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希快速跑回寝室。推开门,发现屋里只有老大一人。老三不见了,老二也没有回来。他一头扎到床上,拿出手机拨打老二手机。还是信号不通。他情绪失控地“嗨——”了一声,将手机丢掉。
“小希,你怎么了?”老大突然问。他没有入睡,也许察觉到了米希这两天的异常。“小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两天你有点不对劲。”
“老大,我感觉老二出事了?”米希很慌张,他想将所有事情一口说出。事情复杂,还是先从老二是否安全,是否被害入手吧。
老大从床上坐起来,敲了敲大腿,说:“感觉?你怎么感觉。”
“老二去了标本楼,可他消失了。就从标本楼消失了。我上去找过,找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老大揉揉脑袋,感觉一塌糊涂,不知所云。流露出一种神态,米希能够感觉到,老大对自己所言说的内容产生了怀疑。
“好啦。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再说了,老二他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这么晚了去标本楼。怎么会突然就消……”他打住了下面的话。讥讽地一笑,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说,“消失?人间蒸发?迷失谋杀?感觉听小说一样。行了,我很累。”
老大不相信,掉过头睡了。米希也生气,不信就不信。迟早你会相信。还是寝室老大呢,这么冷漠。一点也不关系别人。他自言自语说:“明天?明天黄瓜吃都凉了。”
他静静地分析老二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接受现代的医学教育。自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幽灵。老二不会人间蒸发,不会消失。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呢?从窗户跳出去了?不会,标本室的窗户都是从里面紧锁,玻璃坚固如铁,而且完好无缺。跳了出去,怎么会从里面紧锁呢?所有三层楼都找过了,就算是一只猫也会原形毕露了。米希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寝室闷热,他抓耳挠腮,身上的汗越来越多。
不对——不对——不对。老二绝对没有走出标本楼,他就在标本楼里。而且,老二已经看到了自己,自己也从老二身边走过。他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事情。难道?
米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二楼展厅里福尔马林味道那么浓呢?那个玻璃瓶很高,完全可以把老二装进去。难道老二已经遇害了?不行,一定去看看。他也不管老大愿意不愿意了。将寝室吊灯打开,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战术手电。战术手电亮度很高,是军队配备器械。一脚将门踢开,不忘大喊几句:“老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老二已经遇害了。睡————睡。你睡个屁。等警察来吧!”
米希一肚子怒气,对老大今天的冷漠很是厌倦。
战术手电的灯光就是亮。他一路小跑再次来到标本楼。
一楼,他感觉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关键是二楼,二楼那个展厅,展厅里面的两个装满了福尔马林的瓶子。他将手电调到最亮。一步一步往上走,心再一次跳了起来。跳动的愈加厉害了。这一次,他不是怕。他担心,担心自己的猜测应验。刚上到一半,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这个药味,虽然也很浓,却远远比刚才来的时候淡得多了。米希的心如同被揪了起来。胸口发闷。谜底即将揭开,事实上这个谜底已经被米希洞悉了。
米希尖叫了一声,瘫软到楼梯上。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标本楼被警方封锁。
雷警官是此案的负责人。这是一名低调的神探,只要他一出马,身旁的助手一寒定会出现。彼此默契地配合了将尽二十年。
法医和技术人员细致地勘验现场,收集证据。
二楼一个展厅内有两个仪器瓶,仪器瓶高度一米五左右。圆形,周半径要四十厘米。里面灌注了福尔马林,同时浸泡了一些人工合成躯体。老二死在了右侧的仪器瓶里面。有一点很蹊跷,两个仪器瓶紧紧靠在幻灯机旁边,后面是一张很大的帷幕。一个假设完全可以成立:如果蹬上幻灯器,人可以跳入这个仪器瓶中。这个假设的成立,给判断老二是自杀还是他杀增添了难度。另外一个展厅同样有两个仪器频,四个瓶子是同一型号。有一点不同,这个展厅没有幻灯。
雷警官将两个展厅反复查看了一番,然后走到米希身前,轻轻地问:“你好,叫我雷警官吧。你报的案?叫什么名字。”
“哦!是我。我是这里的学生,米希。”
“说说发现死者的经过吧!”
