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5日,星期三,农历腊月廿三。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期间虽然没有在发生什么麻烦,但对我来说,这三天简直度日如年——在那个神秘人的眼中,我已然没有了秘密,据如同我整个人被剥光了作为祭品呈现在他的眼前一样,至于什么时候宣判我的死刑,完全由他说了算。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更为可怕的是等待着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死亡的过程。我觉得我们的身上被缠绕了无数条引线,也不知道哪条引线会被突然引燃。
这样煎熬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总之,这几天,无论肖婴反对与否,我都会陪在她的身旁。不知情的朋友们都认为我染上了恋爱的通病,我无法辩驳。说是陪着她,也只是和她在离家附近的地方徘徊,至于肖婴的家,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没去过,并非不想,而是不敢。面对肖妈妈,组织得再无懈可击的语言也会变得漏洞百出。若说这三天来我们都干了些什么,一言以蔽之,便是聊天。或许我们应该算是最没有情趣的一对情侣了吧?我个人倒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不知道肖婴对此的看法如何。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心里明白,每个女孩的心中都会渴望着一段甜美浪漫的爱情,肖婴自然不会例外。无奈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遇到了我这样一块榆木疙瘩。
我知道,三天前的那件事,不仅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阳,同样也令肖婴感到忐忑不安。笑是肖婴的习惯,也是她最好的伪装,然而,这样的伪装在我的面前已然不再起任何作用。于是,这几天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希望能做些事情让肖婴高兴起来。
正当我苦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肖婴打来了电话。现在是早上8点30分。
“傻瓜,今天陪我出去玩,好不好?”肖婴此时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出去?不好吧……”我本该答应肖婴的要求的,只是,我不知道那个神秘人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手,因此我不太希望肖婴过多地出现在公共场合——之前我们也仅仅在离家不远的僻静的地方聊天解闷儿。
“不要嘛,这几天人家都烦死了。”肖婴依旧央求道。
“不行,我不想让你有危险!”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句话绝对气势十足,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肖婴听到这句话之后会打消外出游玩的念头。
“不,人家这回就是要出去啦!”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两成的意外还是发生了——也许肖婴的心里真的有些烦闷了吧。
“你不要任性好不好?”我依旧在做最后的努力。
“那人家自己去。”这回,肖婴真的是铁了心了,听语气,似乎有些恼怒了。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还有什么办法?我只有选择妥协。
“嘻嘻,你最好了。”我再次听到了肖婴愉快的笑声。
“唉,你呀……”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为女孩子的情绪变化之快而叹服。
这几天,爸爸的病情有所好转,老人家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见我这几天总是出门,他不禁问我去哪儿,我坦坦白的说道:“我去找我的小对象啊——也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儿。”
爸爸笑了,脸上的难以计数的皱纹紧紧地挤在了一起,说道:“嘿,你他妈要是有那本事就好了。”
所以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家里说一些类似的实话了,因为家里的人根本每一个人把它们当做实话来听。在他们看来,那仅仅是一纸笑谈。
这时候,外甥女跑来凑热闹,挑衅似的对我说道:“你今儿要是不把我小舅妈带回来,你就别进家门了!”
“哦了。”我说完便扬长而去。
“你这家伙,真任性!”这是我见到肖婴的时候说出的第一句话。
“嘻嘻,我不管,今天你就要带我出去玩!”肖婴当然看得出我的脸上透着几丝不满的情绪,可她还是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因为她知道,这一招对我来说最有效果。
“去哪儿?”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很会玩的人。这当然并不代表我不爱玩,只是自己在“玩”上的智商很低——就如同我在爱情方面的智商一样。
“我要去游乐场。”
“这个……”我不禁苦笑——游乐场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是一个十分模糊的概念了。我也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去游乐场是在什么时候。
“走啦。”肖婴不由分说地便将我拖走,就像是在拖拉一条笨重的口袋一般。
我一直以为,游乐场这种地方已经不再适合这个年龄段的我了,亦或是我本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到了游乐场一定会很拘束。然而事实并非像我想象的那样。一道游乐场,我感觉自己完全变作了另一个人——更为确切地说,我觉得在那一刻,时光忽然倒流,回到了不谙世事的童年。碰碰车,海盗船之类的游戏原来仍然可以让我感到兴奋不已。总之,这一天,我们两个人都很疯狂。
天色开始渐渐暗下来了,我知道,该送肖婴回家了。忽然之间,我的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凄凉之感。
虽然这天玩得很疯,但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反而觉得还未尽兴。肖婴也是如此,一路上一直在说我在游乐场里是如何一副傻傻的样子,同时,还不时翻出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作为佐证。当然,这其中,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拍摄于海盗船上,当海盗船升至高空,我们两个人的头不约而同地靠在了一起,幸福与甜蜜不言而喻。
很快就要到肖婴的家了,可是,肖婴这个时候竟然停下了脚步,随即改变了行进路线——她径直向一家西饼屋走去。从这家西饼屋的玻璃橱窗之中,透出了温暖的灯光。
“你去哪里?”我好奇地问她。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肖婴回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你今天的任务可还没有结束哦!”
