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253年冬,玄武城。
寒霜飞雪,十里白银,北部重镇玄武城迎来了史上罕见的暴雪寒冬,厚厚积雪掩盖了西北长城栈道。一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雪海。百姓屋檐被厚厚积雪压得吱吱作响,凛凛寒风搜刮着苍穹大地,不时呜呜作响。
雪,已然下了三天三夜,却依然散落不止。本来寻常可见的泥砖栈道现已成白色的平地,苍凉,悲寂。栈道两侧的干瘪树木也被厚厚积雪压得喘不过气来,时而发出吱呀鸣响。这时,白色栈道上现出了一行脚印,一位神秘的浪人在寒风吹雪之中沉稳地踏步而前。
风如劲刀,雪如寒霜,冷寂的寻常街道现已成大地的屠宰场,摇曳的笼灯在寒风中不时摆动,蒼薄的驿牌被冷刀割裂得面目全非,一位约莫50岁的老伙麻利地卸下马料于马槽之上,瘦弱的马驹却是蜷缩在摇摇欲坠的庐房之中,抖动不已。
老伙不禁呵斥:“畜生!”老伙说罢便冷跺三脚,从布带腰间抽出了一条麻绳鞭子,正准备掀开柴门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声呼喊:“嘿,店家!”
老伙转头一望,一位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身着劲装风袍迎着漫天飞雪缓步而前,他瘦削的脸篆刻着一双七星冷眉,坚毅的眼神中不时散发着不可思议的独特英气,背上斜挂的硬弓看上去似乎不轻,迎风拂起的两鬓染着寒霜白雪,不时从唇间吐出的白雾转眼消散在冷空之中。
老伙略微一愣,缓了一口气,问道:“少侠,有何事?”
浪人拍打着身上积压的厚雪,正了正衣裳,和声问道:“请问,十里香茶铺怎么走?”
老伙脸色一沉,叹气说道:“唉,少侠有所不知了。十里香茶铺半年前就已经关门啦!”
浪人略感惊愕,沉声问道:“那可是百年老铺吧?怎么说关就关了?”
老伙收起了麻绳鞭子,张手比划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连年不断的战事啊!想当年,嘿!现在这时候那可是人山人海!”老伙连声叹气地接着说道:“唉,那时候,从天到晚忙活的生意可肥了,十里香茶铺,长城驿站,风花雪月楼那都是玄武城百姓的骄傲!现在?你想找个人影都难,怎么做生意?还有那些上头的。。唉,就别提了.自从二十年前的红色叛乱,全都变了.”
老伙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一位身材臃肿的悍妇喊住了,厉声说道:“孙老头!磨蹭什么?找死啊!快来看炉子,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老伙脸色一慌,应声道:“哎,来了。”
转头回着浪人说道:“少侠,我就不多说了,你要找的话就在前面那条街转左就是!唉,这世道…”
浪人侧身一礼,沉声应道:“谢了。”说罢,浪人踩着皑皑雪路继续缓步而前。
漫雪飞卷,冷风不断。雪越下越大,偶尔旋地而起的寒风夹着飞雪漫舞,从天而下的冰雪寒针时刻刺痛着浪人脸庞,若是普通路人必在这凛凛寒风中攀扶而行,浪人却巍然阔步,如同傲雪之梅浑然不觉寒冬之冷。
不一会儿,冷寂的雪道上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竟然身穿单薄衣服在雪地上抖瑟奔跑,后面紧追着三四个布衣大汉不停地嘶喊:“臭丫头!给我回来!”
雪如寒刀,割裂了小姑娘身上本来柔润光亮的皮肤,处处伤疤,昭示着姑娘鲜为人知的秘密。她那冻得青红发紫的脚丫在冰天雪地之中拼命奔跑,脸颊上奔流的泪痕述说着满心的委屈,她穷尽所有的力气与飞雪博弈,在飞雪与冷刀漫舞的屠宰场上试图找出一条生路。但她娇弱的身子终究不敌寒厉风霜,甚至连一块路上的普通石头都要嘲笑她凄惨的命运,把她绊倒在地。
于是,她抖索的身子伴着千万冰雪寒针卧倒在地,蜷缩着内心的恐惧在雪地上攀爬,直至数到奔袭的黑影让她满眼充满绝望,奋力用娇弱的小手抓起雪球,扔向寒风凄厉的冷空之中。
“啊~不要过来!”柔弱女子泣声喊道,不停抓起雪球扔向布衣大汉。
尾随的一位布衣大汉啐了一口水,忽地吐在柔弱女子身上,大骂道:“臭丫头,想逃跑?!门儿都没有!”