“我看见老二进了标本楼,始终没有出来。我就进去找,没有找到。猜想他出了事?就这样。这么简单。”
雷点点头,想了一下再说:“死者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米希一惊,他早想找个可以信赖的人,将这几天发现的怪异的事情倾吐出来。
“警官,是这样,昨天晚上我见到老二从标本楼出来,表情怪异……”米希一口气将所有事情如实讲了一遍。他说得尽可能详细,一来想让雷警官为他解答这些怪异的事情。二来,他也怕自己身陷危险。
雷警官还是点点头,机械的样子。他徘徊一会,又问:“米希,你先镇定一下,不要紧张。下面的问题很重要,你要客观地回答。”雷警官给了米希一分钟时间,让他舒缓紧张的情绪。之后说,“你能不能确认。老二进入标本楼之后,你进入之前,这段时间里,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吗?”
“嗯!雷警官,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进去过。”米希十分肯定。他为了让雷警官清楚他判断的理由,所以详细地解释了一番。“我蹲到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楼门。这栋楼只有一个门。另外,我蹲的地方正对一楼有窗户那一侧。如果老二是开窗户放人进去,我也能看见。另外那一侧,是一排房间,根本就没有窗户。其余两侧,是墙壁。标本楼就是这个设计。”
雷警官对他这个解释很满意,微微笑一下。这个笑容也许是希望米希能轻松一下,他继续问道:“米希,还有一点。你刚才说,走到二楼时你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药味(福尔马林)。对吗?”
“对!”
“能不能回忆一下。哪个位置的气味更浓烈一些?”这一问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被雷警官瞬间入。
米希没有思考,本能地回答:“展厅里。”
“有两个展厅,究竟哪一个?”
“前面那一个。”此言一出,米希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也许刚才刚才上楼时自己紧张了,神经传递也迟缓了。嗅觉上体会到的感觉,不会瞬间传递给大脑。现在,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药味突然淡了呢?上楼时就感觉到了这一点,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先前自己来时,站到展厅门口,那股药味很刺鼻。现在,同样站在门口,药味消失了。
这前面那一个展厅,也就是发现老二尸体的展厅。
雷警官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掉身再次走向那个装有老二尸体的仪器瓶,目视了好一阵。绕仪器转了几圈,他将视线移到地面,地面上竟然没有湿,没有溅出的溶液。虽然老二身材矮小,瘦小枯干,毕竟也是一个人啊!装到容器里要占用很大的容积,难道这个仪器瓶先前并没有满吗?雷警官很自信地摇了摇头。
他吩咐法医将四个容器内的药剂分别取样品,并启走老二尸体,作进一步尸检。
他再一次走向米希,指了指他手里的战术手电,问:“这个手电来自哪里?”
“我从寝室里找来的。”
“它属于谁?”
“老三。”米希解释几句,说。“老三到医院临床,这几天不在寝室。”
雷警官继续问了一句:“老三?他喜欢刀枪之类的东西吗?”
米希表现出认可的姿势,下意识的动作。似乎喜欢,也似乎不喜欢。总之,他平时是收集了很多刀具,子弹,还有枪炮仿真模型。
现场勘查工作继续。雷警官告诉米希,自己的助手一寒到寝室去搜查一下,如果碰到了私人物品,希望能体谅一下。
案发现场被封锁,警方人员渐渐撤离。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命案也惊动了全校。
米希很伤感、疲惫地回到寝室。
寝室还算整齐,警员们没有翻箱倒柜地搜查。可是,他发现老大低头不语,整理自己的行李。这一幕让米希满头雾水,老大想干什么?米希本想数落老大几句,见此景他诧异了一会,问:“我说,老大,你要去逃荒啊?”
