是我来承受，我怎么能这么自私，让他替我担下呢。我才尉迟家的儿子，不是他。
“公子，你跟云哥哥走吧！纱织是自愿的。主夫说，今天他与家主是难逃一死了，但他希望能保住你的命，为尉迟家留下一点血脉。细雨哥哥和清风哥哥都想来代替纱织的，是纱织自己愿意的。大家都说纱织长得像公子，纱织的命是公子救的，这些年的安稳生活也是尉迟家给的，能够保住公子，为尉迟家做一点事情，纱织死了也是高兴的！公子，为了尉迟家，你赶紧走吧！”纱织轻轻的将自己头上的红纱取下，摆在了梳妆台上，回过身，看着我，现在的他，眼底只剩下坚毅和决心。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害怕，他平日的怯弱在这一刻仿佛全部消失了。现在的他，真是耀眼，大家都说他长得像我，只是少了一份坚定和从容，他没有我美丽，可现在，我觉得他，比我美丽多了！可为什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我看到他的美丽，他的这份美丽又是为了什么而显露。纱织，你是真的愿意去死么！还是说你已经明白，除了这个还没有人进来的后院，前面被控制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必死无疑，你是想，陪着她去死吧！并且，也救下这个救过你的公子，还了这份恩情，就不毕再顾忌着我，而不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上一句喜欢呢！
“不，纱织，这是我尉迟家的事情，即便是要死，也不能让你代替我去死。你与淡云，都没有跟我尉迟家签卖身契，你们都是自由之身，现在，你们走吧！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尉迟家今日，灭族，是已经无法避免的了！也好，这样，以后她皇甫皇室再也没有任何的顾忌了。”我只是一个男儿，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能与那皇室相抗的，报仇谈何容易，今日，即便是逃了去，这整个的云祥，也已经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我又何必呢！那是我的妻主，即便是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我是把纱织当成我的弟弟，我什么都能够与他分享，可是羽，不能。羽只能是我的，永远也不能与任何人分享她。弟弟般的纱织也不行。
纱织，原谅我，我不能圆你的愿望，让你陪着她一起死。我一直知道你喜欢她，可是，我不能让你喜欢她。她也只是将你当成弟弟而已。
“公子，尉迟家必需要留下血脉！主夫说若你不愿走，便让我提醒你，你十五岁生日之时，家主讲与你听的那个故事。他说，即便以你之力，无法颠覆皇甫家，也要找到一个能够颠覆之人，将那个故事中说的事情完成，为今日之事做下个彻底的了结。”淡云简单的几句话，将我所下的决心彻底打碎，背负着这样的责任，我怎能轻易言死。
“公子，纱织知道，公子一直以为纱织是喜欢着浔小姐的，公子现在还想着，纱织是想陪着浔小姐一起死而心中不舒服了。可是公子错了，纱织喜欢的不是她，纱织只喜欢公子！可是公子却是那么的喜欢着浔小姐，纱织才让自己看起来也很喜欢浔小姐的。公子，纱织只希望你能活着，浔小姐也那般的喜欢着公子，她一定也希望公子能够好好的活着，就像纱织现在希望的这样。公子，就当是为了纱织，为了浔小姐，为了尉迟家，你走吧！也让纱织为你做上一点事情。”看着他，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能那么的深情，那么专注。多少次，我看见他呆呆的看着羽的时候，就想着，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羽吧！因为他从来不会一直一直盯着任何一个人瞧，总是在别人发现以后，匆匆转开头去。而当羽发现他的视线，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却从来不会躲避。我原本以为那就是他的爱情了，却没曾想到，他有一天会这样的看着我，那么坚定，专注，又绝望。没有谁看见这样的眼神还会怀疑，我甚至有些恨自己对他的误解和小心眼，他从小就只愿跟在我的身边，竭尽所能的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将我当成神一般的对待，又怎么会想要与我争抢同一个女子呢！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任由他去死啊！
“我们一起走，我不能将你留在这里。你是我的弟弟啊！是我最疼最疼的弟弟，我怎么能让你去死呢？”我终于还是哭了，我知道，任自己费再大的力气，他也是不会跟我走的。以后，除了淡云，我再没有任何亲人了。
“不能的，公子！纱织何尝不想一直跟在公子的身边，可是，纱织不能将公子陷于险境，若纱织不死，长皇子定会四处找寻追杀公子的。公子，你走吧！赶紧走，云哥哥说他放的毒只能拦住那些人一个时辰的。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公子，如果有来生，纱织还是愿意陪在公子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童，陪着公子，开心，欢笑，也陪着公子流泪，承受一切。”他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给我磕了三个头，便拿起盖头盖上，再不看我一眼，也不肯出任何的声音。我只能无助的看着他，默默的流着泪。我知道，就是这样的时刻，也不多了！能多看一眼，便多看一眼，记住他，我的弟弟，来世，便让他做我的弟弟，或者，让他做我的儿子，我将全心的呵护着他。
“公子，走吧！若纱织可以保护公子，淡云愿与他交换，让他护着公子，淡云代替你去死。可是如今，也只能是淡云陪在公子身边了。”或许是我的伤心和方才的责怪让淡云心中有些不舒服了，而现在迟迟不肯离去，让他更是焦急，言语中，竟带着些责备。可是，我哪里是不愿意纱织死，想用他去换的意思啊！我的心中，他也是亲人啊。
“淡云，我也不愿意你死。谁死我都不愿意的。”我委屈的看着他，他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对他，难道就比对纱织的差了么？
