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治语气暗淡,常躬心里怜惜,抖着声音道:“皇上,您最近操劳过度,思虑过甚啊。您要为国家、为社稷、为朝廷、为太后、为福亲王,更是为您自个儿保重龙体啊!”
宇文治倒是被常躬郑重的语气逗笑了,“得得得,瞧你这情真意切的劲儿,好像朕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地。”
常躬连忙就地一跪,大惊失色,“皇上,慎言啊!”也不顾逾礼,抓过宇文治的手按在榻的扶手上,念念有词:“各位过路的神灵,皇上年青,乃是无心之言,莫怪莫怪。”念完了,常躬松口气,才反应过来,“皇上,老奴失礼。”
“朕明白,你是情急。常躬,你的心意,朕心领。”宇文治黝黑的眸子也情绪潮涌,怔怔地瞧着常躬一会儿,“好了,给朕通通头。”
常躬拿着梳子轻柔地给宇文治通头,皇上的头发又黑又浓,发质偏软,并不像人看起来那样强硬果敢,拥有这样头发的人一般拥有敏感细腻的内心。
这时候,宫女弯着腰端着铜盆进来给皇上泡脚。宫女垂着头,身形纤细,轻手轻脚地将铜盆放在榻前的踏板上,道:“奴婢为皇上净足。”声音轻轻柔柔地。
宇文治仍然闭着眼,将脚伸出,宫女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讲宇文治脚放在自己双膝上,褪去袜子,试了水温,将宇文治双足放进水里,宇文治丝丝吸气。
宫女连忙后退一步,恐慌道:“奴婢该死!”
其实没有什么,水稍微有点热,宇文治双足放进去,被热水一激,浑身紧绷的肌肉顿时松懈下来,是舒服的。
常躬抬眼本想呵斥,见了宫女吓得苍白的小脸,“咦”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惊奇,紧接着迅速道:“还愣着干什么?”宇文治倒是好奇了,常躬是宫里的老人儿,处变不惊的,于是睁眼。
那宫女弯腰后退了几步,正要回身出去,宇文治看到一个白皙的侧脸,没有什么,又闭上眼睛,猛然又睁开,“回来!”
常躬暗暗叹口气,什么都是命啊!
宫女怕的不行,扑通跪下,膝行几步,只是不停磕头,一叠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宇文治有点不耐烦了,“这里没有人叫你死!抬起头来!““奴婢不敢!”
“朕恕你无罪!”
宫女缓缓抬起头来,依然不敢抬起眼皮与皇上对视,秀美的小脸垂着两行清泪,睫毛不安地扇动着,额头红了一片。
宇文治怔住了,心思转动,呵呵冷笑两声,“真是好心思,好计谋,好决断。”又转过头来对常躬笑道:“常躬,你刚刚还跟朕说,朕是操劳过度,思虑过甚,朕瞧这宫里,都比朕想得多,做得多。”
宇文治声音带着笑,语调平淡,眼里却是冰冷,常躬服侍宇文治多年,知道皇上已是彻底怒了,常躬冲着宫女怒斥:“还不赶紧退下,作死啊!”
“慢着。”宇文治勾起宫女下巴,细细端详,用拇指抹去宫女眼泪,宫女抖得就像风中的落叶,几乎撑不住身子软下去。
宇文治另一只手轻轻从宫女额头上抚过,温声道:“疼吗?”
宫女温言一惊,对上宇文治疼惜的黑眸,幽深不见底,宫女心里一跳,“不疼!”
宇文治笑了,似乎很开心,笑意到达眼底,眼底的一汪墨一样的黑顿时化开,淡去,一圈一圈的涟漪,宫女脸一红,眼里一层泪光,睫毛纤长,眉目柔媚动人。
常躬心里咚咚响,似乎有一个拿着棒槌紧锣密鼓地下死劲敲着,谨慎出声,“皇上,您该安寝了。”又冲宫女使眼色。
宇文治斜一眼常躬,了然地笑,“急什么?朕脚还没有洗完了。”
“老奴来。”常躬下榻,跪在榻前,一试水温,“水凉了。”对跪在一旁的宫女道:“去换盆水来。”
宫女刚要动,宇文治出声,“不用,凉了好,提神!你,上来给朕通头。”
常躬愕然,低下头,静心给宇文治净足,可是心里跑马,思绪万千。
宫女亦愕然,“奴婢不敢。”
“不用怕。”宇文治伸出手一带,宫女温婉地跪在宇文治身后,拢着宇文治长发,细细梳理。
常躬给宇文治擦干双脚,再没有理由待下去,心里有些踌躇,从眼角偷视宇文治,正对上宇文治玩味的眼神,宇文治挑挑眉,笑了,竟有些调皮的感觉。
常躬心惊胆战,收拾东西退下,“皇上,老奴告退。”又对宫女道:“好生伺候皇上!”
宫女在榻上弯腰福一福,低眉顺眼,“奴婢省得。”
皇上的头发又长又黑,估计都到了腰部,散开,蜿蜒了一榻。宫女直起腰,从头顶开始向下梳到发尾,往还重复,每次直腰都能看见皇上松散衣领下露出的精装胸膛,呼吸发紧,面红耳赤。
玉娘娘对自己说,本宫如今将你送到皇上跟前伺候,这个福气别人求也求不来。本宫这是要抬举你,你可要识得好歹。
在这宫里,每天都是人踩人,谁不想做那人上人?可是不是谁都有机会,本来自己只是永宁宫负责照看那一片荷花池的粗使宫女,是最低等的,连贴身服侍贵人的机会都没有。
在进宫之前,自己还存着攀高争贵的一番心思,可是一进宫,便彻底死心了,自己在乡里引以为傲的姿色,在宫里虽然也算上等,可并不出挑,娘娘跟前这样的人儿太多了。
于是谦逊道,奴婢蒲柳之姿,恐怕难以入了皇上的眼。
玉娘娘勾着自己下巴细细打量,轻轻地笑,各花入各眼,皇上可能就好你这一口。
玉娘娘放开自己,冷了脸,道,机会只有一次,是给有心的人准备的。你出了这永宁宫,跟永宁宫就再无关系,宠也罢,辱也罢,本宫都不再理会。不过,本宫要给你一句忠告,在皇上身边,做好女人的本分就行。
宫女出神,心里七上八下,看皇上的样子,对自己还是有兴趣的。
“在想什么?”
宫女回过神来,皇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鼻子几乎是碰在一起,宫女已经,头猛地后仰,差点碰在榻的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