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肖婴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的秘密一般，“虽然是一天，一定也很难过吧……”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说的。”
“你放心，今晚我就将一切都说给你听……”
她的名字叫小芳——这一点我曾不止一次提到过。她是我的初中同学，有那么一段时间曾经坐在我的后桌。
该怎么说呢？她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单纯得可以的女孩子。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学习成绩，过分的大起大落往往会赚走她廉价的泪水。她常常请教我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她常常会发出一阵听着令人有点发毛的憨笑——以上就是我在初中的时候关于小芳的所有的记忆。
其实我真正开始注意她的，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回家的路上常常会和她不期而遇。每次相遇，我们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久而久之，我也渐渐习惯了放学后和她结伴而行的日子——也正因为如此，招来了些许善意的“谣言”。那个时候，我依旧没有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到了大学的时候，玩意儿不知道那是我们怎么取得的彼此的联系方式……由于种种不愉快的事情接踵而来，我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有的时候，她会发来安慰我一番。尽管我知道她对我说的都是一些人人皆知的大道理，但我听在耳朵里还是会觉得暖在心里的。
大一的下半学期，她经理了一次很大的挫折。那是她第一次从异地打来电话向我求助——当时我确实是本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原则，对她进行了细心的开导。
因为这次事件，我们之间的联系不知不觉地开始变得频繁了起来。当时，我认为出现这样的现象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她会因为一天中的一些小事情给我发来短信，而我呢，也会基于同样的理由给她发去短信。她生病了，我会嘘寒问暖；我抑郁了，她也会哄我开心。
也不知道自己实在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我可能已经对她产生了一些想法——我不愿失去她这个朋友，因为在当时看来，她是我能聊得来的唯一的女性。于是，我向她摆明了我的态度，决定要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一段时间，她对我的举动表示理解。
可是，她偶尔会发来短信，告诉我怎样保护自己的视力，告诉我怎样做能减少酒精对自己的伤害……当时我就像如今对待肖婴一样对待她。我觉得很惭愧，却也觉得很无奈。然而，当时没有坚持多久，我就举手投降了——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样伤害一个关心自己的女孩子是一件十分不厚道的事情，可我没想到，这样的伤害远不及之后彼此受到的伤害。
于是，就这样，我们恢复了彼此之间的短信以及电话的联系。我当时真的想象不到，事情会变成接下来的那样。
有一天，他跟我说，以后联系的时间会很少了，我有点失落，但没有让她察觉到我的心情。她只是告诉我两年半之后会告诉我一切。于是我尽量不去主动进入到她的生活。可是，她还是会经常和我联系的，虽然她嘴上一直在说和我的联系会越来越少……
那是在2010年的6月27号，那一晚，我正在津津有味地用手机看着一本关于穿越的网络小说。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起来。当我发现发短信的人是小芳的时候，心中莫名地一动，当打开短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在短信中，她大概表明了这样的意思：她说她喜欢我，她觉得没有人像我一样对她那么好。她之前之所以说要少联系就是希望能通过两年半的努力学习，然后同我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当时我真的彻底懵了——老实说，一开始我以为她的短信并不是发给我的——我觉得自己完全配不上她。其实，如果她不说出那样一番话的话，我永远不会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机的——我害怕失去。
可是，那晚，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理由拒绝的。
6月27号的白天，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就算听到父亲满嘴脏话的辱骂，我也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一天，我向我其中的一位发小儿转达了这个喜讯——我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李素伟是有人喜欢的。
可是，之后，便发生了这个故事开头的那一幕，此处略去不提。
如今仔细想来，那几个月真的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也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是我，还是小芳呢？这一点我至今无法说清楚。
“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说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
肖婴听完我刚才所说的一切，依旧呆呆地望着我——我知道，在她的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消除的疑惑的——毕竟这样的情节听上去也只适合发生在狗血偶像剧里，可是，这个真实的故事比狗血的偶像剧还要狗血。
“怎么会是这样呢？”
“事情就是这样。”我偶尔会偷偷地望向肖婴，但是不敢长时间地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也许，她仅仅是一时的冲动吧……”
“冲动？”我觉得我现在的笑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冷笑”了，“就因为冲动……”我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所以，及时将已经到达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常常喝酒的啊……”
“不全是……”有些事情，我终究还是不愿过多地提及。我接着说道，“所以，我希望你明白，我之所以要处处回避你，并不是讨厌你……”
“那，你是……”此刻，我刻意望向肖婴。我们瞬间四目相对，但同时微微地低下了头。
犹豫了好久，我才猛然抬起了头——也许是我的动作过于突然，肖婴被我吓了一跳——说道：“不错，我是喜欢上了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这样一来，我便再无退路。感觉我已然再次将自己推下了万丈深渊！
之间此时肖婴缓缓抬起头来，我们俩就这样彼此互相默默地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地上的积雪使夜晚比往常要明亮一些，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此刻，在她的脸上分明写着欣喜与忧伤。而她也一定从我的脸上读出了孤寂与绝望。
“那么……”肖婴小声说道，“我们能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这是在明显不过的表白了。
