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并没有看她,而是立在了钢琴前。
“唐……”她话未说完,他便抬起脸,一双漂亮的眼睛闪过幽幽的月光,然后扬起手。
苏离害怕的半眯上眼睛,她以为他要打她,却见他的手在她的眼前轻轻落下,带起一阵柔和的风,那手落在钢琴上,用力一握一揭,钢琴的盖子便被掀开。
他在苏离惊讶的目光缓缓的坐下去,五根指头在琴键上滑过,很细很小的声音传入耳膜,十分动听。
苏离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他此时的侧脸英俊迷人,却又带着种捉摸不透的忧伤,这一刻的唐缺,她不敢打扰。
他突然问:“小猪,会弹琴吗?”
她诚实的摇摇头。
“想听什么?”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苏离惊喜,难道他要为自己弹琴吗?可是,她对钢琴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的被这优美的声音所吸引,她正在脑海里搜索可以回忆起来的乐曲名字,一只琴键落下去,美丽的音符像精灵一般蹿入灵魂,她呆呆的看向弹琴的人。
他坐在那里,上身微倾,因为垂头而落下柔顺的发丝,掩着长长的睫毛,深邃的眼睛,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十指自然灵活的舞动在黑白的琴键上,看似随意的撩拨,却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美丽的乐章如溪流般缓缓流淌而出,如果说姚宝姗对钢琴有着一定的造诣,那么她跟唐缺比起来,就像是小巫见大巫。
苏离由惊讶到痴迷,最后索性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给她带来的那种无言的震憾。
她虽然不懂钢琴,却能听出这曲子里的忧伤与怀念,明明是温柔的,可是又夹杂着微微的惶恐和无奈,如果说,琴声所能表达的是弹琴人此时的感情,她睁开眼,很想问问他,唐缺,你的感情为什么这样的茅盾,你思念着谁,你害怕着谁?你又恨着谁?
一曲终了,琴键狠狠的落下一个音,经久不绝,忐忑回荡。
他依然如刚才那般坐在钢琴前,他弹琴的时候,专注而迷人,像是一个优雅的王子,可是他此时的目光落在白色的钢琴上,却像是历经了经年的忧伤。
苏离心中一疼,情不自禁的自背后抱住他,她仿佛看到一个温柔安静的少年坐在树下静静仰望,却突然发现,那些翠绿的叶子忽然一瞬间都枯萎变黄,最后纷纷飘落,少年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感觉到那温暖的身体自背后靠过来,她似乎懂他,想要给他安慰,她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衬衫热热的传来,带着干净平和的韵律,他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安静,但马上,安静被打破,他一把推开她,起身。
苏离往后退去,看到他拿起刚才坐过的白色木椅,重重的砸向那架钢琴。
噼里啪啦的音节中,键盘自中间断开,一架刚才还在演奏着华美乐章的钢琴忽然哑了所有的声音,用一张裂开的脸扭曲着,惶恐着。
他转身往楼上走,毫无感情的抛下一个声音:“明天让人把它扔掉,我以后不想再看见它。”
苏离愣愣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心疼的望了眼那架残存的钢琴,他的喜怒哀乐果然是她琢磨不透的。
檀香环绕的神龛前,宁修缓缓直起身子。
神龛上虽然没有悬挂照片,但是宁修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对苏离有多重要。
从那天晚上他们最后的谈话到现在,她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他也曾去寻找过,可是没有任何音讯,他自然不会认为她已经死了,因为他的离一向坚韧不催,她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回来。
身后响起开门声,他头也没回的问:“诗音,又要出去吗?”
梦诗音走过来,眼神温柔的落在面前面色苍白的男人身上,微不可闻的叹息:“阿离还是没有消息,但是我不能放弃寻找。她的失踪跟唐家三少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我最近一直在监视他。”
“你自己小心,他不是好惹的人物。”
“我会的。”
宁修转过身,为梦诗音一身亮眼的打扮而扬起眉:“你这是……”
这不是跟踪人应该穿着的服饰,看样子,更像是去赴某种约会。
梦诗音笑说:“阿离的雇主今天联系到了我,我必须去一趟,也许可以通过他找到阿离。”
会出一亿要唐家三少爷的性命,这个人想必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找到苏离呢?做他们这一行的,有很多比苏离更出色的杀手,确切的说,苏离最擅长的是电脑黑客的工作,她自称是杀手,其实,她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那女孩,她不过是想让别人抛却她女子的身份,不让人看低而已。
直觉告诉他,这个幕后的雇主,一定有着其它不为人知的秘密。
“诗音,你要小心。”
“我会的。”梦诗音握了握宁修的手,他的手和他的脸一样苍白,因为长年的病痛,有些枯瘦,梦诗音忍住心底那份疼惜,放开手说:“等我好消息吧。”
她和苏离一样,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都是为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也是她一直倾慕爱恋的男子,他有着聪明的头脑,灵巧的双手,偏偏身体孱弱,上天给了你什么,就要拿走些什么,总是公平的。
梦诗音推开门,虽然天气炎热,但依然在空气中感觉到了一丝冷意,这冷意来自于刚才那个电话,以及电话中那个带着阳光般和煦的声音,偏偏,她听到这个声音却觉得不寒栗,好像是一个人冲着你笑啊笑啊,就忽然给你一刀。
“主人。”
半明半暗的灯光中,有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阶下。
台阶上的宽大躺椅里,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在小心的用锉刀打磨着手中的银块,那是一条已经成型的项链,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始终觉得不满意,面前的茶几上已经丢掉了许多条,每一条的中间都有一个坠子,坠子上没有写字,空得像是一面银镜子。
他低垂着眉目,阴影里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笔挺的鼻梁以及刀削般的轮廓却随着灯光若隐若现,想必一定是个极美的男人。
“主人。”下面的人再次重复:“那位姓梦的小姐来了。”
修长的指依然在小心翼翼的打磨着手里的银链,头也未抬,只是声音如阳光般和煦的传出:“让她进来。”
“是,主人。”
那人退下去不久,梦诗音便走了进来,她远远的便看见躺椅上的男人,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是匠心独到的雕刻师经过十年如一日的打磨而雕塑出来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她正要往前迈步,却被凭空出现的一道电子屏幕挡住了去路。
这是一道无形的电子屏幕,它就像一个屏障阻挡了梦诗音通往前面的路。
屏幕上显示着几排复杂的电子公式,需要她解开这些公式才能打开出口。
梦诗音拿过一边的电子笔,开始在屏幕上计算这些公式,她做这些动作的同时,躺椅上的男子始终专注着手中的银饰,那修长苍白的指,一刻都没有停息过,仿佛他此时正在打磨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工艺品,是他一生的心血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