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哈哈大笑道：“我原以为灵光派的高第定有过人的见识，不想妹妹你竟如此幼稚迂腐。诸神占据高位，纲常礼法不过是这些伪君子们为保其永享荣华所订立来欺骗世人的东西罢了。你可还记得金鳞鱼临死之言，众仙是如何与我魔界三王密订契约，放任它祸害人间的，救危济难，依我看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妹妹啊，你又可晓得为何澶渊之盟还未期满，魔界便敢对炎洲下手？据姐姐所知，你派历代掌门皆看不惯紫薇天帝所作所为，而你爷爷孤傲脱世，不愿依附仙界，素来与他们不慕，是矣景与九婴料定诸神不会插手此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天浩雪静虽早知南仙翁对仙界有所不满，可万万不曾想到魔界三巨头对灵光派动手时竟还有这一层的考量，当下惊愕不已。萧绰又道：“需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虽不似你般悲天悯人，会吝惜庸碌世人的性命，可也未蠢到唆使手下滥杀无辜，触犯众怒，做那损人不利己之事。
一路上我所对付之人，又有哪一个是善男信女？再者，你二人不也动手杀人了吗？”天浩被萧绰凌厉的目光扫过，心中明白，她此言虽明的是说客栈中死于己手的马氏母子，可暗地里却指那桃源村中惨死的村众，心中一阵后悔，更是不便开口反驳。雪静听了，虽知不对，可这些话事事属实，句句在理，一时也无言以对。萧绰早看透了雪静的弱点乃是太过善良，见她默然不语，趁热打铁道：“实不相瞒，这半年来景与九婴两家四处缉拿你二人，你兄妹对仙界无甚用处，诸神自不会管此闲事，惹祸上身。人间凡曾与你二人有过接触的，都被他两家抓去了，恐已遭了不测，将来即使真有好心人敢冒死收留，妹妹你又怎能忍心害其家破人亡呢？如今放眼三界，除了我爹爹，已无人能护你兄妹周全，又何必拘泥于骗人的礼法，既害了自己又连累他人呢？”雪静极不愿与魔界为伍，可也知萧绰之言属实，心中满是矛盾，难以抉择。天浩远比雪静圆滑，忙道：“萧姑娘所言在理，只是此事关重大，还望容我兄妹再斟酌一段时日。
”萧绰也知一时之间要逼得这二人投入自己门下绝非易事，见天浩如此一说，便接口道：“也不急于一时，请公子权衡利弊，待做了决定，不必忌讳，与我直说便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保你来去自如，不会叼难。”当夜，萧绰在船上设了酒宴款待，三人各自说了这半年来发生之事。原来那日遇上鲲鱼袭击之后，大船上除了萧绰会避水诀，遁水逃逸之外，其他人都遭了不测。可她也受伤不轻，好在随身携了金鳞鱼心这疗伤圣药，到也不致有什么大碍。此后回到魔界修养了三个多月，便重整旗鼓，带了手下，在此寻找二人已有百日。前两天海流巨变，持续千年的北海极渊竟崩塌消失，她和手下加紧在周边巡视，终是如愿以偿觅到了二人。天浩见她说的诚恳，不似撒谎，心中也是感动。又想那海底小岛既已被怒涛冲毁，自是不怕她再去探查，为显诚意便将其间的事如实说了，只是略过了天青石和山洞内的秘密不提。是夜，三人又扯了些其它话题，聊了良久方才歇息。第二日清晨，天浩仍在睡梦之中，忽听外边大声喧哗了起来，大船更是不停的急速转向。
他忙起身，隔壁舱内雪静也已惊醒，二人忙跑上甲板查探，见远处海面上黑压压数十艘快船正迅速向此处靠了过来。萧绰也已来到甲板之上，而众水手正忙着驾御大船逃跑。天浩不解，问道：“萧姑娘，这又是些什么船？为何水手们如此惊慌？”萧绰道：“这些便是横行北海的群盗。”天浩奇道：“姑娘乃窫窳之女，难道竟会怕了这些寻常盗匪？”萧绰叹道：“公子有所不知，群盗原先多数听命于我家，大贼头便是东海郡那蒙我爹爹赐姓的假善人萧尽忠。可不想这蠢材数年来有了爹爹庇护平步青云，竟得意忘形，七个月前胆大包天闯下了大祸，就此逃亡天涯了。景公子借机挑唆，扶持了新首领听命于他，进而一统群盗，操持海路。这几日北海巨变，极渊崩塌，这些船怕便是出来调查此事的，盗匪们虽武功平平，但精于水战，茫茫大海之上，船上的大炮可比法术好使多了。若是被他们打沉了，既是功夫在高，落在海里怕也讨不了好去。再者，我要是露了真功夫毁了数艘盗船，他们立马便作鸟兽散，若是逃了几艘回去，告知了正在千叶岛的景公子，你我可就有大麻烦。