“淡云知道，也只怪淡云这两年心灰意冷，不再制毒，身边也没多少毒药了，不然，那些人怎么能威胁得到尉迟家一点一滴。”他有些自责，是啊！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魁手魔医，若不是因为他妻主的事情，这些年不再制毒，那些人又怎么能靠近得了我尉迟家族的村落啊！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逃吧！
皇甫冀，你等着，总有一天，你皇甫家会因为今日之事，失去皇帝的宝座，沦落到比我尉迟家还不如的境地。我期待着那一天。
“走吧！”狠了狠心，我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纱织，转身冲出了这间我住了十七年的屋子，这里，有我童年的许多温馨记忆，也有我与羽甜蜜的回忆，今天，我就要失去这一切了！羽，今生，我尉迟轩害你丢失性命，来世，我为妻，你为夫，我呵护你，保护你。
羽，再见！等皇甫家垮台的那一天，我定去黄泉寻你，你等我！
这样，我从后山离开了我生活十七年的家。也就在我离开不久后，我尉迟家族，全村三百五十八人被杀，尉迟家宗祠，族陵被毁。我尉迟家彻底从云祥的土地，云祥的历史中消失了。
紧接着，与我尉迟家扯上关系的人，浔家，与母亲关系很好的两位朝中大臣，尉迟家其他房的亲家，关系相近的朋友，通通没有逃过这一劫。皇甫冀手中的人命迅速增加两千二百七十七人。每一笔，我都记着，每一家遇难，我都在心中默默的说着对不起。但现在的我，除了哭泣，除了愤恨，我什么都做不了。
三个月之后，当朝宰相叶永阑代皇巡兵，要来恒州。天下皆传，叶相喜好男色，天下男儿，能被看上眼者，均会娶回家，虽然只是一个小爷，却也比别家的主夫更强，何况叶相爷没有主夫，天下男儿皆盼着能为她之夫，期待有一天能成为相爷主夫。
而我，等的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被他看上，进入相府，我要得到的东西就在相府之中，只有拥有了它，我才能完成娘亲交给我的遗命，才能为我尉迟家三百五十八口人和那被牵连的两千二百七十七口无辜的人们报仇。
为了这些，羽，对不起，我不能为你守着清白之身了。
或许是老天要帮助我吧，在我还在苦恼着如何让相爷看到我的时候，一场雨让与美踏青的相爷踏进我与淡云暂时藏身的山间茅屋中。被雨打湿全身狼狈的恒州花魁与清丽和婉的我高下顿见，我看见相爷眼中的惊艳，我知道，自己还没有想好的计划可以完全不用再去想了，现在就想着怎么进入相府，怎么见到那几乎已经不理相府事情，只在山间庙宇中吃斋念佛的老太爷，又怎么从他的手中取得我想要的东西。
到相府半年，老太爷一次也没有回过府，连过年之日也只是相爷亲自上山请安就罢了。半年内，我深受相爷宠爱，她却也是不允我上山请安，我的希望一日日的破灭，我知道，我这一生，或许就只能这样度过了吧！那么，我要这相爷还有合用，既不爱她，也无法从她身上得到我要的，我又何必要如此勉强着自己呢？
渐渐的，不再期盼着她哪日能让我去见老太爷了，便也不再在她面前强装欢笑，奉迎了。我日渐的冷淡也终于让他冷淡了下来，没多久，新的小爷进府了，她在也没有踏进过我的院子，下人们也渐渐怠慢了我，我便搬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与淡云静静的过着我们简单的生活。淡云也自我尉迟灭族之后，重拾毒药医术，勤练药丸，或留着给我强身健体，或偷偷拿出去卖了，为我们添置一些必需品，并慢慢存钱，期盼离开这里，另寻法子取得那物。
这已经成了我今生唯一的盼望，我只希望穷我之力，能圆我之愿。
却没曾想到，原来真的一切皆有定数。上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皇甫家气数已尽，定要亡在我尉迟家手中。这个预言，让皇甫视我尉迟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可她皇甫到底还是要毁在我尉迟手中。
受宠之时，已经清楚知道自己为着什么而来，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其他各房送来的有毒之物被淡云去掉，避孕之药却尽数吃下，我不能有孩子，不能给自己制造一丁点的麻烦。
却没想到，三年之后，相爷突然闯进房间，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奸污。也因此，我有了影儿。知道有她的存在，已经是四个月以后了，她在我的肚子里微微的动着，时不时拍拍我，而且她还能听懂我的话，或许，这就是父子连心吧！又或许真的是纱织来投胎了。
渐渐的，我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也再不在淡云面前提报仇之事，淡云也不再提及任何与尉迟家相关的事情。为着这个孩子，我们将一切都抛弃了，他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我好像就有了全世界。
也是这个可人疼的孩子，没有让我感受到太多的生产之苦，我仿佛能够感觉到，她自己在用力的往外爬着，她想让我减轻痛苦。她粘我，爱我，除了我与淡云，对任何人不假辞色，甚至连她的母亲想抱抱她也得我先说上好些好话。
她是我尉迟轩的孩子，是我尉迟家的血脉。因着她，叶家老太爷终于肯回来，肯召见我这个他从来也不愿意见的山野村夫了。也因着她，我终于轻易的从老太爷的手中接过了那个我期盼了好久好久，盼的失去了希望的东西。
有了她，尉迟家的血债不再是重要的，羽不再是重要的。甚至那个传说也不再重要，看到血玉蝴蝶的时候，我呆住了，甚至我不想要这个东西了。如果我拿了，那么，以后，我的女儿，我最最重要的宝贝将背负着我背负了五年的血债，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可有些事情，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就像当初我极力想要得到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得到一样，现在我想拒绝也是无法拒绝的。
那么，就顺其自然吧！一切都看老天的安排。只是，我与淡云，在影儿成人之前，定是不能将那一切告诉她的。我的孩子，也该有个快乐，幸福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