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之际,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刚进房就收到一个短信:“莫女士,那日电视台厕所外的照片是我按照贺总的意思传出去的。”这个短信犹如轰天响雷,她打了个冷颤,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就夺门而出。从私家侦探处问到孙熙的位置,她就连人带刀直接过来。
看到莫小凝的脸色渐渐缓和,孙熙又说:“你瞧,我现在住在病房,贺攸清却看都不来看。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们没有一点感情,难道你看不出吗?”
这句话让莫小凝心里泛起涟漪,她记得当年自己发烧贺攸清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她露出甜蜜的笑容,孙熙接着说:“你们如果相爱,我愿意成人之美退出。现在你要做的是找贺攸清好好问清楚,别一味地猜忌,你说对吗?”
“你真的愿意退出?”莫小凝不敢相信孙熙的大方,谁会愿意放弃贺攸清这样的如意郎君呢?
孙熙诚恳地点点头,说:“我真心爱的是黄士郎,但为了家族生意,才会嫁给贺攸清。根本由头至尾,我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但父命难违,我才会默默承受。如果贺攸清因为你的缘故退婚,我也有理由与真心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关键时刻,她拿好友做挡箭牌,心想:“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爱黄士郎,不过那是另一种爱罢了。”
见到莫小凝迟疑不定,孙熙又鼓励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总有人要迈出一步,对不对?难道你们就要这样一直互相折磨吗?”
电视台主动抱住贺攸清,莫小凝已放下了骄傲,事后打电话给他,更是放下尊严。难道她还要再打电话给他,接受凌辱?但是孙熙的话又句句戳中她的心窝,如果她一直犹豫不前,他们二人只有不停错过。
孙熙帮她做决定:“不如我帮你打给他?”
“你肯帮我?”莫小凝此时已经没有敌意,拿刀子的手也完全垂下。
孙熙淡淡一笑:“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我和贺攸清心里都有另外真心相爱的人,勉强在一起只会痛苦。”
孙熙拨通电话,电话才响了一声,贺攸清就接起来,说:“你醒了?”
这不废话吗?孙熙答非所问:“你一直想的女人莫小凝就在医院,同我在一起。你不用再骗我,也别再欺骗自己,过来和她好好说清楚吧。你那张放在钱包里的照片出卖了你的真实感情。”
贺攸清说:“你是指莫小凝现在在你那里?她是不是要对你不利?”
“贺攸清,别欺骗自己了,你明明爱她的,为什么不肯承认?难道你的所谓男子汉尊严真的比爱情来得重要?”
“我马上过来。”贺攸清挂下电话。
孙熙却对着那边嘟嘟嘟的通讯声又说了两句:“你终于肯面对自己了,太好了!我们等你。”
莫小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肯见我!我的脸怎么样,还有我的衣服,我的头发?”
孙熙笑说:“放心,你在他眼里是最美的。只是,你手里拿着刀,不知他见到会怎么想?”
她这一提醒,莫小凝才意识到自己右手一直没有放下那把水果刀,羞涩地一笑:“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那样冲动?肯定吓坏你了吧,我把刀收起来。”言毕,她将刀收回手提包中,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孙熙知她心意,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也是一时冲动。”
莫小凝释然一笑:“孙熙,你真是太好了,真是谢谢你!”她激动之下,将孙熙抱住,身上的酒气差点让孙熙窒息。这样个淡雅的女人,怎么会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真是让人费解。若不是浑身无力,孙熙早就趁莫小凝收起刀子的时候出手制服她,但是现在她只能行缓兵之计。
贺攸清出现在病房门口之际,莫小凝已经把孙熙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对孙熙编造的种种贺攸清对她念念不忘的蛛丝马迹深信不疑,本来剑拔弩张的病房现在是一派和谐气氛。
孙熙看到他,说:“你看,他来了。你们出去慢慢谈吧,不用管我。”
贺攸清淡淡地说:“我们出去。”
莫小凝站起来,握握孙熙的手,说:“谢谢你!我下次再来看你。”
她低着头,羞涩地跟在贺攸清身后,病房门关上,孙熙仰头长舒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给贺攸清发了条短信:“她手提包中有刀,你自己小心。”
危机一解除,昨晚的事就泛上心头,她从病床上下来,走进洗手间。她洗了一个脸,对着镜子说:“妈,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而且活得幸福!”
要幸福,首先要取消这项商业婚姻。贺攸清看上去是个冷酷无情,城府极深的人。像莫小凝那样人淡如菊的女人,居然被他逼得疯疯癫癫,可见他多么绝情!还有,他曾经利用她对母亲的感情,逼她签下婚前协议,可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一个无情卑鄙的人,她若是嫁给他,无疑将一生幸福断送。
她把脸擦干,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带泪一笑:“妈,我不会再迷失自己,我会再伪装自己。”龚真珍与孙熙这对母女,一直没有相互了解。直到龚真珍死之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女儿心意,才知道女儿的梦是什么,本性是什么。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龚真珍在弥留之际让孙熙放下多年伪装的包袱,同时也放下了她在俗世上的最后牵挂。
葬礼安排在七天之后,孙孝之交托给殡仪公司一手操办。他不喜欢周边笼罩着悲伤情绪,所以这几天他都没有回到孙宅,而是在另一个温暖的小家度过。孙熙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大宅,佣人们提起过世的夫人,还会缅怀不已,但还是活照干饭照吃,孙熙自己又何尝不是?什么是人走茶凉,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收拾母亲遗物,把她的衣服捐给福利院,把首饰捐给慈善基金拍卖。母亲一生善良,这是她所乐见的,孙熙只留下了母亲死前戴着的白金项链。这条链子在她的众多首饰之中不算矜贵,却是孙熙从国外带给她的礼物,她一直珍而重之。看到自己送出去的项链,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手上,孙熙心里泛起悲凉。
守夜当天,贺攸清突然出现在殡仪馆中,孙熙本想在葬礼之后与他摊牌,此时碰到他无话可说。
贺攸清却对着龚真珍的尸首,郑重地说:“伯母,你放心,熙儿就教给我来照顾。”
孙熙纳闷:“他这样深情款款的样子,做起来给谁看?他再多呆一刻,我就会忍不住和他摊牌了,还是请他走为上。”
她说:“你走吧,不要影响工作。”
他问:“你一个人,不怕吗?”
她笑说:“她是我妈,我怎么会怕?何况黄士郎说来陪我,马上就到。”
“孙熙,你别忘了你是谁的未婚妻。”贺攸清眼中的柔情收起,露出一贯的扑克脸。
孙熙暗暗想:“所幸过了明天就不是了,否则对着你这个扑克脸,岂不是要闷一辈子!刚才突然卖弄柔情,没两句话就露出本性,果真是贺攸清本色啊!”
她问:“怎么,你不是和旧情人莫小凝重修旧好了吗?”
“我和她的事已经是过去,你不要误会。”贺攸清说。
“我和黄士郎也只是好朋友而已,不过你可以随便误会。”孙熙脸上流出不在乎的神色,贺攸清的眉头微微一皱,她不在乎他,一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