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风烈气呼呼地跑上二楼,从衣柜里拉出她那只超大号的通勤包收拾行李——虽然她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正忙着,她的手机响了。奚风烈也没多想,习惯性地按下通话键,恶声恶气地说了声:“喂!”
电话那头,奚晨月愣了一下,道:“你知道了?”
奚风烈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说:“哦,是你呀。什么事?什么‘我知道了’?”
她这么一说,奚晨月那边倒沉默了起来。
奚风烈感觉到不对劲,赶紧追问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奚晨月还是一片沉默。奚风烈不由着急起来,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嘛,别让我着急好不好?”
又是两秒的沉默后,奚晨月弱弱地叫了声:“姐……”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奚风烈立刻意识到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奚晨月向来独立,一般只有在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情时,她才会在奚风烈的面前流露出这种儿时的依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奚风烈追问道。
“……”电话那头,奚晨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件事……麻烦了。”
麻烦?
“怎么麻烦了?你不是说把车还了就没事了吗?”奚风烈问。
“可我没想到,他们有你偷车时的录像……”奚晨月道。
录像?!奚风烈的心里“咯登”了一下,问:“什么录像?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奚晨月又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暗暗咬牙,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人家一直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你开走他的车时就已经被监控录像给录到了……”
啊?!奚风烈大吃一惊。可转念一想,赶紧又道:“可我们已经把车还了呀!就算他拿了这录像也没……”
电话那头的奚晨月截着她的话尾道:“问题是,车又不见了。”
“啊?!”奚风烈不由一呆。
奚晨月道:“他们说这两天的监控坏了,所以录像里只有你偷车的画面,没有我们还车的……”
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司南走了上来。看着他好奇的眼睛,奚风烈心头一片混乱。
话筒那边,奚晨月又冷笑道:“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说辞。我敢打赌,这车肯定是被那家伙给藏起来了!他刚才还威胁我说要报警,现在想想,要报警他早报了,还会等到这会儿?”
奚风烈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看站在楼梯口的司南,只好又闭起嘴巴。
“……我不明白的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说是要报复你,当初直接拿着录像报警不就得了?为什么现在车回来了,他倒搞出这么一手?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奚晨月的语调渐转低沉,最后变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你也别害怕,也别太着急,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但当务之急是你不能露面,不能被他们抓到,知道吗?一切等我找到车后再说……还有,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打给你,你……保重。”
司南默默看着奚风烈。只这么一个电话的功夫,奚风烈那张神情鲜明的脸就像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一般,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他上前一步,从她手中拿下那只“嘟嘟”作响的手机,牵着她的手来到床边,推她坐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猜,肯定是秦陆川那小子搞不定奚晨月,又说了什么恐吓的话,结果传到奚风烈这里吓到了她。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向她坦白……
奚风烈坐在床边上,茫然地望着司南的脸。她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心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触碰他了。
不知怎么,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都皆可抛”。而对于她来说,生命、自由、爱情,没有一样她能够抓得牢的。因为她愚蠢的冲动,她的生命正受到威胁,她的自由正面临危险,而她的爱情……
她的手再次抚过司南的面颊。
……她的爱情,还没能开始就注定了枯萎的结局……
“怎么了?”司南温柔地覆住她的手,问道。
奚风烈垂下眼帘,看着他握住她的手。
车不见了……显然,就像奚晨月说的那样,那个老板在设计陷害她。他要报复她,却又怕她死得太痛快,所以用这种钝刀割肉的办法来慢慢折磨她……也幸亏监控没录到奚晨月还车,不然连她也……现如今,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她去自首,不让那臭男人的阴谋得逞!
可……奚风烈屈起指节,握住司南那修长的手指。她突然感悟到,除了爹妈之外,她似乎又多了另一个放不下的理由……
“你没事吧?”司南抬起另一只手掠过她的耳际,摸了摸她的脸颊,“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奚风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两眼无神地凝视着两人相握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南不禁有些焦急,摇着她的手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奚风烈这才眨眨眼抬起头来。
她看看他,又眨了眨眼,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事,该来的总要来的,不该错过的就不能错过。”
她握紧他的手,笑容里有种奇怪的表情,一种类似放纵的绝望……或叫绝望的放纵。
司南扬扬眉,还没分析出她所指为何,奚风烈已经站起身来。她看着外面凛冽的寒风伸了个懒腰,歪头对他笑道:“这种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晚上咱们吃火锅吧。正好昨天菜买多了,冰箱里还有好多剩的……”
“呃……”司南摸摸鼻子。
“怎么?你不喜欢吃火锅?”奚风烈问。
“不是,只是……”
“什么?”
“呃,好象,家里……没火锅。”
果然,现代化的厨房里有面包机、咖啡机、搅拌机、榨汁机,甚至还有最新款的全自动多功能洗碗机,唯独没有传统的火锅。
而奚风烈这人吧,一旦想定什么主意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不薅掉绝不罢休。
司南跟着她在厨房里转了两圈,看着她翻遍每个犄角旮旯,最终证实厨房里确实没有火锅后,他建议道:“我去超市买只电火锅吧。”
奚风烈立刻予以否决:“天都黑了,而且这天寒地冻的,不小心再给冻感冒了可不值得。”
“你不是想吃火锅吗……”司南低声嘀咕着,转身坐进岛台对面的高脚吧凳里。
奚风烈又东瞅瞅西望望,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有办法。到时候肯定给你弄出一只火锅来。”
由于奚家的“君子远庖厨”传统,奚风烈从小就养成了独占厨房的王霸之气。在准备食材时,她愣是不准司南在一旁“侍侯”着,硬逼着他去侍弄他的那些感光菌株。
可司南到底是受过绅士教育的,又怎么会那么心安理得地等着吃白食呢?所以他不时地找着理由进厨房转一转。只是眼看着岛台上各种食材一一摆开,却仍然没看到火锅的影子,他不由有些不确定起来。
奚风烈叉着腰问:“你不相信我?!”
司南挑挑眉,看着那片得不比外面机器片得差的羊肉卷道:“有点。”
奚风烈气得鼓起两腮。
为了不过分打击她的积极性,司南又指着羊肉卷表扬道:“刀功不错。”
奚风烈更加鼓起两腮,气哼哼地道:“这是买的现成的!昨天想做爆炒羊肉来着,后来忘了。”
所有食材都洗好切好后,奚风烈从橱柜里拿出一只法式锅,又从冰箱里拿出刘大大的牛肉汤,笑道:“我们就用刘大大的牛肉汤作底汤了。”
司南怀疑地指指那只法式锅,“这是火锅?”
奚风烈抬高法式锅,假装看了看锅底,道:“这是法式锅,不是火锅。”
司南不满地斜了她一眼。
奚风烈嘻嘻一笑,顺手把锅放在灶台上,点着火后又道:“哎呀呀,吃火锅怎么能够没有啤酒呢?”
说着,她从橱柜里拿出昨天舅舅和南松喝剩下的啤酒,又从头顶上方的橱柜里掏出两只量筒权作酒杯,给自己和司南分别各倒了一杯,然后把其中一只硬塞进司南的手里。
司南拧着眉瞪着那只量筒。
奚风烈再次一咧嘴,转身拉过岛台对面的两张高脚吧凳。一直拖到灶台前,然后她往吧凳上一坐,拍拍手,指着煤气灶上开始滚泡的法式锅道:“当当当当!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