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冷翠还在时常怀疑自己那一晚是不是仅仅做了一场噩梦。
当然,事后,冷翠还是向警方报了案,并且做了简单的笔录。据她所知,那名货车司机正处在深度昏迷之中,目前依旧生死未卜。而她自己似乎也留下了后遗症,只要天色一晚,不是万不得已的话,她也很少出门了。
知道冷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周策对冷翠目前的处境更加感到不安,他曾试图说服冷翠再次搬回到他家去住,然而冷翠婉言谢绝了。
其实,冷翠又何尝不想再次回到周策那个温馨的小家庭呢?只是,哥哥冷清秋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搬回去的理由了。更重要的是,哥哥哥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自己和一个警察谈情说爱。是以,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由地上转入了地下——至少在冷清秋面前要表现得滴水不漏。冷翠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不会时常安分地呆在家里的人,他不是经常去外地参加各式各样的作家论坛,就是经常去各地旅游,所以,冷清秋这次回来,并不会使冷翠为自己和周策之间的关系而感到担心。
这天,冷翠结束了幼儿园一天的工作,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她见哥哥一个人正在书房专心致志地阅读着一份手稿,而且,脸上的神情很是异样。于是,冷翠悄悄地凑到哥哥旁边,偷偷地看了看手稿最上方的题目——竟然是“胭脂泪”!
顿时,冷翠觉得这三个字就像刀子一般,不断地割自己的肉。也不知怎的,冷翠觉得一阵怒火冲将上来,她一把抢过冷清秋手中的那一叠手稿,说道:“哥,我不许你再看它了!”
“还我!”就好像失去了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一样,冷清秋猛然间跳起来,就要去抢冷翠手中手稿,脸上的表情很是焦急。
“是那个女人害死了爸爸,我不许你再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魂不守舍!”了毫不示弱,这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强势的口吻和自己的哥哥说话。
“小翠!”冷清秋脸上微微露出愠色。
“我有说错吗!为了她这样的女人……”
可是,还没等冷翠说完,冷清秋的脸色便已然阴沉下来了。他蛮横地打断了冷翠的话,说道:“你说清楚,‘这样的女人’是哪样的女人?”
“自私,虚伪,阴险,狡猾,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
“啪!”顿时,冷翠感到自己的脸上产生一种被灼烧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这是哥哥头一次打自己,她不明白,为了这样一个害死自己父亲的女人,哥哥竟然对自己动手了。一时之间,她忽然有一种将那手稿撕得粉碎的冲动。可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这么做的话,那所带来的后果,连她自己也不敢想象。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哥哥,默默无语。
“小翠,我……”显然,冷清秋也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追悔莫及。
“你……竟然为了她打我……竟然……”冷翠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抠掉了手稿上的定书钉,随后猛然间将手稿甩向空中。霎时间,二三十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白纸如蝴蝶一般漫天飞舞。随即,冷翠径直奔入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然而,冷清秋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负气而去的妹妹,他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被冷翠弄散的手稿之上。他发疯一般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手稿,似乎生怕它们被弄脏。而后,他就像在呵护自己的恋人一般,将这些手稿按照顺序重新整理好,又找来了定书器,将这些手稿重新定好。随后,他深情地将这些手稿拥在怀中,口中喃喃自语道:“素琴,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话分两头,此时,冷翠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边。她在等哥哥来敲自己的房门,可是,已然过了很久,门外还是一片寂静。冷翠可想而知,此刻,那个名叫素琴的女人在自己哥哥的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甚至可以说超过了他们的父亲。她觉得哥哥已然是疯掉了——他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仇敌。现实不是莎士比亚的喜剧,冷翠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感情有多么的伟大。
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B市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特大连环凶杀案,凶手是一对年轻的兄妹。他们为了为自己身世坎坷的母亲报仇,将十几个人先后以旅游为名引入了一处秘密的所在,随即用十八层地狱的方式将他们的“猎物”处死。这其中,便包括自己的父亲冷云山好哥哥冷清秋。而哥哥是这起案件之中的唯一幸存者。那篇《胭脂泪》便是他死里逃生之后,根据真实情况改编的惊悚悬疑中篇小说。冷翠也是通过这篇小说才知道,哥哥对那素琴产生了极其强烈的爱慕之心,这也是令她最是无法接受的。而根据警方透露的消息,在案发现场中并没有发现这对兄妹的尸体,这便使冷清秋得以确信素琴依旧活在这个世上,于是,冷清秋成天魂不守舍的,而且,为了找到素琴,他也是费尽了心思。
当然,也正是因为两年前的这起命案,使冷翠与周策得以相识。因为当时接手这起案件的正是周策和另外一个名叫黄小飞的警官。由于见面机会的增多,两个人便对彼此都产生了好感,渐渐地便也走到了一起。
想到周策,冷翠终于可以勉强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了。此刻,既然哥哥执意要继续寻找素琴,那她也要将自己和周策的感情公开化。于是,她拿出手机,镇定自若地拨通了周策的电话。
“喂?小翠,有什么事吗?”电话离传来了周策温柔的声音。
“我要搬到你那里去住。”冷翠试图去掩饰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向不是她的专长。因此,她的语气之中,还是略带着一点哭腔。
“啊,那好啊。”电话那边的周策此时正在反复查看之前的录像,可他依旧听出了冷翠语气中的问题,便问道,“我说,亲爱的,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
“你……别问了,我今天就过去。”说完,冷翠便挂断了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强行打开了,只见冷清秋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问道:“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周策。”冷翠冷冷地说。
“是那个警察?”冷清秋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来,那样子像极了斗牛场中愤怒的公牛。
“是!”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和他来往吗?你为什么不听?”