老大将头抬起,睥睨了他一眼,斥责道:“逃荒也好过龙潭虎。我决定换一个寝室。这里?嗨,太危险了。老三也不在,我怕被害。”
米希头一颤,气愤加上悲痛,让他大声叫嚷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害死了老二。昨天晚上,我提醒了你,说老二可能遇到不测。你做了什么,一点同情心没有,漠不关心,就知道睡觉。这个时候反咬一口了,是不是?告诉你,我米希也不是好惹的主。”
老大依然收拾他的行李。那表情很丰富,充满了不屑、鄙视。他对米希所言不屑一顾,说:“米希。你不要演戏了。你说出自己的怀疑是在什么时候?午夜了。那个时候老二已经遇害了。你心虚,想利用我做证人吧。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早一些将这些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我呢?还说什么消失了,什么人间蒸发,骗鬼吧!”
米希一时哑然。他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说。且,事出太突然了。谁会料到老二这么快就被害了呢?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解释道:“老大,你先不要武断地下结论。这些事情我说了,原原委委的说过了。只是没有同你说而已,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的机会。”
“那你怎么叫说了呢?难不成同鬼说了?”老大用阴邪地口气说。
米希忙解释:“我告诉老三了。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老三。”
“哈哈——”老大一阵讥笑,讥讽说:“那还不是跟鬼说了吗?老三去了医院临床,你怎么能见到他呢?你不会告诉我,你同老三通了电话吧?”
老大将行李收拾妥当了。拎起就往外走,突然又停住了,说:“我告诉你吧,老三手机始终不通。我打过了不下一百次。你解释一下吧。你是怎么同他说了这些事情?”
米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啊!老三昨天回来了一趟。不信,不信你可以问问寝室守卫啊?”
“见鬼?”老大抛出这两个字就走开了。
米希暗自神伤,怎么遇到这么些倒霉的事情呢?最终,还让人误会。老大说老三手机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拿起手机,快速拨打了老三手机号。果然,接不通。米希再一次感到不解,先前老二手机不通,这一会老三的手机怎么也不通呢?难道医院临床不允许开机,不会啊?哪家医院会有这么荒唐的规定。他跺跺脚,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自己讨回说法和尊严。这就去见寝室守卫,守卫同老三平日里很熟。这栋寝室楼里的人并不多,来来往往也都熟识了。再说了,昨天老三是十一点左右才回来,这个时候很好,一般不会有人进来,也不至于有人出去。正因为这样,守卫会对老三记忆犹新。让守卫替自己作证,看老大他还能说出来什么。
米希下了楼。
值班室里有两个人。一个高个子,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寝室门,米希心想,工作真尽职。这样太好了,他一定知道老三昨天回来过。另一个矮个子,他一边喝水,一边巡视走廊每一个角落。他们就是这栋寝室楼的两门守卫。因为一向认真负责,一点也不疏忽,所以多次受到医学院后勤部门的表彰。
米希上前微笑施了一礼,和颜悦色道:“大叔,您辛苦了。麻烦您了,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可以吗?”
高个子也认识他,知道他叫米希,是医学院数一数二的医学天才。礼尚往来,他客套地还礼说:“客气了,你说吧。你叫——叫米希吧。我听说很多人都叫你大才子啊!”这样的表扬让米希脸一红,不等他说什么,高个子继续说。“对了,米希。我听说你们寝室出事了。还有啊,你们寝室那个老三呢?他怎么样了。两三天没有见到他了。几天前,他还托我买一个飞机模型呢。”
听了这话,米希有点不解。他既热血沸腾,门卫对老三的印象很深;不过,门卫口气让米希心凉了一半。难道门卫昨天没有见到老三吗?
“对不起,大叔。我想证实一下,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寝室老三有没有回来。您们有没有见到他?”
两位门先是一愣,他们很疑惑,努力地回忆。再相互看了看,摇摇头说:“米希,你是问我们昨天你们寝室老三有没有回来。是吧?”
米希急切地点头示意。
“没有。如果说十一点左右就更不可能了。十点到十一点半,这一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人从这里通过。不,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自己。你先出去了一趟,过了一段时间就回来了。再过一会,估计也就十多分钟吧。你再次出去了。对吧?”