”便在这时，船尾一声巨响，碎木纷飞，竟中了一颗炮弹。原来盗船航速胜于萧绰的大船，终是追了上来。孙老头匆匆忙忙走上前来，急报道：“大小姐，如今被那些兔崽子咬住了，要是再挨上几炮，咱们非沉了不可。不如放艘小艇下去，让老奴和他们拼了。”边上王婆子听了他话，讥讽道：“孙老头，盗匪们虽功夫平平，可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茫茫大海之上，你这三脚猫功夫怕还未得靠近就已给大炮击沉了吧，盗匪们可没有谈公子的大人大量，说不定便拿你这把老骨头去喂了鱼。”孙老头听了，怒道：“王老婆子，那你到说说怎么办是好，这船要是沉了，落在海里喝上几日咸水，既是功夫再强怕也要遭不测。”双目却是恶狠狠地瞅着天浩。王婆子还待再说，萧绰摆了摆手，道：“罢了，性命要紧，再也顾不得隐踪匿迹了，就由我去走一遭吧。你二人留在此处守护，可莫让这大船又给人盗去了。”目光却是注视着天浩。天浩听她话中有话，知她对自己仍有顾虑，想起盗艇的往事，心中有些惭愧，又感念她救命之恩，心中一热，挺身而出道：“我陪姑娘一程吧。
”萧绰见天浩愿陪自己犯险，颇有些意外，微一犹豫，接口道：“那就多谢公子了。”雪静虽也想前去相助，但知以自己武功只能给二人添乱罢了，只得拉着他们手道：“萧姐姐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又知天浩已远非昔日可比，对付群盗不致有什么危险，对着他淡淡道：“将他们驱走就是，莫多伤人命。”天浩与她心有灵犀，一笑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二人上了小艇，堵在了后边，大船便渐渐逃远。群盗见竟有人胆敢挡路，纷纷调转炮口向小艇袭来，也不知萧绰使了什么法术，眼见弹丸就要命中，可总是到得跟前便偏出了丈余。天浩听了雪静之言，不愿伤人，一想不如先镇住群盗，使其知难而退，便暗运真气，大喝道：“前行者死，想活命的速速离去！”他半年中功夫突飞猛进，如今全力使来，若惊雷炸响，在海面远远传开去，声势惊人。群盗听了，果然停止了炮击，放慢船速，有的更是停了下来。萧绰诧异地看着天浩，赞许道：“半年不见，公子可大有长进啊。
”天浩淡淡一笑，心中仍有疑惑未解，只是昨日船舱中人多耳杂，不便相询，现只二人在此，就开口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如实相告。我始终想不明白，那****我是敌非友，为何要舍命救我兄妹？”萧绰略一迟疑，道：“你二人对我家还有用处，自是要救，本小姐神通广大，鲲鱼奈何我不得，那日算定丢不了性命才会救你二人。”天浩却知鲲鱼上古顽凶，她嘴上虽说的轻松，可实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心中仍是感激。萧绰自知此解释定无法让天浩信服，忙转了话题道：“公子向来精明，从前同行数十日，你时刻提防，怎的今日竟放心将静儿留在了我船上？”天浩上小艇前便已想过此节，一笑道：“有你在此为质，量你手下也不敢对静儿如何。再者上次承蒙相救，我也非忘恩负义之人，今后自不会再如昔日里那样处处猜忌。”萧绰听了此言，既有欣喜，又有猜疑，古怪地看着天浩，便哈哈笑了起来，似是说半年之前你连孙老头都敌不过，怎敢狂言能制住我为质。
