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姣随手将身边一个小花瓶砸过去,厉声道:“呵呵,你想抢本宫的儿子,你想当皇后,你休想!”低头,轻轻拍着怀里的襁褓,声音温柔,“可不能吓坏本宫的儿子,他将来可是要当太子的。嗯,嗯,宝宝不要害怕!”
宇文治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半日慢慢过去,居高临下地伸手,“史云姣,将他给朕。”
史云姣侧头,微微皱着眉,神情天真而娇憨,“史云姣是谁?皇上都是叫云姣的。”突然神情热切,“皇上,你终于来了,你是来保护臣妾的,是吗?”指着桃枝还有周围的两个执事太监,“皇上,快将他们打出去,他们过来抢臣妾的儿子。”
宇文治微微弓腰,托起史云姣下巴,“史云姣,这样是没用的。”史云姣盯着宇文治,痴痴地笑,眼神却没有平时灵活,带着点浑浊,“皇上,你真好看!”手指欲抚上宇文治的眉眼,宇文治不动,刚触到宇文治脸颊时候,突然狠狠一抓,顿时四道血痕,“呵呵,你是假的,你也是来抢本宫的儿子的。”
宇文治脸久久地侧着,半晌回过头来,脸上浮上奇怪的笑意,“云姣,你这下解恨了吗?”
史云姣怔怔地盯着自己长长的指甲,恍惚着,又抬头看着宇文治渗血的左脸,“皇上,你脸怎么啦?”
“被养不熟的野猫抓的,没事。你将孩子给朕!”宇文治伸出手,史云姣迟疑着将孩子递过去,“皇上,你看,咱们的孩子多英俊啊!”宇文治始终不看孩子,接过孩子,“赐名琛,擢安亲王,入皇陵!”
史云姣盯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皱着眉,艰难地想着。
宇文治低头,“带走吧!”
史云姣呆滞地被太监带走,抚摸着肚子,微笑着呢喃着,“本宫终于怀上了!”桃枝哀哀地哭泣着,宇文治道:“你去伺候吧。”桃枝重重磕三个响头,追过去。
永宁宫里,福亲王宇文珏骑在木马上,左手抓着木马上的缰绳,两腿夹着木马左右摇晃着,右手里拿着一只硕大的纸蜻蜓,嘴里高喊着:“飞啰,飞啰,我要飞啰。”在声音的中间还掺着模拟的呼啸声。
王衍坐在廊下,温柔宠溺地注视着宇文珏,捻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小口细细嚼着,对青华道:“嗯,你这桃酥做得越发好了,待会啊,给太皇太后、太后还有各宫送去点。”
青华笑道:“这是咱宫里新下的莲子,奴婢一点一点挑去莲子的苦心,才做得这么点,就是给娘娘和小主子尝尝鲜的。”
“瞧瞧,夸你一句,还邀功来了。不挑去莲子的苦心,哪来这桃酥的清香?”王衍半真半假地戳着青华的膀子。
青华知道主子心情正好,话便多起来,“这不是为他人做衣裳吗?”
王衍脸色收敛,“怎么,叫起屈来了!”青容心思玲珑,呵斥道:“小主子满脸汗,还不快去擦,事情都没做,表功倒是能不够。”
青华腮帮子嘟着,也不敢回嘴,怏怏的去伺候宇文珏。
青容给王衍拿来一件披肩,又给杯子里续上热茶,蹲在王衍脚下,不紧不慢地给王衍捶着腿,陪笑道:“主子不要恼青华,她就是满嘴跑马。”
王衍脸上隐约的笑意,“青华说的没错,是给他人做衣裳,可是这衣裳也要合适,还要合季节才行。”
“是,主子说的是。”青容附和。
王衍往前俯着身子,将青容的下巴托起,眼睛对着眼睛,“你知道月贵嫔为什么被皇上打入冷宫吗?”
青容垂下眼皮,“奴婢不知。”
“呵呵,那是因为月贵嫔总觉得自己最美丽、最聪明。”王衍放下青容的下巴,青容后背都是汗。
王衍影射自己仗着有几分容貌,背地里对皇上那些若有若无的勾引,青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都落在王衍的眼里。
王衍端着茶杯,吹开茶叶,心满意足地喝口茶,从来没有把史云姣放在眼里,从开始就料定史云姣是这个下场。
史云姣一直对自己的家世引以为傲,鄙夷别的嫔妃出身低。她不知道,皇上最忌惮强大的外戚。
先帝宇文煊,郁郁而终,因为什么?因为太皇太后,为什么太皇太后能够把持朝政,是因为有兄弟。皇上大婚以后才逐渐亲政,一直掣肘与外戚,现在翅膀硬了,要扳倒的都是外戚。
先帝从民间请来惊才绝艳的方省涯,迷惑住太皇太后,皇上逐渐地架空太皇太后,将国老杨祥德从重臣打发成闲臣。
第二步就是用自己打击了先皇后高凤栖,借着自己怀有身孕的机会上位挤兑高凤栖,料准了高凤栖刚烈的性子必然决裂,气病了高颖,在宇文治探病之后不久,高颖就死了。大臣病了,皇上是不能轻易去探望的,这一探望,高颖不死也得死,死他一个保全一个大家族。
第三步平了南陈,整个战役,皇上就扶植一员大将,就是张筗,就准备用张筗替换史万岁,可以说,皇上把伐陈战役当做是培养张筗的一场大练兵,突厥才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这些史云姣都看不透,把聪明都用在争宠上面。史万岁竟然也敢来京,皇上就怕他不来,用封号引他,用皇后位引他,用张丽华引他。
他真的带着兵将入城,皇上早就准备好了,史万岁不带兵将入城,不带利器进宫,皇上还真要费一番功夫去找他谋反的证据,现在好了,史万岁顺顺当当地将所有东西准备好送到皇上面前。
皇上怕史万岁平定了突厥,史云姣产下皇子,就没有办法控制史家了,一点可能性都不给史家。
皇上是什么人?果断寡恩,心狠手辣,谁阻碍他一统江山、谁阻碍他振兴大周,统统杀无赦。
恐怕皇上放在心里的只有那个女人——郝听,为了郝听,王衍可没少动心思。
宛露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选宫女时候王衍派人精挑细选来的,来了以后就放在永宁宫里当粗使宫女,不闻不问,一放就是一年多,狠狠地磨一磨宛露掐尖攀高的心气儿。
将宛露送给皇上,用意有二:皇上要是宠幸了宛露,自然好,正面皇上就是玩玩而已;要是皇上悄悄养着,那这巴结就对了,皇上就是要李代桃僵,偷龙转凤。
果然,巴结对了!
郝听出嫁时候送去的桃子,就是卖给郝听的空头人情,逃?逃到哪里去?
史万岁肩膀的伤已经被包扎好,手脚都是镣铐,单间的牢房,里面倒也整洁,铺盖都是新的,桌上的茶也是好的。
宇文治一个人站在牢房外,其余人都远远推开,他淡淡道:“史将军,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没有,父母妻儿跟着我一世,也算是荣华富贵享尽,死得其所。”史万岁哈哈一笑,“宇文治,我败就败在没有你心狠,虎毒尚且不食子。”
“你住口。朕是心狠,可这些都是你们逼的。朕要不心狠,就活不到今日;朕要不心狠,一旦养虎为患,这盛世就要乱了,百姓就要妻儿失散,流离失所。你敢说,朕冤枉你,你没有不臣之心?”宇文治双目通红,用力垂在牢房的栅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