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兄台。再急的事也要养好身体再办……你受了重伤,需要卧床调养。”说着沈流云扶起他,想将他架到破床之上。
“不。”晟玉轩低吼,抓着床沿,硬要撑起自己虚软的身子。不料,那床本就是沈流云捡来人家废弃不用的,经不起他这番折腾。轰隆一声床散了。
而他昨夜动用内力逼酒,又硬生生挨了银风儿一掌,在加上这一摔,身体再也负重不起,眼前一黑,他又晕了过去。
回天医馆
晟清轩、邱毅被南山箬兰赶出房间,又看她一脸凝重肃严,不禁都提心吊胆焦急守在门外。
“喂,你们两个小子在这转悠什么?”东方回天突然出现在拱门,开口问道。
“哦,箬兰小姐在为三嫂施针,让我们在外面……”晟清轩话没说完,就见东方回天瞪大一双小蜜蜂眼惊叫:
“什么!”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吧,这种险招她都敢用!想着,人已经嗖一下窜到门前。
“丫头,丫头……快住手!”他一边拍打门板一边大声叫着。“别玩了,会出人命的……”
屋内,南山箬兰静气凝神,刚想动手就听外边一阵喧嚷。
“该死!”她低咒一声放下银针,掩上南山傲梅****的肌肤。
“东方回天,如果不看在你是我师伯的份上,我一定将你……”一打开门,她就扬声怒喝,可是在看到东方回天身后温润如玉的男子时狠话戛然而止。
“兰儿。”端木瑾俊雅的脸庞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黑眸笔直地望进她的眼里。
“师……”南山箬兰一阵惊喜,想要扑上去,可是瞬间她又凝固笑脸,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兰儿,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端木瑾望望屋里病弱卧床的南山傲梅说道。
心犹豫香消玉殒
南山箬兰低头咬咬唇,侧身放他进来。的确,她的自尊和大姐的性命想比,微不足道。
病床前端木瑾执起银针温和地笑。“兰儿,准备好了吗?”南山箬兰执针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怎么会来?这些天他都在做什么……心口有许多问题,却因为曾经那样的伤害无法问出口。呼——哧——她努力做着深呼吸平稳自己紊乱的心,然后才抬眸平静说道:“可以了。”
伸手拽开南山傲梅的衣襟,露出大片凝脂雪肤。“师傅不要分心哦。”南山箬兰垂眸吩咐。
“嗯。”端木瑾深深凝望她一眼,点头应道。
“好,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南山箬兰始终不肯抬头看端木瑾一眼。
屋外,东方回天翘首以待,他和邱毅、晟清轩不同。心思不在南山傲梅身上,却只纠结在屋内二人如何行针的问题上。这可是医药界的奇迹,堪称鬼斧神工之作,待会儿他一定要让他们两人详细阐述阐述。
“师傅,师傅……”一个布衣年轻人呼喊着跑进来。“外面有个人请你出诊。”
“出什么诊?没看到师傅我正忙着呢吗?”东方回天不耐挥挥手,全部心思都在屋内那旷世奇针上。
“可是……来人说那人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啊……是这样啊,可是……”东方回天挠挠头,救人很重要,那个屋里那行针术也很重要。不过,救人他天天救,这旷世奇针可是有这次就没下次了。“你回他,就说我出诊了。”他挥挥衣袖,下了决心,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哦,”小徒弟乖乖领命出去。
“怎么样?”沈暮烟见沈流云走进山洞急忙问道。
沈流云摇摇头。“我去了回天医馆,可是他徒弟说东方大夫出诊了。”
“哎!”沈暮烟叹口气。“那可怎么办,即使他不是小王爷,我们也总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吧。”
不,本王绝不会轻易死去!稻草铺就的地铺上,晟玉轩微微睁开眼睛。他这条命经历了皇宫中阴风血雨都保了下来,绝不可能丢在这小小的益州。
昨日是他太急了,因为南山傲梅,他怎么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为一个女人失去理智不是他玉王该犯的错误。
“这也没办法啊,我们已经找了四个大夫了。”沈流云说着向里面走来,看到斜撑着想要坐起的晟玉轩。急忙奔过来蹲下身子扶起他。“你伤得这么重,还是躺着休息吧。”
“不用……扶我坐好。”晟玉轩咬牙挨过锥心刺痛说道。
“哦,好。”沈流云依言让他坐端正。
他们母子看来都是良善之人,是自己多疑了。晟玉轩闭目调息,可是,那些药还是不能给他。那是南山傲梅最后的机会,他必定要万分谨慎亲手交付。相信有南山箬兰在,她一定能撑一段时间,自己可以……心口突然绞痛,“嗯……”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不能再想了!没想到南山傲梅竟如此牵扯他的心思。不可以这样,她只是娘亲指给他的妃,他怎么可以为了她枉送性命。
他默念师傅传授的清心诀,将一切杂念摒除脑外,开始专心运功疗伤。
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脸沉肃的南山箬兰,随后的端木瑾依然挂着温柔的笑。
“傲梅小姐,怎么样了?”晟清轩、邱毅连忙凑过来问道。
“喂,丫头,这次不能藏私哦,快跟师伯讲讲……”东方回天上来拽住南山箬兰的胳膊。未料,南山箬兰撅着红唇推开他的手,寒着俏脸一声不吭走向院外。
“嘎……”三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莫非……他们不敢想下去。
“师弟,怎么样?快说啊,急死我老人家了。”还是东方回天率先回神,拉住端木瑾盘问。
“哦,傲梅姑娘大概挺过这一个月是没问题了。”
耶?这么说他们施针成功了,那为什么南山箬兰还那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三人把目光齐刷刷盯到端木瑾身上。
嗯,这对师徒有问题!
