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擦了好久的眼睛,直到再次抬头,脸上已经变得云淡风轻。要不是她手里的纸巾还是湿的,陶夭夭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幕伤感画面来自她的意·淫。
叶蓁摊摊手,抿了口已经凉了的咖啡,突然话锋一转,尽是不屑,“其实老实说,我一直挺纳闷的,明明像你这类的张扬性格,应该不怎么讨人喜欢才对,可是同学却偏偏觉得你仗义。明明我才是江南城的女朋友,可是莫名其妙,他话里话外却总是你。”
陶夭夭故作调笑,“我可以当做这是赞美么?”
叶蓁冷哼一声,目光垂向只剩下褐色残渣的杯底,怔怔出神,“他爱说夭夭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纯净水,你要不要试试看?你也喜欢吃冰激凌呀?夭夭特爱吃香蕉船。夭夭从前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穿过裙子,你们女生一上中学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啊……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才是他的女朋友,他是不喜欢你的。可是一面又忍不住去接近你,刻意讨好你。我想,如果你喜欢我了,或许江南城就会更喜欢我了。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一个词语,叫做影子情人,我突然害怕你就是他的那个影子。后来发现你也喜欢江南城,我就开始故意在你面前冲着江南城撒娇,为了让你以为江南城很宠我,让你知道不管你和他再熟,也不过只是朋友。”
叶蓁自嘲一笑,抬头看向陶夭夭。
陶夭夭突然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直接,忍不住低下了头。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胆小、懦弱。
“陶夭夭,你简直是我的克星。”叶蓁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冷讽道,“我又不是你,我干嘛要去你喜欢的餐厅?我就喜欢喝西瓜汁,我干嘛要喝你爱的纯净水?你穿不穿裙子关我什么事?明明是我和江南城约会,凭什么你说要看鬼片就看鬼片,把我吓得半死,你却装模作样的扑在江南城的怀里。陶夭夭,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可恶的女生了。”
四目相对,陶夭夭愕然的看着面前变了人似的女人,哑口无言。
心里有什么轻巧划过,暖而忧伤。却能抚平寂寥。
“幸好,我也不喜欢你……”她强撑场面的挑起眉梢,挑衅道。
“既然彼此都是相见两相厌,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吧。”叶蓁婉转一笑,脸上突然腾起一抹诡秘的神情,站起身来丢下一句,“忘了告诉你,我出国的一切手续也都是你的江姨给办的,还有,她给了我不少钱……”
陶夭夭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弹,看着叶蓁远去的背影,眉心噙起多花苞,久久打不开。
叶蓁说的她都知道,叶蓁不知道的是,对于江南城来说,她有的,只是常驻权,而不是,所有权……
所以,叶蓁至少有一句是对的,他和她,不论再熟,也不过是朋友。
“在哪?”
挂了几次依旧锲而不舍再次响起的电话终于被接通,陶夭夭听到手机里简短而微沉的声音,忍不住蹙了蹙眉,感觉刚明快一些的心情又慢慢僵硬。
她看了眼时间,江南城这时候差不多刚出公司,随口道:“我正要出门呢。”
“哦,有事?”
“嗯,编辑请客吃饭。”
那边一时没有说话,陶夭夭急忙开口道:“诶,不和你说了,我进电梯了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长呼一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陶夭夭没几步,正好撞见自家门口的人影,正回头看她,面无表情。
“不是要去见编辑?”他淡淡的开口,情绪不明,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在楼道氤氲散开。
“要你管!”
