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佑将新娘打量了一番,说:“这就是孙家大小姐呀,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啊!”
他故意将“大小姐”这三个字念得很大声,孙雪一向娇滴滴,一时三刻马上眼眶泛红。
郑修洁小声在陶天佑耳边说:“就算你想奚落贺攸清,也不用为难一个小姑娘。”
陶天佑露出一副你少管的神态,继续说:“听说大小姐还有个妹妹,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孙雪眉头紧蹙,不知道怎么回应,转头去看贺攸清求助。贺攸清却冷口冷面站着,恍若未闻,眼睛望着远方,像在另一个世界。
郑修洁突然意识到陶天佑根本不是为了奚落贺攸清,倒像是为了给孙熙出气。只听他意犹未尽,伸手招呼远处的摄影师:“过来给我和新郎新娘拍张照。”
话音未落,他的手被人拉住:“陶先生,赏脸赏脸。”
说话的是孙孝之,他远远地看见爱女神色紧张,再看一抹嚣张的红色摇来摆去,就赶过来解围。
“哪里哪里?赫赫有名的孙贺两家联姻,在下当然要来祝贺祝贺。”
他将孙字放在贺字前头,给足了孙孝之面子,惹得他哈哈一笑:“客气客气,晚上的酒宴也务必光临啊!”
“一定一定。”他们来回几句对话,手一直握着,两人都笑容满面。
钟声敲响,行礼吉时已到,教堂中奏响婚礼进行曲。宾客纷纷落座,陶天佑与郑修洁坐到了第二排。
贺攸清站在牧师前面,眼光扫视着宾客,陶天佑不屑地瘪瘪嘴:“自作多情,熙儿才不会来看他做猴子戏。”
那声肉麻的“熙儿”引得郑修洁侧目,陶天佑不以为意,插着双手继续看戏。
新娘入场的音乐奏起,孙孝之扶着爱女孙雪一步一趋地向贺攸清走来。直到他们二人走到贺攸清身边,孙孝之将孙雪交到他手中,贺攸清才收起寻找的目光。
面对牧师,贺攸清长舒了一口气,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是强者,终究用理智克制了感情,把这段商业婚姻画上句号。他原来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妻子,漂亮听话,没有思想没有性格没有灵魂,这不正是孙雪吗?
他满意地笑了,只听牧师说着千篇一律的婚礼誓词:“贺攸清,你是否愿意娶孙雪为妻,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当牧师说这段话时,作伴郎的贺攸逸在哥哥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贺攸清平坦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两兄弟搞什么鬼?”秦月娥从没见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眉头皱得那么深,不禁有些担忧。
贺良儒向他们望去责怪的眼神,不想贺攸清还从弟弟手中接过手机,翻看起来。
牧师再次高声问:“贺攸清,你愿意娶孙雪为妻吗?”
贺攸清不为所动之余,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是可忍,孰不可忍!孙孝之按捺不住,走过来,一脸怒色。
贺攸逸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神色也转为阴晴不定。
等着看好戏的陶天佑迎来了这么一段哑戏,与郑修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雪一脸委屈,看见父亲过来,微微地跺脚,摇动着孙孝之的手臂,撒娇:“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孙孝之不耐烦地掰开她的手,与贺良儒对了个眼色。贺良儒也离开座位,过来与他说话。
宾客们看得一头雾水,这两家到底在搞什么鬼?在座的虽然都是自诩上流社会人士,此时也按捺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那边厢,贺攸清拨通了电话,说:“你想怎么样?”
“你要杀只管杀,我不会心疼。”说这句话时,他右手捏紧,眼睛紧闭。
孙孝之听到这话,想抢过电话,被贺良儒拦了下来:“攸清自会处理。”
贺攸清边说电话边从侧门走出教堂,孙孝之紧跟着他出去,留下孙雪在原地,进退失据。素来笑嘻嘻的陶天佑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感染到,神色凝重,跟在孙孝之后面出了侧门。
贺攸逸轻声说:“爸,那个女人不像是开玩笑。不如遣散宾客,然后再报警。”
贺良儒点点头,安抚宾客:“大家稍安勿躁,有一件紧急事情要犬儿处理。婚礼择日再举行。”
宾客们并未作鸟兽散,而是以贺良儒为中心聚了过来,问长问短。
教堂边的空地上,贺攸清开了视像电话,里面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中央一个瘦小的女人被绑住手手脚脚,昏迷不醒。
马上,那边传来阴森的笑声,是莫小凝的声音:“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啊?”她穿着一件轻纱,头上戴着桂冠,嘴唇画得殷红。她精致的五官在轻纱的映照下,本应美丽,此刻却只有可怖。
贺攸清还没有回答,孙孝之便说:“你这个疯婆子,为什么抓住熙儿?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要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我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孙先生,你不是和她脱离父女关系了吗?为什么现在对她的生死那么关心?男人,都是口是心非!贺攸清,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来不来?”莫小凝晃动着手里的明刀。
“你让她说句话。”
“对,你让熙儿说句话!”
莫小凝将孙熙的脑袋推向另一边:“有可能她现在只是个死尸,又可能她只是睡着了。但你若不来,你永远也不知道,对不对?”
“好,我去。一命换一命,你别伤害她。”关键时刻,贺攸清还是言简意赅。
“好,很好!就你一个人,我见到别人,就杀了她。两个小时之内见不到你,我也会杀了她。”莫小凝不知是高兴还是悲苦,又哭又笑,“说到底,你还是肯来!你肯为了她牺牲性命,当年你肯为我这样做吗?我在老地方等你。”
说完这句,她便挂了电话。
孙孝之咬牙切齿:“你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个疯子!若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同你们贺家没完!她说的老地方到底是哪里?”
贺攸清脱下礼服:“伯父,你放心。我一定把熙儿救回来。”
“她说的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你要一个人去,不等警方一起行动?”
“莫小凝已经失去理智,如果她发现我们报警,会对熙儿不利。我不能冒险。”
话音刚落,他就往停车场跑去。到半路,陶天佑开着红色跑车拦住他:“上车。”
贺攸清有所犹豫,陶天佑说:“我去定了,你甩不掉我。不想浪费时间就上车!”
他直接跃上来,陶天佑直踩油门。一路上,贺攸清指挥,陶天佑驾驶,两人没有一句废话。
倏忽间,车子出了市中心,驶到荒野,两边是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田,飘来阵阵幽香。
景色虽美,两人都无暇欣赏,开到末路,再无路走。
贺攸清下车:“你在这里等我,半小时内我还没出来,你就到那边的木屋找我。”
陶天佑凝重地点头。但他哪会乖乖听话,前面贺攸清一路狂奔,他便在后面逶迤前进。走到一半,突然觉得后边有动静,还没回头,就被硬物指住后脑勺:“别出声。”
“出声求饶都不行吗?小姐。”这种时刻,他还言语轻薄。后脑勺一阵酸疼,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顿时昏倒在地。
莫小凝放下手上的木棍,将陶天佑拖到草丛之中,再慢慢向木屋踱去。此地与那间木屋相距不过三五百米,短短的路程,往事就像放电影一般一幕幕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