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下了的士，又转上公共汽车，往戒毒所处去。路恩坐在她旁边，仍旧打量着她，林扇被看得不自然，干脆直瞪着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你不能直说么？
不，看你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和现在一样瘦。他说，要不我给你称下体重。
我有九十五。她没好气地说，你想那么远？说说你的打算吧。
什么打算？路恩反问。仿佛他什么都不知情似的。林扇道，我不相信你就没打算过，我进去了以后你怎么安排。我猜，最好是再也不要来看我，消失得远远的。
你希望我这样么？他挑眉，嘴角一丝邪恶地笑。林扇嗤道，我当然希望。因为我想摆脱你。
他愕然一下，我很让人讨厌么？MS要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我都没有说要摆脱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说？
呃——我觉得没必要呀。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的脑子也该去看看神经科。林扇猛盯着他看了几秒，鉴定完毕。傻子才不会想甩开麻烦的包袱！
一路悠扬的风拂过，林扇的发丝吹起，拂过他的脸庞。他就这样望着她，而她，望向了窗外。
等你出来后，我想带你见见奶奶。他说，奶奶也想见你。这句话让林扇错愕不矣，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奶奶知道她的存在了？还想见她，为什么？动机很不单纯啊。
路恩故意忽视她探究的眼神，欢快地挑起眉头，吹起了口哨。他心里头突然为这个动机乐开了花儿。如果她可以见到奶奶，那一切，都好了许多。她不再孤单，奶奶也是。他们三个人……
真是美好的描绘。
我不去。林扇撇嘴，她已经有一次见家长的经验了。她们都是凶神恶煞，而她就是冲他的钱和权而来的。不管传闻中的奶奶有多好，她本能地抗拒着。路恩耸耸肩说，你会后悔的。
林扇冷笑不语。两人不再言谈。
直到路程几经颠簸，终于下了车。戒毒所这个地方还有些偏僻。下了车，取了行李，他又带领了她走了几分钟，还不时打着电话问路。他显然也是头一次来这种陌生的地方，不过没有走弯路，方向感很强。
林扇一直默默地跟着他的身后，他时不时回眸关注她，又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过马路。林扇心如止水，脑子完全不用想事。他好像都帮她想好了一切，她只用跟着他就好了。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她顺从地让他牵着走。
穿过路边的树林，直入眼前一条干道尽头，就有一座如监狱般的大门。门边挂着某某戒毒所。门前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儿等候。见到他们便迎了上来，亲切地抱着路恩打招呼。路恩松开她的手，与来人热情地拥抱。
好小子，几年不见，越来越帅了。那人捶打着他的背，笑眯眯地赞道，混得还不错啊。
路恩自嘲地笑，哪有你好？山高皇帝远的。我到处奔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林扇。扇子，这是我的军校同学，彭京。这段时间，我就拜托他帮忙你了。
彭京打量着她，然后笑着说，你好！我是这戒毒所的工作人员。他对吸毒者的各种状态司空见惯，也不缺乏像眼前林扇这种已经被榨得有些瘦弱的女孩子。但这个女孩子是从他的老同学路恩手上接过来的，他就有些狐疑。莫非他去边境调度的这几个月，就捉了不少毒瘾君？那这小子的成绩还真不差。
他当初接到路恩的电话时，就有些奇怪了。有些事情工作原则上不能追问，私底下当兄弟问问，他也只说是朋友。那就朋友吧。他也不多问。
林扇缓缓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他的手有此僵硬，然后柔软。不如路恩的硬茧和舒服。
路恩把林扇的行李塞给彭京，然后叮嘱，彭京，我可就拜托你了。等以后聚一聚请你吃饭。她身体不好，你得多费点心思。给我保证，等她出来后，绝对白白胖胖的！
你当我给你养——彭京迅速将猪字吞进肚里，改口说，媳妇啊。
路恩嘻笑，差不多，差不多。
林扇暗自偷笑。他就会在别人面前，表现他和她的关系。私底下，他知道他什么也不是。算了，也不拆穿他了。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
彭京神色一凛，那抹惊讶没有被林扇忽视。就是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幻，像根针一样，刺伤了她。这就是现实的态度。以后走出来，还会遇到更多。
彭京转向他，放心吧，老同学，这是我份内的事情，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关照她的。
两人用男人之间的微笑传递着信息。直到他先转身进了所里，路恩才转回头凝望她。林扇捋起发丝，拔腿也要跟着进去。路恩连忙拽住她，就这么走了？
再见。她冷冰冰地冒出两个字来。脸上写着你可以走了。
看来我真上辈子欠你的了。路恩松开手，有些烦躁地拨弄他那有型的头发。我都搞不懂为什么，我想你快点出来。
嗯。她点头。
然后一起去看奶奶。他又说。他不明白她怎么能那么淡定。
别想通过你的老同学来打探我的任何事。林扇迳自说，你该做的，到此为止。
路恩当场石化。
林扇毫不犹豫地掉头走向戒毒所。她将脊梁挺直，内心狂吼着自己要坚强，要镇定。虽然这一切都是未曾预料到会发生的，但那不乏尝试之举。
如果，我说我就是看上你的了。他突然喊道，你会为我而坚强地挺过这一关么？
林扇震惊。她最不想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全身上下，没一点好的，他怎么会？在戒毒所前的表白，真是有趣。如果的两情相悦，被现实的残酷劈得四分五裂。那些世俗的眼光他难道不懂么？他一定还不够了解她，了解她过去和将来。
她也看上他了。但她不能给他幸福。她的残忍就是给他最好的退路。她嘲讽地回答，在部队里的男人都这么饥渴么？连个有毒瘾的，都不知道哪天就会死的女人也看得上？你敢，我还不敢呢。
扇子！他喝斥一声，我说的是真心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