陶夭夭眼尾划过厉然光影,恼怒中一把扯过江南城还擒在指尖的钥匙扣,狠狠捅进门锁里。听到身后的男人从胸腔之中传来“嗡嗡”的轻鸣,似嗤似笑。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江南城眼角蹙起的褶皱都透着盈盈的水光,见陶夭夭换了鞋子便径直向屋内走,直接把他当空气。也不气馁,好整以暇的斜倚在门框望着她如同大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
陶夭夭换了衣服就开始捏着抹布在房间四处抹抹擦擦,她只是想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做,从而忽略背后紧随的灼烫目光。
心里暗骂,这厮现在倒像是专门跑来让她欣赏他喝了酒后的鬼样子。
“我饿了,有饭吗?”过了好久,江南城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开口道。
陶夭夭正在弓着身子擦地板,听他说话,便拎着拖把挪到门口,一个劲的拖他的脚下。江南城不得不立起一只脚来,腾出地方。
莫名的,看到她这样气鼓鼓的样子,江南城心情陡然变好。也不顾陶夭夭是否搭理他,兀自说道:“刚才的饭局,光喝酒了,我就吃了两口菜。”
见陶夭夭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继续拖地,江南城顿了顿,才加了一句,“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他垂着眸,没有看到陶夭夭来回移动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硬,下一秒,已经扭头去擦另一块地方了。
江南城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便出门去接,等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微怔,“你去见叶蓁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
陶夭夭的身子猛然直起,江南城对上她微红的眼眶,其中盈满滔天的怒然和愤慨。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开口,拖把就已经迎面甩来,重重砸在他的身上。
裤腿上一片湿渍,被塑料手把打到的下颚蓦地作痛,感觉牙龈出了血。江南城疼得闷哼一声,不等反应,就迎来了拖鞋、抹布、沙发垫,水晶烟灰缸飞过他的侧身,重重摔在楼道中,“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其中密密麻麻的烟蒂四溅开来,一地灰白。
他怔怔的靠在墙壁上,双眼微瞠的看她,背后是凉的,身上惊起冷汗,而眼神却一瞬间变得恻然,“夭夭……”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又去欺负叶蓁了?”陶夭夭一字一顿的反问他,因为咬牙的力道而显得音色扭曲,“江南城,从前我爱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现在不爱你了,你说你是什么?”
江南城颓败的脸色一紧,神情变得沉郁,“不爱了?”
陶夭夭冷哼不语,嘴角噙着诡异的笑容。江南城瞳仁里盛着一汪映着月色的清潭,似是被碎石击碎,残破的摇曳不停。
缓了好久,他才想起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陶夭夭气喘吁吁的瞪着他,像是发怒的狮子。身上套着件居家的长袖棉衫,柔软质地的边缘微微向上卷,赤·裸的脚上只趿拉了一只拖鞋,还有另一只被她随手砸在了他的脚边。
四目相对,一瞬间疲倦。
过去的种种好像隆隆而过的绿皮列车,陈旧而破败,却在脑海中呈现数帧蒙太奇般的诡谲片段,染着美妙的复古青色,穿过黑暗洞穴。忘记它的燥热、脏渍和腐败,终究变得安宁起来。
理智渐渐回归,陶夭夭僵硬的动了动唇,手指还紧攥成拳,“叶蓁的事情你知道?”
江南城沉默点头。
“全部?”
他继续点头。
“什么时候?”
“前两天,我妈告诉我的。”
“所以,你之前以为是我给了她一笔钱,逼她离开?”
江南城刚一点头,陶夭夭已经将脚下的另一只鞋子丢了过去,“操·你大爷江南城,认识这么多年,我陶夭夭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为了赶走男主身边的女一号,不惜金钱交易的炮灰女?
江南城觉得胸口闷闷的,任着陶夭夭冲上来对他拳脚相加,一下一下都落在他的胸前,肚子和腿上。他也不躲,由着她叫骂。
房门是开着的,声音太吵,有邻居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江南城揽着她身子轻轻一旋,已经关上了身后的门。如是,陶夭夭骂得更大声,让他现在就滚。
她刚才拖地时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个发髻,松松散散,此时被她一闹,变得披头散发,乱糟糟的遮盖在尖尖细细的下巴上,这样的陶夭夭,好像刻薄的小泼妇一样。江南城看在眼里,觉得好笑,随即,又有些心酸。
他想抱住她,哄哄她,吻吻她哭红的眼皮,然后对她说句对不起。他不应该冤枉她,更不应该不信任她。
他不怪叶蓁的故意误导,让他以为是陶夭夭给了她画,让她误会,就也是陶夭夭给了她钱,让她离开。他也不怪妈妈的做法,如今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要怪只怪自己,现在想想,所有混乱的源头都是他。
楚逸说得对,他不配。
就连现在,他也知道陶夭夭没有用全力,她甚至避开所有可能伤到他的地方,就好像做做样子的发泄一下。她看起来那么强悍,却依旧会对他心软。
这样的陶夭夭……他轻叹一声,抱住她。
“夭夭……”他这样叫她,试图平息她的怒气。
怀里的身子狠命的反抗,终究,渐渐酥软下去。
江南城心头又是一颤,忍不住用鼻尖去蹭她的,被她躲了过去,他的鼻尖蹭上一滩粘滑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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