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九年的学习生涯中,我一直与班干部的缘分浅薄。这并非由于我故作清高不愿参与集体事务——尤其在小学年代,我表现欲强,争先好胜,一直对班长、学习委员、语文课代表等实权职位非常觊觎。无奈我武功练的好,脾气养的差,但凡与同学口角必动手,动手必伤人,伤人之后还要买香蕉赔礼道歉。次数一多,再也没有人愿意在班干部选举上投我的票。每次唱票时看到我的名字挂在黑板上,下面应当画“正”字的地方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投的一横,我便羞愤难当,无地自容,猜测沈平平一定在暗中嘲笑。后来我索性放弃争取,只凭借书画特长,被班主任御赐了个最苦逼的宣传委员。其实宣传委员和文艺委员在中国博大精深的校园官职制度中属于同类,都是艺术类干部,与德智体无关,不和成绩挂钩。虽然肩带两道杠,但没有政治话语权和班级管理权,不像体育委员有一呼百应的活动威望,更不会有同学觉得他们高人一等,是好学生。不过文艺委员毕竟文艺,让人联想到跳着皮筋的少女,弹着钢琴的少年,好歹多才多艺,讨人喜欢。宣传委员却负责宣传,是中央宣传部的最小民间成员,是学校和老师的喉舌,令人厌恶。宣传委员每个月都要按照学校给出的主题出黑板报,出的好了,学生们会说马屁拍的好,分数低了,班主任会说拖班级后腿。吃力不讨好。我的宣传委员一做就是九年,轻车熟路,居然也有了点感情。度过百鬼夜行的初中,高中开学第二周也开始评选班干部。我决定下面的三年要弃恶从善,重新做人,跟着党和老师走,于是闭着眼继续自荐宣传委。
韩指月的风头在入学之初便升到顶点。我们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虽然不服气她的口语水平,但非常钟爱她的好学生气质,极力推荐她报名班长职务。韩指月莞尔笑道:“范老师,谢谢您的厚爱,但是我这次确实不能竞选班长了。我有一个朋友特别不喜欢听我在每节课前喊“起立”的声音,我不想影响他上课的心情。不过我想报名宣传委员,我小学的时候学了2年书法,初中时出了三年黑板报,我相信我一定能胜任这个职务!”
班会结束,韩指月以43比1的优势击败我成为新任宣传委员,全权负责黑板报事务。并且来到我面前炫耀。我看着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的余述,还有名字下面孤单的一横,说:“你影响我上课心情了,你还影响我下课心情了,你简直影响我上学的心情了。”
韩指月说:“余述,你不适合当班干部。你爱结交些不正经的朋友,做些不正经的事情。你自己虽然有小聪明,不必用功成绩就好, 但如果其他的同学向你看齐,就会害了他们。学生干部不过是个称号,是个浮名。你看,我当过九年的班长,这次还不是一点都不留恋。我知道你乐意出黑板报,乐意和我一起出,所以这个宣传委员,我当还是你当,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我们就像从前,你画画,我写字。你想怎么出就怎么出,我都听你的。”
我说:“你不要得了便宜就卖乖,还说大道理,还演苦情戏。谁说我乐意和你一起出了?”
韩指月说:“不乐意更好。你不就盘算着到时候点了那个沈平平帮你写字,趁机占人家便宜么?剑眉都和我说了。我告诉你,我翻过沈平平的作业本,狗爬体,写的比剑眉还难看。”
我骂道:“畜生!叛徒!扶不起的阿斗!老子培养他那么久,还是他妈那么不上路子,嘴和娘们儿比碎。再说沈平平字丑怎么了,她字丑可以画画啊,我来写字。”
韩指月说:“你的字写的跟病历似地,谁看得懂。而且请你不要这么侮辱同学。剑眉还是你的好朋友呢。”
“呸。”
“你呸谁?你是冲他呢还是冲我呢?你不是大男人么?大男人就不要指桑骂槐。”
我站起身来,把韩指月按到椅子上说:“二麻子,我没有冲你,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就是从官僚阶级被打回无产阶级,心里不痛快不可以?”
韩指月扬着头说:“你别不痛快了。我还不知道个你。你能改邪归正明天就叫我脸上长真麻子。你听我说,我就想和你一起出个黑板报。你要追沈平平,想别的办法,怎么大张旗鼓怎么腥风血雨我都不管你,行不行?”
“行。”我发自内心的露出一张巨大笑脸。其实我并非那个意思,但是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良心被狗吃了。
韩指月淡淡的说:“小孩子。”然后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