米希一惊,快速追问道:“对,就这个时间。我回来之后,老三就回来了。”
门卫用诧异的眼光打量了他几眼,很果断的说:“没有。我们绝对没有看见你们寝室老三回来过。米希,你是不是记错了。”
米希眼睛发直,怎么会呢?明明老三回到了寝室里,门卫怎么就没有见到呢?难道昨天和我说话的人,取走了玉质项坠的人,他不是老三。怎么可能?米希一阵一阵的发晕。惊吓,恐慌,不解,诡异,纷纷向他袭来。米希也太困了,两天两宿没有休息。再不睡觉神经会紊乱了。
米希摇摇晃晃地走到寝室。老大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了他自己一个人,留下了一堆费解的疑惑。他既愤怒,又不安。心想:管它呢?先睡觉吧。再不睡,会死人了。他精疲力竭的躺到床上,先将手机放到充电器上,眼睛轻微一闭,瞬间进入了熟睡。
“死亡项坠。谁佩戴了那条项坠都会死于非命。幽灵附体的项坠,可怕的项坠,魔鬼变成了一串玉质项坠。死亡既将来临。远离——远离——远离可怕的魔鬼,死亡项坠——”
米希感到耳膜发胀,一种几乎诅咒般的言语将他彻底淹没。一个可怕的梦魇,一个不知道梦境的梦魇。只留下了几句可怕的语言。他满头大汗,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屋里一片漆黑。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扭头透过窗户了望一下其它寝室。很多窗户都将灯光熄灭了。他揉揉眼睛,尽量让自己清晰一下。
“不好——”他大叫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昨天,还是前天,因为时间、昼夜这些概念已经彻底被颠覆。可是,他清晰记得:老三也将那个项坠佩戴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面。老二佩戴了项坠,先是行迹诡异,再之后,就死于非命了,死因也不明。老三他会不会也……米希浑身发冷。手机泛起道道光炫,“嗡嗡——”震动。难道是手机的震动叫醒了自己吗?他拿起手机,瞧一瞧来电显示。一个陌生号码。他本想不接了,转念一想,还是接通了吧。万一谁有什么重要事情呢?他按下接通键,将手机贴到耳边。瞬间,他脑袋胀了起来。话筒里的声音就是老三。从他声音中就可以感知到,老三已经奄奄一息了。嗓音嘶哑,绝望,悲伤。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小希——我快,死了。记住,不能去,不能去——不能去。我,标本楼。记住,红色——。小希,是我——是我——我,害——了——。我去了——红色,椭圆……”很快信号就中断了。
小希大声呼叫:“老三——老三,你等一等,你坚强一些,我这就过去——”
小希疯狂地跑出寝室。突然,他脚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呢?怎么敢保证这个电话是老三所打呢。这两天总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已经被人误会猜疑了,再发生些什么,自己的可疑性就更大了。
不对,声音就是老三。一定是老三,老三的声音充满了凄惨,自己怎么能那么狠心呢?置之不理——不可以。寝室兄弟四人,老三家中的经济条件最好,有了什么好东西,总会送给自己一份。今天老三遇难了,遭遇了麻烦,自己不去帮助,那还算是人吗?反正自己已经被人猜忌了,要猜忌就让他们猜忌吧。管它呢?他心一横就跑了出去。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夜中一片漆黑。米希头脑紊乱,他无法从老三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讲述中知道发生什么。甚至连老三身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过,他从回忆中可以很清楚听到老三提到标本楼。于是他直奔标本楼跑去。夜太静了,也太黑了。今天怎么一点月光都没有呢?他一边四下寻望,一边小声叫喊:“老三,老三——”
就连回声也听不到。米希感觉不妙,这种情况,不是老三遇害了,就是自己中了圈套。
寻找。这是他唯一的念头。从地下拾起一个木杆,用木杆试探的触碰每一簇草丛。标本楼,标本楼。嘴里不停念叨,脚下绕标本楼四下寻望。
那是什么?米希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个凸起的东西。他心骤然跳了起来,可怕的事情也许已经发生了。心跳太快,每移动一步都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