“可我也说过,不要你再把心思放在那个素琴的身上,你有没有听过我的?”
说完,冷翠没有带任何的东西,径直向大门走去。
“小翠,你站住!”冷清秋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冷翠,喊道,“如果你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就不要再回来了!”
冷翠没想到,哥哥刚回来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她把心一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刚刚挂断冷翠的电话,周策便感觉到有一丝的不安——他知道,冷翠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冷翠本来就是个不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再加上他作为警察的敏锐的洞察力,所以,冷翠只要有什么事情,基本上是逃不过周策的法眼的。但此时自己正在工作,因此不能让任何的外来因素打扰。于是他又将录像倒回到最初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
凶手终于再一次出现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之中了,然而,此刻周策恨不得钻到屏幕里面去移开凶手挡在脸上的手,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周策的同事显然已经放弃这段录像了,他们已经开始去调查顾莉莉的人际关系了——在周策看来,最有价值的人际关系已经被他掌握在手里了——顾莉莉和冷云山之前是故交。根据顾莉莉时常到冷云山的家中来帮忙这件事,周策认为顾莉莉和冷云山之间的关系更进一层,甚至已然到了非比寻常的关系——至少顾莉莉是对冷云山有所爱慕的。可问题就在于,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到底说明了什么问题,抑或是说,这种关系到底触怒了谁?而且,冷翠为什么同样会会受到威胁,这都是需要解开的疑问。周策不愿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在他看来,唯一一个能绕开所有的弯路的方法就是移开挡在凶手脸上的手——只要看清他的真实面目,那么所有的疑问都将被解开。
对啊,手,他的手!这时候,周策忽然在心中暗暗惊呼。于是,他中止了录像的播放,叫来了其他的同事,说道:“哥儿几个过来瞧瞧,你们看他手腕上那发亮的东西是什么?”
这时,几名警察急忙凑过来,仔细盯着屏幕上那男子的手腕。果然,他们都发现男子挡住脸的手腕上有一点金色的亮光。
“好像是金表!”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兴奋之余,周策终于冷静下来——毕竟,仅仅一只金表说明不了任何的问题。周策不禁摇了摇头。
这时候,梅雨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进来,拍了拍周策的肩膀,周策险些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幽灵啊,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周策没好气地说道。
“哼……”梅雨冷冷地说道,“这里这么多人,偏偏就你反应这么大……”
“切~”周策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有了最新的发现。”梅雨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周策不禁感到莫名的紧张起来。而此刻,其余的几个人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丝宝贵的信息。
“你先看看这个吧!”说着,梅雨将一个大信封递给了周策,脸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在打开信封之前,周策越发感到紧张了。然而,在他看到信封里的那张照片的时候,不禁感到很是失望。于是,他将那张照片塞回到信封里,将信封随意扔到桌子上,说道:“你拿给我江雪的照片做什么?这算什么发现?”语气中尽是不满之情。
“我要告诉你的是,”听了周策刚才的话,梅雨的脸上毫不变色,而是显出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说道,“照片中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做肖婴!”
“啊?江雪的另一个名字叫肖婴吗?”周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江雪是江雪,肖婴是肖婴!”为了使周策能够听得更明白一些,梅雨说道,“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什……什么?”周策的双眼睁得老大,宛如铜铃一般,仿佛眼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似的。
“你还没听清我刚才的话吗?”
“那……那倒不是……”周策说道,“我只是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而已——对了,你是怎么搞来这些消息的?”
“你不是在找人监视李素伟吗,”梅雨说,“他们在监视李素伟的过程中偶然间发现一个与江雪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孩,便及时将她的第一手资料送了过来。我看你看录像看得挺出神的,就没打扰你。”
“可是,为什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呢?——除非她们是挛生姐妹。”周策问道,“有没有则肖婴的具体资料?”
“目前只知道她是省农业大学的学生。”梅雨摇头说道,“这张照片也仅仅是监视人员偷拍下来的,至于她的具体情况,还有待我们做进一步的调查。”
现在,关于江雪的案子终于有了心的眉目,这要比在凶手身上发现了金表更让周策感到兴奋。于是,周策和梅雨打算明天一同去调查肖婴的情况。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周策便托着疲惫的身躯,驱车赶回家。刚进家门,周策便再次受到父母的联合围攻。当然,原因还是老样子,二老又认为是周策惹冷翠不高兴了。也许是因为刚得到心的线索使他兴奋过头,他几乎忘了冷翠要来家里的事了。因此,当父母当面提起冷翠的时候,周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周策知道,冷翠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本能地锁上了房门。
冷翠看到周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便说道:“我和哥哥吵架了。”
“唉……”听到冷翠这么说,周策悬着的心多少是放下了,但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的忧愁……他大概已经知晓冷翠与冷清秋吵架的原因了,“他还是不能接受我这个职业啊?”
“嗯。”冷翠点了点头。
周策缓缓地将冷翠揽入自己的怀中,温柔地说道:“那你也不应该为了这个和你的哥哥吵架啊。”
“我……”冷翠说道,“我不想让他干涉我的恋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