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迷局2
雪丫自然是不能留在王府里了。白紫苏本想给雪丫一些银子,可是她竟然发现自己没有钱,于是将抽屉里的首饰搜罗了一些都给了雪丫。
送走了雪丫,白紫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身着藕荷色细穗绸衫,披着雪白软狸坎肩,耳戴鎏花耳坠子,头发高耸一挽,插上一朵淡黄簪花,人淡如菊,落花无言。只是,额头上束着淡黄的束额,再加上肌白胜雪,倒有些病怏怏的样子。
就这样,去太华殿宴席罢,应该不会给孤北臣丢脸。紫苏从来不认为自己多么漂亮,但是也从不认为自己丑。人家现在是齐王了呢,她也荣升为齐王妃,不能给他丢脸。
沿着回廊,走了好长时间,只要踏过门阁,就是大宴宾客的太华殿了。微冉躲在门阁后面向大殿里看。大殿边儿上站着一排排披红绫的护卫。两盏几乎有两人高的红纱水晶宫灯高高悬在大梁上,格外引人注目。
琼浆玉液的香味弥漫在夜空之下,大殿之上,男人们开始大言不惭地说起笑话来。女人们围绕着齐王的宠妾宜兰说起虚伪而又滥情的恭维话。
孤北臣高高在上,冷冷淡淡地坐在上首,有人来敬酒的时候嘴角才勾起淡淡的如莲花般的笑意。
宁王李孝珏俊丽风华,然而眉间却游离着丝丝落拓怅惘。只有眼神沉稳安宁,让人情不自禁地信赖。他低下头,正默默地饮酒。作为齐王府上宾的待遇一直很好。
紫苏看了一眼大殿高悬着的红纱水晶宫灯,突然想到去年她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在这座大殿上,当时头上蒙着红纱,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宫灯的轮廓,影影绰绰,红纱温软地拂动着她的肌理,有人将她的手抓起来,狠狠地将她拉到他的怀里。惊惶,尴尬,心慌意乱,那是她的新婚之夜,拜堂之时最初的感受。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就跨入了大厅。
孤北臣看到她的刹那,眼睛亮了起来。
可是歌声、酒盏碰撞声此起彼伏,在嘈嘈切切的熙攘声里,白紫苏竟然直接向宁王缓缓走去。一身黄衣,像撒播芬芳的杜鹃花,游走在夜空之下。而她的眼睛是纯净而邈远的,似乎不沾染世俗红尘。
孤北臣脸色依旧清冷,眉间淡淡,一身骄傲,然而手却暗暗握成拳。他的王妃一进大殿,竟然向别的男人走去,她真是不同凡响,真是给他面子。
再看向白紫苏,却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宁王,孤北臣的眼睛很快眯了起来,厉声说道:“白紫苏,过来!”
命令的声音如剑锋,喧嚣着而来。
白紫苏便感觉有芒刺在背,再也移不开一步。
宁王也身子顿了顿,看向孤北臣,却见孤北臣正举起一杯酒,向他点头致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慢慢地隐下去,幽暗,愤怒,而危险。
宁王淡淡的眼眸也变得深了起来,与孤北臣久久对视,属于男人的战火似乎一触即发。而在这江东的地盘,他是阶下囚,是弱者。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爽亮的女人声音:“晚晚承蒙殿下抬爱,所以为大家献唱一曲,以报齐王殿下的盛情。请各位爷捧个场!”
声音大方得体,一个娇媚多姿,仪态万千的美人儿站了起来,是江南名妓苏晚晚。她倚在宁王身畔,玉臂勾着宁王胳膊,启唇清唱。才子佳人,倒也养眼得紧。苏晚晚自然是齐王送予宁王的美人。在江东的这几日,宁王和苏晚晚相处甚欢。
宁王听到苏晚晚的声音,神色这才恢复如常,莞尔一笑,一手搂着美人纤腰,一手举起酒杯,遥遥向孤北臣一送,算是回礼。
苏晚晚那轻柔而略微萧瑟的歌声很快响彻大厅。
一时,人们都沉浸在这有些美丽与哀愁的歌声中。
远远地,白紫苏感觉到四哥轻击双手打着拍子,而眼光却拨开众人有些轻怜,有些落寞地落在她身上。
已经人事的白紫苏怎么会不明白那样的眼神,压抑,苦闷,还有浓浓的思慕和爱恋……
白紫苏微微一凛,难道,难道这么多年以来,四哥对自己有情么?
不,又瞎想了,这姑娘又不知如何自处了。白紫苏狠命地摇头,怎么会呢!她和他是兄妹的情谊,一直都是啊!
兄妹之情,对,是兄妹之情!不可多想。
突然一道冷淡而凌洌的目光也笼罩到她身上,孤北臣那有些冷淡有些高傲的眼睛正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在歌声中,白紫苏默默地走到孤北臣身边。孤北臣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疼。”她甩开他的禁锢,抢过他面前的酒壶,在贵妇们好奇而惊讶的眼神里猛灌入喉,心里满腔的怒火才被冰凉的酒水慢慢地压了下去。然后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恶狠狠道:“我给你这个面子,好让你欺负我。”
孤北臣眼睛不看她,“你今天穿的这么美,像个妖精。额上那么丑你还敢出来。”
“你不喜欢么?”
“喜欢的不止我一个。”
“那你就把其他的人赶走吧。”紫苏抿嘴直笑。
孤北臣眉一扬,微微一笑:“这倒是。”吩咐身边侍从道:“宁王喝多了,请他回府去吧。”
那侍从便走到宁王那里传达旨意。
宁王向孤北臣举起酒杯,向孤北臣遥送,点了点头。然后爆了句粗口,竟然抱着酒壶站起来,步伐虚浮地向前走了几步,砰地一声,侧身躺倒在苏晚晚的怀里。苏晚晚的歌声戛然而止。
“醉了!宁王醉了!”人群骚乱,便有随从和苏晚晚一起将宁王架起来,送出了大殿。
四哥是皇子,即使被俘,浑身依旧张扬着皇子的威仪,就怕辱没了他皇子的身份。所以被人赶出大殿还要装作醉酒,他这阶下囚做得真是辛苦。
不过,四哥,你一定能离开江东。你天性洒脱,绝不愿意做困兽。何况困兽犹斗呢。
白紫苏见孤北臣一直盯着宁王的身影若有所思,便伸出手,指着殿顶上的红纱水晶宫灯,笑道:“北臣,看啊,多漂亮的灯!”
“喜欢么?”孤北臣也看向那灯:“这灯挂在这里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不喜欢。”白紫苏不再看那灯,喃喃道:“太容易碎了。我喜欢七夕的荷花灯。”
去年七夕,他是和宜兰在一起,而她则孤身一人,因为他不去迎娶的轻慢举动而愤而出走,游荡到了这柳湖路上。没想到竟然碰见了他。他那时眼里只有宜兰,一定记不得她。而他现在眼里是不是只有她白紫苏呢。
“北臣……”白紫苏声音里有些惊慌,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爱宜兰么?”其实,她想问她和宜兰,哪个对他更重要。
孤北臣一愣,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问这样愚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