“什么?”我心中似乎隐隐猜到了答案,“难不成是……”
“嘻嘻,真聪明!今天妈妈不在家,你难不成要我一个人在家过生日吗?”说完,肖婴便又走了回来,挽起我的手,拉我一同走进了这家西饼屋。
我被西饼屋里浓郁的奶香味道熏得有些头晕——或许我不该把罪过推到这里浓郁的奶香味道上,也许根本就是我忽略了今天是肖婴的生日这个事实所给我带来的负疚感造成的。看着肖婴快活地游走于各种蛋糕式样之间,我反倒有些无说是从。
“傻瓜,来啊,你来帮我选!”见我木雕泥塑一般立在原地,肖婴急忙将我拉到盛放着各种式样的蛋糕样品的玻璃柜子前面。
“这个,我不会挑,”我有些尴尬地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你挑的我才喜欢。”她的声音很是响亮,根本不顾在场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的一些顾客。
“那……那好……”我的情绪仍然没有从那种自责之中平复下来,我甚至不敢去正视肖婴的眼睛——在任何一对情侣看来,忘记自己的爱人的生日,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尤其是男方忘记女方生日这种事是最为可怕的。女孩子的敏感心细决定着她们对自己的生日会十分的看重。然而,令我感到不解的是,肖婴根本就没有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这反倒令我更加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大意了。
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蛋糕样品,我真的不知道选择哪一款样式才能最为符合肖婴的心意——刚刚选择了这个,忽然又觉得那个不错;决定要选那个的是偶,却突然发现还有其他更为出色的——我天生就是个不会购物的家伙,尤其在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的时候,我优柔寡断的性格特征便会暴露无遗。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款蛋糕的样式吸引了我的目光——蛋糕表面竟然将一幅完整的画作呈现在人们面前。画面的底色为深蓝色,大概象征着夏日里清朗的夜空,画面偏左的地方有一****而圆的金黄色的“月亮”月下,两个签牵手的人形剪影站在碧绿的草丛之中,并且,两个剪影的周围还有几只纷飞的“萤火虫”!看到这一款样式奇特的蛋糕,我立刻心动了——肖婴喜欢萤火虫,因为她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就这个怎么样?”我指了指那个蛋糕样品,与此同时刻意观察肖婴脸上的表情。只见她似乎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这款蛋糕上了,那种如痴如醉的眼神令我感到莫名的兴奋——我知道,肖婴心动了。
“哎呀,好漂亮,我怎么之前没有发现呢?”肖婴如同发现了珍宝一样欣喜若狂。
当被问到要在蛋糕上写什么字的时候,肖婴说道:“就写‘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吧。”
肖婴竟然把《红楼梦》里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上的字和薛宝钗的项圈上的字写在蛋糕上。当时,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面点师整个人都懵了——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两句话多少显得有些晦涩。费了好百年天的功夫,我们才将那几个字的具体写法告诉了她。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离开了这家西饼屋,这个时候,天空依然完全黑了下来。
看了看时间,我不得不给家里打电话——这回当然不能再说实话了,我只能谎称和同学在一起,就不回家吃饭了。电话里,姐姐仅仅唠叨了我几句,便批准我可以晚些时候回家了。
我手里提着蛋糕,悠闲地走着,而肖婴像一只小鹿一般围绕着我蹦蹦跳跳的。
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至少可以为你准备生日礼物啊。”
“人家有暗示你啊。”肖婴说道,“只是你没看出来罢了。”
细细想来,肖婴今天的表现确实与往日不同,这就无怪乎今天早上她坚持要我陪她出去玩了——然而,这样便可以称得上是“暗示”了吗?这也未免太难了些。
“真是,唉……”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涡轮如何,在你生日这一天,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你准备。”
“我不介意啊。”这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漆黑的楼道,肖婴接过我手里的蛋糕,说道,“你小心点,这楼道里的灯好多都坏掉了。所以这楼道太黑,注意脚下哦。”
肖婴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屋子里同样是一片漆黑——肖妈妈果然没在家。这使我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只是,如果在这期间,肖妈妈突然出现,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尴尬的场景呢?
肖婴决定亲自下厨房,有我来打下手。由于我眼睛的问题,家里的人一直都不让我接触过多的家务事,所以,都已是这么多大岁数的小伙子,做起事来还是那种笨手笨脚的稚嫩的模样,这不禁使我暗暗产生羞愧之感。我不求能帮上肖婴什么忙,索性没有给她添乱。
肖婴的厨艺很是精湛,这一点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这绝对是家庭主妇的模范——如果真的能够和她走到最后,那肯定是老天爷对我无比的眷顾了。
终于到了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了,二十根蜡烛被插在了蛋糕的上面。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关掉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温暖而柔和的烛光。在烛光的照耀下,肖婴的脸上如同被抹上了灿烂的晚霞,她的双眸也被烛光映衬得闪闪发亮,如同天空中两颗最耀眼的星星。我们两人之间是二十根发出奇妙光芒的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我们相对而坐,四目相对,此情此景对于我来说,自护只应该出现在梦里。
蜡烛在“流泪”,或许是为我们两人之间的真挚情感而感动,又或许是……
“现在,到许愿的时候啦。”我轻声说道。
“嗯。”肖婴轻轻点头。随即,她双手合十,壁上双眼,头微微低下,显出一副很是虔诚的模样。
瞬间,绝对的安静。我甚至连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抑或是说,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呼吸和心跳。我的心中有种强烈的好奇,我迫切地希望知道肖婴默默在心中许下的愿望。
“嘻嘻,好啦。”肖婴说道,“来,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号啊。”
“那我数到三,大家一起哦!挺好……”肖婴的身子微微前倾,缓缓数道,“一……二……三!”
瞬间,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屋子里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有那么一瞬间,我对周身如同墨汁一般浓重的黑暗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我觉得,这样的黑暗不但吞噬了一切的光明,而且正在缓慢地吞噬我的灵魂。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现在的这种黑暗,于是我站起身来,向开关的方向摸去,同时说道:“好了,把灯打开吧。”
“不,等一下。”肖婴低声说道,语气听着有些怪怪的。
“啊?……”我的手在半墙壁上摸了半天才找到了开关的位置,然而当我刚要按下开关的时候,却听肖婴这样说,我的手便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也就在我哦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个柔软的身体投入到了我的怀中。我顿时慌了手脚,黑灯瞎火,孤男寡女……要知道我可不是柳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