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风雪初霁，长孙晟第一次主动的，走进了可汗们议事的牙帐。
在可汗们的惊喜注视中，他又第一次的收起了，脸上近乎恒永的似笑非笑，而是极平和的向众人辞行。
是的，辞行，因为他觉得该回家了。而且，如果可汗们确定，是要攻袭隋朝的话，他也确定必须要，快些归国以卫家园。
他的话永远都很简洁很明了，这一次也同样。但是突厥的可汗，和他们的贵族与将领们，却完全无法消化。就在刚才，他们准备着要共结同盟、以图中原的时候，还都那么兴高采烈的谈到，只要再有长孙晟小小的、一些指点……
他们都深信长孙晟，深信他是绝对值得祟仰依赖的神祗。却都忘了这神祗，正是来自他们所要去攻击、去掠夺的那个地方。而现在，当他的家国危难来临，他便当然的要回归自己的家国，彻底的立于他们对面，去护卫自己的家国了。
这是正常，且值得每一个草原子民赞同的选择，但对尚未真正成形的塞外联军而言，却是绝对可怕到近乎致命的打击。所以一时间，全沉浸于长孙晟所言，而不能有任何反应。
长孙晟却旨在告知，并不需要他们的反应，亦不准备以他们的反应为意。言毕，即已离去。
只，让他不曾想到，而终究变了容颜面色的：是当他翻身上马，那群他这两年多来所教习的孩子们，以染干为首，呼喊着从后面奔了上来。
那些急急奔驰而来孩子们，在风雪初霁的严冬里汗水淋漓，更小一些的，甚至还满脸的泪迹斑斑。长孙晟回首，静望着他们，终于，还是下了马。
“先生，你要走了吗？”
“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战争结束的时候，先生就会回来了吧？”
“战争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战争快些结束吧！”
“笨蛋，都还没开始呢！”
“那干脆就不要打好了，不打的话先生就不会走了。”
“先生，你要为你们的国家打我们，是吗？”
“先生，你们南人据说很弱的，我们却很强，都被叫做狼族，你能领他们打赢我们吗？”
“应该会吧，要知道，先生可是比所有人都历害的啊。”
“对呀，先生，你说我们谁会赢？”
“是先生那边吧？”
“嗯，要是先生那边了。”
许多许多的声音在一起，就那样自顾自说着，自顾自的得出了结论，且，结论到最后，居然是还是快乐且自豪的模样。
长孙晟定定的看，定定的听，他开始有些不明白。这些孩子啊，固然可以无比的天真，但是生活在这片以狼为图腾的大草原上，那一贯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中，胜利和荣誉从他们出生起，便就注定了要成为一切的呀，却居然……
忍不住，就开了口，问：“我们的国家赢了，你们也会欢喜么？”
“当然，因为你是先生啊。”
“是啊，先生是最历害的，比我们的神还要历害。”
“而且，我们已经要了南人很多东西了，这次少要，或者为了先生不要，也都没关系的。”
这些，孩子……
“如果，你们要开始，向回还呢？”
“还给先生么？那也是可以的。”
“对啊，献给先生的话，有什么不可以？。”
仿佛是天上的阳光的闪了一闪，对着那些孩子们仰起的脸上，无邪的眼，和渐渐灿烂起来的笑，长孙晟忽然就觉得，眼睛有一些些模糊。
飘身而出，翻身上马，恍如被追赶，短暂且模糊，他向那些孩子们挥挥手，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