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周策同梅雨便急忙驱车，向市中心附近的金台小区驶去——昨天，警方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两个月前“撞车门”的其中一名受害者肖婴竟然与之前的死者江雪长得一模一样。这一点，在当时发生“撞车门”的时候竟然无人注意到——当然，这一点也能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毕竟当时人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上了。
虽然B市只能算是个中小型城市，可在市中心这块地段，人流量还是蛮大的，尤其是在早上的上班上学的高峰时段。更为令人不愉快的是，闯红灯的现象比比皆是，而且基本上都是步行的路人以及骑自行车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甚至有警车在旁边的时候，一些人还是会闯红灯，好像这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因此，周策不得不将车速控制得很慢，这使他尤为恼火。
“这帮人有脸没脸！”周策恼怒地敲了一下方向盘，抱怨道。
“哼……”一旁的梅雨并没有言语，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
“切～”周策也无心理会身旁这个冷美人，便继续一边开车，一边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有一个和江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在调查江雪的时候，他不曾发现江雪还有孪生姐妹——总之，在周策看来，这种情况八成意味着两个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车子很快驶入了一个住宅小区之内。这里的居民楼显得比较陈旧。从楼房的破旧程度上可以判断，这里的建筑估计已经建造了十几个年头了。而且，这里的老年住户居多，因此，一大早这里便会有老年人走出家门晨练或是去赶集市。当这些老人们将目光投向周策开来的警车的时候，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异样的神色——他们显然是对警察的出现感到不安，毕竟只要有警察出现的地方一般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的。
周策将警车停在一边，和梅雨一起走进了一栋居民楼。楼道口的门牌上清晰地写着：“五单元2号楼”。
他们停在了二楼的202室门前。周策按了两下房门旁边的门铃。五秒钟之后，房门缓缓地打开了一半，同时一张憔悴的中年妇女的脸探了出来，当她看到站在自己家的门前的竟然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的时候，目光中透出了胆怯与警惕，似乎也夹杂着一丝怨恨。
“啊，您好，这里是肖凤仙肖女士的家吗？”周策恭恭敬敬地问道。
“我……我就是。”女人的语气之中透着胆怯。但门还是只打开了一半。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有事想向您询问一下。”周策说道。与此同时，两个人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肖凤仙看。可是，他们这样似乎根本无法打消肖凤仙的戒心。
“又是为了我的女儿？”女人的声音带着略微的颤抖。她惊恐地望着两个人，说道，“车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可怜的女儿也已经失去了记忆，我不想在为这件事和你们警方有任何的牵扯了！”
周策闻听此言，心中明白，肖凤仙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和梅雨的来意——看来，警方显然是对死伤者的家属做了不少的工作，这一点并不在周策了解的范围之内。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肖阿姨，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这次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不是为那件事吗？”这时候，肖凤仙脸上紧张的表情多少缓和了一些。
“是的。”周策点了点头，说道。他心里也明白肖凤仙为何会对警察如此敏感，他只得表现得更为谦恭，希望最大限度地减小她对自己的戒心。
于是，肖凤仙犹豫了片刻，才将房门缓缓打开，将两位警官让了进来。
两人环顾屋子的四周，发现这里的陈设十分的简单，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清贫。看样子，这个家的日子一定很是艰难。周策知道，“撞车门”很快就会有审判结果了，这家很快会得到一笔数额不菲的赔偿款，应该有助于改善这个家庭的生活。
“你们坐吧。”肖凤仙让两人坐在了客厅的破旧的沙发上，将两杯茶水递到了两个人的手上。随即，自己也找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两个人的对面。
“说吧，二位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肖凤仙问道。
“是这样，”周策轻轻地呡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随后将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伸手掏出一张江雪的照片，递给了肖凤仙，“请您先看看这张照片。”
肖凤仙目光掠过照片的一瞬间，便如同遭到电击一般——她分明见到照片中的女孩子有着与自己女儿肖婴一模一样的脸，但她的穿着打扮却过于妖艳，这又与自己女儿的朴素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策将肖凤仙脸上的表情尽皆看在眼里。对于肖凤仙如此的反应，他更不会感到意外。
“这个女孩，为什么……”肖凤仙惊异的表情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感，令人捉摸不透。随即，她将照片又递还给了周策。
“她的名字叫江雪。”周策收起照片，说道。
“江雪……江雪……”肖凤仙喃喃自语道，而且，周策看得出，肖凤仙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她……为什么和我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肖凤仙诧异地问道。
“这也是我们想问您的——您到底有几个女儿？”周策问道。
“我只有小婴一个女儿！”肖凤仙坚定地说，“至于这个女孩为何会和我的小婴长得这样相像，我也弄不明白。”
“大约在半年前，这个名叫江雪的女孩被人杀害了。”周策淡淡地说道。
“什……什么？这……”顿时，肖凤仙的脸色变得煞白，“怎么会……怎么会……”
“您还好吧？”周策问道。
“她……她……”犹豫了好久，肖凤仙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她……也是我的女儿。”
这样的事实显然已在周策的意料之中。
这时候，肖凤仙似乎瞬间被人提走了灵魂一般，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险些要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幸好周策和梅雨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您还好吧？”周策此时也有些慌了手脚——他不禁为此时的一时鲁莽而感到后悔。
“怎……怎么会……”肖凤仙的目光空洞，那样子十分可怕。
“您还是先歇歇吧，我们还是改天再来拜访您……”说着，周策和梅雨就要离开。
“等等！”没想到，肖凤仙却立刻叫住了周、梅二人。停顿了良久，肖凤仙似乎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缓慢地说道，“还是在今天把话都说干净吧！”
