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熙以为自己奸计终于得逞,没留意到贺攸彤出门前那个威胁中带着恶意的表情。
一连一个礼拜,也不见贺攸彤的踪影,黄士郎简直把孙熙奉若神明。他笑盈盈地问:“你怎么做到的?你简直是我的大恩人!没有她的骚扰,我的拍摄进度那是突飞猛进!”
孙熙拿出电话,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不过说你在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她。”
“什么?”黄士郎一脸狐疑,“她好不容易不来找我,我干嘛主动找她?”
孙熙横他一眼,说:“因为我答应过,这是她不来骚扰你的条件。”于是,孙熙把那天与贺攸彤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向黄士郎复述一遍。黄士郎挠挠脑袋,认真思索一番,拍手说:“我知道了,你这是欲纵故擒之计。我越是抗拒贺攸彤,她就越来劲;相反的,我如果对她的追求可有可无,她就不会死缠烂打。所以你干脆就反其道而行,一方面让她不要对我穷追猛打,另一方面让我适时地给她一点甜头,对她表示关心。这样一来,她就满心以为,只要她对我不理不睬,我就会慢慢地喜欢上她。到那时候,她就不会像冤鬼一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
孙熙俏皮地一笑,说:“就是这个道理。”
黄士郎转念一想,说:“但是牛皮纸总有戳穿的一天,万一她知道了可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她会知道?除非你自己猪油蒙了心,告诉她。”
“你当我傻子啊!我当然不会。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又面露喜色,但心里总有不详的感觉,又说:“我虽然可以一个月抽上一两天来应付她,但是她如果当真了,以为我真的和她谈恋爱,那不可糟糕?以她的小姐脾气,到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孙熙耸耸肩,苦恼地看着黄士郎,说:“你自己决定。我只知道你不打这个电话,她明天一大早一定踩上门来。”
黄士郎思前想后,将这件事反复地掂量,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他用自己的手机,拨通贺攸彤的电话,那边传来贺攸彤没精打采的声音:“哪位?”
黄士郎看孙熙一眼,孙熙向他投去鼓舞的眼神,只听他说:“我是黄士郎,我打来问声好。”
“是你!”电话那边哐当一声,像是贺攸彤兴奋之下摔掉了什么东西。
“嗯。”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我问孙熙拿的。”黄士郎对孙熙挤眉弄眼,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来结束这通电话。
贺攸彤呵呵一笑,她本来以为孙熙满口胡说八道,没想到黄士郎真的主动联络她。她本想借机邀黄士郎出去走走,但一想到孙熙的话,觉得还是不要太主动才好,就一个劲儿地傻笑。
黄士郎说:“我就是问声好,没别的事。我挂电话啦,再见!”一口气说完,他赶紧按掉手机上的红色按钮,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挂,他就神经兮兮地望着电话,像是看着一个定时炸弹,轻声问:“她会不会打回来?”
孙熙摇摇头:“应该不会。”孙熙对爱情虽然七窍只通了六窍,但对人的心理,却有良好的掌握。贺攸彤既然相信她的话,不再来骚扰黄士郎,而现在黄士郎主动给她打电话,更证明孙熙当时所说是正确的。既然如此,贺攸彤又怎么会前功尽废,主动联络黄士郎呢?
黄士郎嘿嘿一声,说:“我知道了。以后我就一个礼拜给她打个电话,问声好。她就不会骚扰我了。”
贺攸彤这些天没到天佑影业踩场,一方面是听信了孙熙的劝诫,另一方面是她实在是事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蒋雄将她当做小孩子来教导,但教的都是他那一套弱肉强食,劣汰优胜的道理。除此以外,他还对贺攸彤大谈自己的社团打拼史。当然至于他的老婆因此丧生,他的女儿因此与他反目这些事迹,他自然是隐去不说。
贺攸彤无比崇拜这位外公,是以居然硬下心肠参加了各种艰苦的训练。早上,她得跟着蒋雄到地产公司熟悉业务;下午,她的时间给了各种专业训练,包括枪击、剑术、拳脚等等;晚上,她又得前往蒋雄的夜场赌场巡视一番。这一天,她刚刚忙完一轮,突然接到黄士郎的电话,兴奋得跳得老高,将身边的银器摔在地上。
黄士郎才说了两句,就挂下了电话。她还想再听听他的声音,但一想到孙熙的忠告,又犹豫了起来,几经踌躇之下,还是忍住不去打这个电话。此时,蒋雄召她到书房谈话,她兴冲冲跑了过去。
蒋雄让她坐在对面,教她下中国象棋。贺攸彤嘟囔了一声:“下棋有什么好玩的?”
蒋雄正色说:“象棋变化繁多。下象棋犹如行兵打仗,每一个步骤都要深思熟虑,方能左右兼顾,顾全大局。攸彤,你的胆子是有了,可谋略还是欠缺,所以要多多练习。”蒋雄虽然疼爱贺攸彤,但也没有盲目,一眼就看出她的缺点。
贺攸彤不以为然,说:“我有外公这个军师,还怕什么!”
“外公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那时候你就要靠自己了。”蒋雄想到自己的病,故而有此一说。但就算他没有疾病,终究也会先贺攸彤一步离世,若到时贺攸彤还不能独挡一面,只会被帮派里的鲨鱼蚕食。
贺攸彤最怕动脑筋,所以走过去围住蒋雄,说:“外公,你长命百岁,一定能陪我过六十大寿的。那时候我都是老婆婆了,还想什么谋略诡计呀?”
蒋雄被她逗乐了,说:“不管怎样,下棋总要学的。不过今天就饶了你,你给我说说最近都学了什么吧。”
贺攸彤绘声绘色地将她这几日来的所学向蒋雄汇报,蒋雄赞赏地点点头。他有了兴致,给贺攸彤说起帮派的典故:“你可知道什么叫投名状?**”
贺攸彤摇摇头,蒋雄解释:“如果有一帮兄弟要结义,为表忠心,他们就会同心协力地去杀一个陌生人。这样几个兄弟就共守一个秘密,谁都不会出卖谁了!”
贺攸彤听得出了神,问:“有这样的事?可是现在就不行了,杀人会被判刑的。”
蒋雄哈哈大笑,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把自己的双手放在灯光底下,说:“你猜这双手,有没有杀过人?”
蒋雄曾经向贺攸彤提过,他年轻时候为了上位,如何地单人匹马以一敌百。他身上的刀伤、枪伤,他全部都能讲出故事来。贺攸彤却从没想过他杀过人,杀人对她来说是一件遥远的事。她看着这双手,痴痴地问:“这双手,真的杀过人吗?不止一个?”
才一个?简直是小觑了蒋雄,他放下手来,说:“我也数不清了。”他数不清是因为,他做了老大之后,开始吩咐手下去杀人。那些人虽然是死在别人手上,但却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死。他喜欢这至高无上的地位,既不用承担亲手杀人的负罪感,又可以享受对别人性命生杀予夺的快感。
贺攸彤竟没有害怕的神情,只听蒋雄又说:“在帮派里还有一项古老的规矩。一个人如果做了帮派的掌门人,就要杀一个人来立威。不过将来你,是做不来的。”
“谁说的!外公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贺攸彤拍拍胸脯。这句话她是冲口而出,一出口她仔细回味了一番,心里也有一丝惧意:“我怎么敢杀人,难道不怕警察抓吗?但是外公杀了那么多人,照样活得很威风,看来警察也没什么用。如果真要我去杀一个人立威,我杀谁呢?我好像没什么仇人,以前孙熙算是我的情敌,但她现在又帮了我的忙,就算扯平了。真要找个恨的人来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