一位布衣大汉上来就抡起阔臂猛里一挥。柔弱女子使出身上所有力气拼命挣扎,大声哭喊:“呜呜呜~救命啊…”
“啊!”听见的却是后面一位布衣大汉的悲喊。
“二狗!没事吧?”另一位布衣大汉挥拳袭向浪人,浪人轻身一侧,猛力一拳。
布衣大汉双眼爆红,口吐白沫,卧倒在地,恐怕他是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把她放了!”浪人向布衣大汉吼道。另外两个布衣大汉左右夹击,准备偷袭浪人的时候,浪人旋身一出,就是两拳。布衣大汉立马跪倒在地,布衣大汉慌了,结巴着嘴急声问道:“你、你是谁?”浪人沉默,不急不缓地走向柔弱女子,柔弱女子用满眼的恐惧望着浪人,她抖瑟的身子已经没有力气再攀爬起来。
雪,还在缓缓地落下。
呼啸的寒风翻卷着四处厚压的雪檐,时而掉落的雪檐块发出阵阵闷响。
浪人半蹲而下,小心翼翼地用尚带体温的青袍大衣把柔弱少女紧紧地裹起来,柔声问道:“还冷吗?”柔弱女子禁不住突如其来的温暖,眼眶的泪四溢而出,盈盈双目似有千言万语,用抖瑟的双手紧抓着浪人的衣怀,拼命地抓紧这颗救命稻草。
布衣大汉大声斥道:“你小子给听好了!这丫头是宁王府的人,你敢碰她就是得罪宁王府!”浪人一边冷笑一边把柔弱女子悬抱起来,应道:“哦?宁王府?”
布衣大汉见机挥拳冲前,浪人忽然化为硕大的黑影,飞身一踢,布衣大汉瞬即被踢破嘴脸呜呜作声,身旁的布衣大汉咬齿咧嘴地相互搀扶起来,众人如同夹尾狗般奔跑,不久还传来一阵骂声:“你小子,别让我们下次见到你!”
风雪凄厉,寒风旋舞。柔弱女子蜷缩在青衣大袍之中仍在不停寒抖,柔弱的小手越把浪人的衣服抓紧,苍白的嘴唇干裂不已,不时用微弱的气息呼喊着:“冷、冷。。”
踏雪而前的浪人在漫天飞雪中悬抱着柔弱少女缓步地来到旁边的一处药铺。药铺老板一见浪人手上的柔弱女子顿时泪流满脸,箭步飞身而前,泣声说道:“哎呀!二丫!你怎么…”
药店老板转头望向浪人,沉声说道:“少侠,来来来!先把二丫放到炕上!”浪人小心翼翼地把二丫放到炕上,二丫抖动的双手却仍在紧抓着浪人的衣怀,浪人只好随其临于炕上,转头向药店老板问道:“这姑娘叫谁?难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药店老板连声叹气,接着说道:“唉,少侠。我本名叫李桂,这是我的二女儿,叫李青儿。早在三个月前,宁王府的人硬是把我女儿抓走,我也没办法,谁知道…”
王桂哽咽着喉咙,继续说道:“不瞒你少侠,本来我也曾四处托朋友打听我女儿的消息,可是自打那以后就音信全无,我跟我的老伴痛哭流涕本个多月,最后以为二丫就这么没了,谁想到…呜呜~谢谢你少侠!请接受李某一拜!”
王桂猛地一跪,浪人顿生愧感,连声叫起王桂,说道:“先生,请起吧,小某举手之劳而已,你还是快点看看青儿的伤势吧。”
王桂连声说道:“是、是!”说罢,王桂飞身奔进药房,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不一会儿一阵浓浓的药香扑鼻而来,炕上的青儿身子也在慢慢地回暖。也许是被浓浓的药味呛着了,也许虚弱的身子受不了寒气,青儿轻微地咳嗽了几声。
不一会儿,青儿喝了草药以后,慢慢地进入梦乡,原本抖动而冰冷的双手也暖和起来,青肿的双脚紧缠的药布,浪人也在这时轻轻地松开了青儿的小手,来到药铺门前,跟王桂说起话来。
“王先生,你知道十里香茶铺吗?”
“哎呀,说起来真羞愧,十里香茶铺本是王某的祖业,谁知道皇廷连年征战,弄得我们老百姓苦不堪言,玄武城又地处军事要地,这仗一打起来,谁还敢来啊?苦苦撑下来已经五年了,最后只好关门结业,现在已经换成永兴茶铺拉!唉,那厮要不是有宁王撑腰…对了,敢问少侠您尊姓大名?好让我日后报答您涌泉之恩啊!”
浪人稍作迟疑,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镶金玉牌,上面巍然篆刻着三个字:“风凌绝”。王桂蓦然如惊雷轰耳,脸色大变,双膝跪地,连声说道:“哎呀,老天爷显灵啊!苍生有救啦…莫不是晓之革命军的影狮上将风凌绝!啊…我、我…小声点。”王桂顿时痛哭流涕,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中。
风凌绝扶起了王桂,慢慢地敞开药铺大门,准备离开的时候,转身沉声地对王桂说道:“寒冬,总有一天会过去。春晓,总有一天会到临,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很久的。”
风如劲刀,雪如寒霜,大地的屠宰场中再次多出一位傲然前行的踏雪浪人,风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