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常常选一棵孤立于
原野，寂寞的树——
当做我的树
天空是青蓝的，也可以是淡灰的
风，改变不了什么
树，沉稳而坚定
开一树花，或者一树绿荫
我看不到树的目光所抵达的地方
对于我来说，那太遥远了
2
不过，那也没什么
有时，我会爱上一棵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
光秃秃的裸树
爱那沉默的，坚定的固守
比起森林来说，我真的更爱
原野中孤独的树
爱那苍老的虬枝，或者
那被风雨抽斜了的却
依然伸向天空的姿态
树是飞翔的，它的任何姿态
都是飞翔的姿态
3
路，分些支岔出来
和空中那些枝杈，遥遥呼应
哪一条路都是美的，绿荫覆盖
直到遇到那一条
站着我的树的路——
这让我觉得
这辈子，都不会拐弯了
4
有时候，盯着那些树
无端会生些痴想——
树为什么是树，而
不会是一列火车，或者
别的什么可以走或跑的生物
我想在一片次生林中
选一棵既不茁壮也不挺拔的树
送给自己
我想弄清楚，为什么
树总是在清晨流泪
我可以把属于我的树
拥在怀里，倾听它
慰藉它。并，相互慰藉
5
树像风一样，吹我
轻飘飘的
树在咿咿呀呀的胡琴里
唱着不着调的歌
树像风一样吹起来
不分节奏
我走之后的树下
是空的
6
寂寞，来自树的本身
忧伤，来自于
对一棵树的凝视
7
一棵树的体内
流淌着流水的声音
他爱上另一棵树
另一棵树的体内
也流淌着流水的声音
8
可是，树说
其实我爱的，是头顶的天空
我以向上的姿态呈现
只为能靠近蓝天一点，更近一点
虽然这份爱情
如此热烈明媚又绝望
但我不会改变
当我还是一棵小苗，我
就爱上了天空
当我老了，更高了
我和爱情的距离也近了
如果死亡命中注定
就让我站直身子，枯立
这半空中吧
9
可是，我又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是你身体里，一片背阴的叶子
孱弱，渺小，胆怯地打量一切
我曾经渴望牵着你的手
一起失去水分，一起枯黄
你是旷野唯一的树
我坚信不疑
蔚蓝是我们的蔚蓝
直到有一天，我离开
独自焦渴，独自漂流
独自在思念中渐渐枯萎
我拿不回曾经的日月
即使一片背阴的叶子
也有多么幸福的时光
我终于明白这一切，多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