虽然周策看肖凤仙的脸色很是差劲，但也只得尊重她的意见，留下来听她把话说完——周策心里明白，肖凤仙不太希望和警察有过多的接触。
“那好，您说。”周策说道。
“这两个的确都是我的女儿。”肖凤仙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看样子，那一定是一段非常令人不堪回首的的往事，“只不过，她们都是我和别人的私生女。”
“私生女！”周策和梅雨同时感到有些诧异。周策问道，“那孩子的父亲呢？”
“他啊……”说到孩子的父亲，肖凤仙的脸上不但没有显出痛苦的表情，反而看上去很是喜悦，“他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男人……只可惜他有一段不幸的婚姻。二十二年前，我因为家庭状况不好，从杨村来到B市谋生。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姑娘，况且还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因此，总是在市里碰壁。而且当年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所以啊，总有一些年轻的小流氓来找我的麻烦……有一次，我险些被小流氓欺负，幸好是他凑巧出现，摆平了那些小流氓，而他自己也受了伤……”
又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啊！周策心中不禁暗暗感慨。
“因为这件事，我们之间彼此往来也越来越频繁。我得知他那时正在经营一家公司，这在当时可以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了。后来，他把我调到他的公司的财务部门当会计，而且他为了照顾我，给我的薪水也比其他人多。我觉得这样的待遇对我来说受之有愧，而且不止一次向他提出要他将我和其他人一视同仁。他总是不答应，最终我只得用离开他的公司来威胁他，他这才妥协。然而，在生活上，他还是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令我很是感动……后来，我终于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回答地十分干脆——他说他喜欢我……因为当时我对他也产生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只是觉得自己这样根本配不上他。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所以，我当时高兴地不得了！终于，有一天，我们住到了一起……”
“我想，那时候，那个男人应该有妻室了吧？”周策问道。
“不错。”肖凤仙继续说道，“我和他同居的第一天，他恨坦率地告诉我，他有妻子，而且，由于种种原因，他不能和她解除夫妻关系——也就是说，他给不了我名分的……然而，我当时还是将自己给了他，无怨无悔，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不会为之前的选择而感到后悔的——我觉得，他只有在我这里才可以感受到真正的幸福，而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感到很快乐，虽然没有名分，但我不在乎！”
“那后来呢？”
“半年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当时既感到兴奋又感到担忧。兴奋的是，我要当妈妈了，毕竟这是对于女人来说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了。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非婚生子女，我不知道他是否答应我生下这个孩子……”
周策不禁暗暗叹息——以他的判断，这两个孩子一定是肖凤仙背着那个男人生下来的。毕竟，对于地下恋情来说，孩子无异于累赘，甚至于祸根。然而，肖凤仙竟然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高兴得不得了——他权利支持我生下孩子！”肖凤仙的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仿佛站在她眼前的是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一般，“九个月后，孩子出生了——竟然是孪生双胞胎！而且两个孩子竟然不害怕生人，竟然见人就笑，为此，取名字的时候，便给了姐姐一个‘婴’字，给了妹妹一个‘宁’字，取义于《聊斋志异》里的婴宁。而且两个孩子都跟我的姓。只是后来，我们的关系还是被他的妻子发现了——他的妻子的势力似乎很大，她找了很多人，经常来骚扰我。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杨村生活，而孩子的父亲只得时常偷偷来看我们，供给了我们母女三人生活的全部费用……后来，由于他的妻子看得紧，他便很少来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孩子也渐渐地长大了。村里的人们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我和孩子父亲的事情，很是瞧不起我，而且，对我的两个孩子也指指点点——我不在乎别人看我的眼光，我只是我发忍受别人议论我的女儿。这两个女儿虽然长相相同，但性格完全不同，姐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妹妹却十分好强，有着很强的自尊心。终于，在她们八岁的时候，妹妹肖宁无法忍受村里大人小孩的议论，在家里大闹了一番便离家出走了……我伤心欲绝，就只当我没生过这样一个女儿！”
听到这里，周策不禁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来不及细想，便接着问道：“之后怎样呢？”
“之后就只剩下我和小婴相依为命了。我找孩子的父亲，让他解决了孩子的入学问题。五年前，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我决定带着小婴回到城里，让她在城里受到良好的教育……我所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犹豫了许久，肖凤仙才问道，“小宁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他又是怎样被人害死的？”
听到肖凤仙带着哭腔的问话，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周策默默地摇了摇头。
“求求二位告诉我吧……”肖凤仙再次恳切地问道。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周策满怀歉意地说道。
“为……为什么？”肖凤仙不解地问道。
周策的目光不禁向梅雨的方向瞥了瞥——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做这个“坏人”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把和江雪——也就是肖宁——一切相关的信息都告诉肖凤仙。然而，梅雨竟然装出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是规定——您会在适当的时候知道一切的。”周策狠狠地蹬了梅雨一眼，无奈只得狠下心来说道。
在离开肖凤仙的家的时候，周策看着梅雨那一直都冷冰冰的面孔，不禁抱怨道：“喂，你刚才干嘛不说话？”他的意思是为何总让他扮演“坏人”的角色。
“哼……”梅雨冷冷道，“有你就够了。”
“那我要你跟我涞是做什么的？”
“分析案情！”梅雨说道。随即，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一辆警车。
“我靠！”周策飞起一脚，将一个空矿泉水瓶踢出老远，“和这么一个不给力的搭档合作，简直是坑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