海盗们先前虽被天浩镇住了，可过了片刻，众头目决议已定，仍是舍不下到了嘴边的猎物，各船一同吼道：“小兔崽子螳臂当车，将他碎尸万段，抢娘们抢财宝，抢娘们，抢财宝。”数百人同时呐喊，也是响彻云霄。接着数十艘船联成一片，冲了过来。炮弹如雨点般飞向小艇，好在萧绰施法守护，才不致被击中。天浩见身边溅起阵阵水花，群盗气势汹汹，杀声震天，不由怒自心生，暗道：“我已早非吴下阿蒙，难道还怕了这些毛贼不成。”又想起极渊底时那三个盗匪对静儿和自己的欺辱，杀机顿起，一发而不可收拾。转而对萧绰道：“萧姑娘，你曾费尽心思打探我二人底细，此时可想见见我真正的本事？”萧绰奇道：“七个月之前你险些丧命于金鳞鱼之手，我已知根知底，难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成？”天浩笑而不答，又问道：“不知姑娘可有法子将这群祸害人间的盗匪一网打尽？”萧绰叹道：“我自是想斩草除根，免得走漏了消息。可茫茫大海之上行动不便，要将这数十艘船同时击毁谈何容易。莫非你愿下杀手，不留一个活口？”天浩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道：“正是，但姑娘需替我保密，不可将你所见告知他人。
”萧绰疑惑地看着他，道：“静儿要你莫多伤人，难道转眼就已忘了？”天浩略一犹豫，道：“实不相瞒，静儿在身边时，我心中平静，没有半点杀意，可不知怎的，一离了她便极易生怒，往往自个儿也控制不住。这些盗匪都是十恶不赦，罪有应得，杀恶人既是造福苍生，静儿将来自会谅解。”萧绰神色有些古怪，又道：“那和我这魔女在一块儿，便想大开杀戒了？此事连静儿你也想瞒着吗，就如桃源村之时一般？”天浩听她语气异常，又在这节骨眼上提起往事，也不及细想，有些不耐烦道：“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说于她听，不劳姑娘操心，我只问你是否应允？”萧绰闻言有些不快，道：“我既是答应了，你可能信的过我这诡计多端，言而无信的魔女？”天浩见其言语中对自己有所不满，一时不知何处得罪了她，如今群盗环伺，也无暇辨个清楚，道：“你若应允，我便信了。”萧绰听了，似又转怒为喜，接口道：“好，那我便允诺公子，不将此间所见说与他人听。只是我可提醒在先，群盗贪生怕死，一见形势不妙，立马四散而逃，若是让其散开了，茫茫海上要一个不漏全收拾了可难于登天。”天浩见她既已应允，也不答话，独自走到艇首，咬破中指，洒了数滴鲜血入海。
口中默念道：“饮吾之血，听吾之命，受吾之力，供吾驱策…”他习驱策之术已有半载，极渊脱困之时不过只是护周遭安危，牛刀小试而已，如今满胸怒气全力施为，自是不同。不过片刻，海面沿着小艇开裂，升起数十丈高如山岳般的水幕，横断海中，遮天蔽日，将前方盗船全都罩在其阴影之内。群盗何曾见过这等阵势，顿时乱作一团，纷纷转向逃命，可哪里还来的及。巨浪滔滔，铺天盖地卷了过去，如泰山压顶瞬时便将其全都拍入海底。
天浩也未曾料到半年来自己功力竟精进如斯，正惊喜不已，忽感到惊涛之下有股强大的杀气一闪即逝，心中一凛，怕有高手藏迹群盗之中，忙全神戒备，以防不测。边上萧绰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残板断木纷纷浮起，还有数十个未曾丧命的盗匪在海上扑腾挣扎。天浩对先前海中昙花一现的凌厉杀气仍不放心，高喊道：“阁下既有如此功力，何必假冒盗匪，躲躲藏藏，做缩头乌龟，快快出来我二人大战一场。”可半晌也不见回音。为绝后患，他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双手伸入水中，学着极渊漩涡的法门，感触大海节律，按着阴阳相生，循环不息之理，借潮汐之力，以小艇为中心，硬在海中生出了个大漩涡，虽声威远逊持续千年，波泽万顷的北海极渊，可也将方圆数里内一切残骸都卷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