“咳咳……”端木瑾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箬兰……很替她姐姐担心,我去看看……”
若不是及时收手,她竟差一点失手害死姐姐!虽然后来平静了心思施针成功,但南山箬兰还是懊恼得只想撞墙。看来她真的不该对端木师傅谨哥哥产生感情,她错了!
耶,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几天南山箬兰改了性子,变得沉默寡言,他们还可以理解,她为姐姐担心嘛。可是这晟玉轩的改变也太突兀了吧。
今日清晨,晟玉轩是被一辆老破牛车拉回来的,他衣衫褴褛,脸色憔悴却直挺挺坐在牛车上,露出的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尊贵气度。
那时,众人就开始大跌眼镜了。
虽然磬玉楼一战,他重创江南五煞已让人刮目相看,
但本来一个嘴角经常挂着轻浮笑意的纨绔王爷,在被劫数日后,突然就变得沉稳肃严,霸气十足,大家还是有点不适应。
瞧现在,他坐在南山傲梅床前温柔喂她喝药的情景,更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重了什么噬心蛊之类的。幸好有南山箬兰作证他很正常,不然众人可能就隔离了他。
只是谁也不知晟玉轩心里的盘盘绕绕。
要救她吗?他看着南山傲梅慢慢将药汁喝完,温柔替她擦掉嘴角的药渍,心内却在做着残忍的决定。
或许,一开始那些吃醋的言行只是他惯性的掩饰,毕竟那风花雪月的面具戴到脸上已很久了,不自觉地就会依着那性子胡乱来,反正玉王就是那般荒诞。
只是慢慢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特别,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南山傲梅的感情超出可控范围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犹豫是否该将解药拿出来了。除了那梦中的仙子,这世间不该再有人牵动他的心神。
娘亲是个惨痛的教训,她爱父皇胜过自己才会难产送命。他不会重蹈娘亲的覆辙,他不会让自己有软肋存在,而偏偏南山傲梅就成了他的软肋。他不能亲手为自己制造这个障碍。
理智告诉他,不能救她,就让她就此香消玉殒最好。可是自己的心却又有丝不忍,一看到她被蛇毒折磨的痛苦模样,他就有股拿出解药的冲动。
到底该怎么办?生平第一次他犹豫不决。
益州行告一段落
三日后
看南山傲梅喝完药又沉沉睡去,晟玉轩轻轻叹口气步出房间。
拱门外,南山箬兰默默立着,见他走来,忽然抬起水眸直盯着他问:“姐夫,你说大姐这次能不能化险为夷?”她这样问不是想要什么真正的答案,而仅仅是想寻求一点支持,寻求一点帮大姐继续撑下去的信心。
晟玉轩了然,微微点头。如果她能帮南山傲梅度过鬼门关,自己也不用这样左右为难了。
“姐的师傅说,姐这一生灾厄重重。但是若找对夫君就会一生顺遂,而你就是她命定的那个人。姐不信这些,可是我们和爹娘都信,所以才想尽办法让她主动到旌阳找你完婚……”
她是被骗来的,难怪当初她那样冷淡,原来一开始他只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晟玉轩暗暗思付。南山箬兰眼望着别处继续讲着:
“可是,现在你们已经完婚了,姐应该平安无事才对……啊!”突然,她扬起语调。“这样说来,有你在,姐一定会度过难关的!玄机山人很神的,他应该不会算错!”
玄机山人!晟玉轩闻言浑身一震,难道命中注定他该救她!如若他逆天而为呢?
南山箬兰继续絮絮叨叨说着:“一定是这样了,也不枉姐姐命在旦夕还一直挂念与你……”
“她挂念我……”他喃喃重复。
“是啊,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神情谁都看得出。你不知道那日被疼痛煎熬时,姐还为你掉泪了呢,自小我就没见过姐姐落泪……”
她为他落泪!晟玉轩心弦波动,一股陌生的情愫萦绕于胸。但是那痛也是因为南山箬兰的七日散骨粉,南山傲梅也该知情,或者她只是歉疚,沸腾的心又瞬间凝固。
“说到这……姐夫……我……”南山箬兰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我该给姐夫道歉的,我不该一时意气用事在你身上动手脚,让你承受七天的椎骨之痛!”