“肖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肖婴打断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受了伤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但事实证明，她确实说对了。
“你害怕我仅仅也是一时的冲动，对不对？”肖婴继续说道，“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当时我仅仅知道你眼睛不好，很有文采，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认识你。可是，自从我们相识以来，你的一言一行都给了我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就好像沐浴在春天早晨的阳光里一样。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令你不愉快的事情，也从你空间的日志里读出了你的孤寂。只是……只是以前觉得，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傻丫头，甚至讨厌我的……可是，当我知道你心里所想的时候，我才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要你像其他人那样快快乐乐地活着，让你能够天天开心！”
肖婴一口气说出了这么一大串话来，随后亦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知道，这些话在她的心里一定已经隐藏了很久了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双手抱头，显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要知道，我的前途一片黑暗，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啊！”我的说法十分的隐晦，也许在肖婴看来，我这么说仅仅是因为过分的自卑使我开始疯狂地作践自己——此刻，我不能告诉她，在我的身上，很有可能背负着一条人命，只有警察找到了充分的证据，那么，一切都将结束了。
“不要这么说！”肖婴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而沉稳，“我说过，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我的前途同样是一片黑暗。但是，只要有一点微光——就像是萤火虫的光那样——我也会坚强地走下去的！之前，你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萤火之光，虽不能与日月争辉，却也使黑暗不再那么纯粹！’我一直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上。对于我来说，你就是那份光！而我，也希望我也能做你的那份光！”
我默默地回味着肖婴所说的话。毫不夸张地说，她真的是句句说到了我的心里——这不正是我苦苦追寻着的那一份真挚的情感吗？现在这已然是你情我愿的的事情了，我没有理由再逃避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知道，此时自己的心已然彻底沦陷了。夜风微冷，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还有什么顾虑吗？”
“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语言能力短暂丧失了。
“我？”肖婴用手指着自己，一脸疑惑。
“我……我是说……我……”我最终下定了决心，“我……我也想……要你做我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刚刚被救上岸的落水者一般狼狈。
笑容——无比灿烂的像花儿一样的笑容——缓慢地在肖婴的脸上绽放开来。只听她“嗯”了一声，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北风依旧在吹，雪花依旧在飘，然而，周围的一切却正在悄然发生变化。一切犹如诗歌一般悦人耳目。众里寻他，蓦然回首，竟然真的在灯火斓珊处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我们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天桥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许久，我才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宁愿我永远都不会醒来。”
谁知，我的话音刚落，她的手已经在我的脸上拧了一把。我捂着脸叫道：“你干妈？”
“嘻嘻，你看吧，这不是梦，是真的啊！”肖婴的脸上现出了顽皮的笑容。随即她又关切地补充了一句，说道，“哎，疼不疼？”
“不疼不疼。”我傻乎乎地笑道。老实说，我当时的智商连零都不到。我真的十分的享受这种傻乎乎的感觉，因为我至少在这样的时候才会觉得身边的世界是干干净净的。
“答应我几件事，好吗？”这时候，肖婴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说——我还记得，之前你就说过，要我为你做一件事的。”
“那个不算在这里面，我还没想好啦。先说目前的，第一，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好吗？”
我如捣蒜一般拼命地点了点头。
“第二，好好学习，不要荒废学业。”
我再次点头。
“第三，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分担！”
我再三点头，心中已经将这三个温馨体贴的要求当做了如山的军令。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这时候，我说。
“什么？”
“明天，请不要联系我，仅此而已。”我的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
“啊？”最初，肖婴如堕五里雾中。然而，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只见她伸出自己的纤细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左手，随即，又用自己的左手抓住我的右手，将其按在了自己的右手上，这样一来，我的两只手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右手。她随即说道，“你看，现在我被你牢牢地抓着——只要你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我就不会跑的，你明白吗？”
我紧紧地抓着她丝绸一般润滑的手，心中百感交集。我微微地点头，说道：“谢谢，我明白了。”
“去，干妈还跟我说‘谢谢’！”肖婴说，“你的手好温暖啊，我的手太凉了。”
“你没听说过吗？手凉的女生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也许是为了舒缓一下气氛吧，我便故意用时下流行的有点脑残的网络日志调侃道。
“哪有，我顶多算是折翼的萤火虫。”
我已经忘记我是几点才回到宿舍的了。也许是我很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吧，宿舍的那两个家伙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们询问我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而我只是得意洋洋地用一首歌的名字回答他们说道：
“野百合也有春天！”
那一晚，我睡得很甜，很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