见晟玉轩不惊不恼只是用深邃的黑瞳直盯着她,南山箬兰不禁羞窘地跺跺脚,嚷道:“哎呀,谁让你在洞房花烛夜丢下姐姐夜宿青楼的,人家气不过嘛。”
原来只是为此,是他想多了?他本以为这里面有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咳咳……”他清清嗓子道:“那日是我做得不对。”
“就是嘛。不过我相信姐姐有双识人慧眼,她既然接受你,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哦。”黑瞳微微闪动。
“既然姐姐接受了你,你就是我们南山家的家人,所以我就对你坦诚了……”
“家人!”晟玉轩能感受到南山箬兰的诚意,不由俊眼微眯,这个词竟让他鼻子发酸有落泪的冲动。修长手指不由摸向那些小瓶瓶罐罐。“兰儿……”
“哎呀,我去看姐姐了,姐夫,我们以后再聊。”南山箬兰抬头看到端木瑾朝这边走来,慌张走进院中,没来得及听完晟玉轩的话。
他望着手中的一把药瓶,喃喃道:“梅儿,别怪我,这是你的命!”
怔忪间,端木瑾已走近。
“王爷手中的瓷瓶好眼熟。”那蓝底彩绘的造型很奇特,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是吗?”晟玉轩将瓷瓶递到他面前。“端木兄见过?”
端木瑾拿起一个仔细瞧看。“这……该是南越皇宫之物,王爷怎么会有?”
“只是顺手牵羊。”梅儿,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这么说……王爷是从银篅酯处得来的?”
“正是。”
“那王爷,可否容在下打开看一下?”
“请便!”
端木瑾便不再客气,将那小瓶一个个打开查看,还放到鼻子下仔细嗅闻。待他闻到一个藤蔓缠绕图案的瓷瓶时,忽然面露喜色。
“王爷,我想傲梅姑娘她有救了!”
晟玉轩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倏然落地,他不由一派轻松!百转千绕,他终究舍不得她!
“人送到医馆了?”沈暮烟见沈流云走进来,开口问道。
“嗯,东方大夫说他需要留在医馆好好调养一段日子,也没提银子的事,他可真是位仁医……哦,对了,娘,那位玉兄弟有封信给你。”说着沈流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沈暮烟。
沈暮烟刚要打开,沫儿跑了出来。“云哥哥,你看到梅姐姐了吗?”
沈流云笑了,揉揉沫儿扬起的小脑袋。“我是去医馆,怎么会看到梅姐姐呢?”
“可是……那个玉哥哥不是和梅姐姐在一起的吗?”沫儿撅起嘴,小脸上满是失望。
“嘎?”沈流云怔住。
沈暮烟双手一颤。
他们怎么没注意到呢?听沫儿这么一说,这个姓玉的男子倒是与梅姑娘同来的玉公子有几分神似。小孩的眼睛极是纯净,难道他们……
沈暮烟连忙打开手中的信,只见里面一块碧玉,一张纸签。纸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吾遭殇劫难,
是君助身畔。
玉赠表谢言,
王土皆平安。
沈流云默念,竟是首藏头诗。
“娘,您看,吾——是——玉——王,他果然是我们要找的人!”
和煦的秋阳那般明朗怡人地自半敞的窗扇投入,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有种软绵绵、麻酥酥的感觉,令人们忘掉了阳光升起前的灰黯与寒酷。
南山傲梅的毒解是解了,可是半个多月来的精神与体力蔺伤,加上解毒时对身体的戕害-——就好象两国军队在她体内大打了一场仗似的,那可比毒发作时更痛苦百倍,当时体力已经孱弱到极点的她差一点点就挨不过去了。
如今已经修养二十几天,她才稍稍有了些活力。
当晟玉轩拿着一封信函进来时,她已经眯着眼快睡着了。晟玉轩在床沿旁坐下,拆开信来看。
南山傲梅闻声睁开眼睛,就见晟玉轩蹙起眉峰。“怎么了?”
晟玉轩将信放在她的手上。“皇兄,要大婚了。让我们回去参加他的册后大典。”
“这么重大的事,我们是该回去。”
“可是,你的身体……”晟玉轩理理她凌乱的黑发,眼露担忧之色。
南山傲梅莞尔一笑。“无妨,册后大典在一个月后,我们可以放缓速度,慢慢回去。”
回旌阳又回原点
说话间门扉轻启,沫儿从门口探进头来。
“过来,沫儿。”南山傲梅轻唤。她立刻像只蝴蝶轻巧飞过来,后面跟着一脸笑意的沈暮烟。原来那日得知晟玉轩的身份后,他们就马上寻到回天医馆来,这几日南山傲梅还多亏她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