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将莫听南送到了小区门口。莫听南惊讶地发现这里离白斌的那个别墅竟然只有一街之隔,地球真的是一个村。
而就在她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时候清醒了,莫听南,你给我醒醒吧。
“路上小心,再见。”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莫听南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美好的梦。
街上的行人与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走过一条街。她在一个绿色的垃圾桶旁停了下来,拿出手机,关机,取出电池,取出SIM卡。当那只拿着SIM卡的手伸到垃圾桶口的时候又缩了回来,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像是电视里经常放的一个黑盒子里有几条蛇,一般人将手伸进去便马上缩回来,但是那些高手却镇定自若地将手伸进,几分钟之后依然安然无恙。莫听南明白,自己只是一般人;她也知道可怕的是不垃圾桶,而是手里的那张卡,目前为止那是他同自己的唯一联系,只要自己狠狠心便能够一刀两断,早上那个暧昧不清的拥抱权当是幻梦一场。
但是莫听南最终还是把卡紧紧地抓在手里,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她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一定会带来恶果,但是她心甘情愿地去承受,六年的苦苦等待她都熬过来了,为什么要轻言放弃?
她缓缓地跺到了小别墅前,掏出钥匙却在门口站了半天。她觉得在进入别墅见到白斌之前自己应该找个地方坐下,一张纸,一支笔,将自己所有要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写下来,然后倒背如流。
可是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将这一想法付诸行动时,只听得“咔嚓”一声,门就在这时候被打开了,一个同这个冬天一样的冰冷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莫听南,你准备去哪儿?”
莫听南觉得窘迫万分,因为自己是处在半转身的姿势之中,要说谎似乎已经不可能了。她看了他一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白斌,平日里的他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而这时候的他……
莫听南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便索性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走到了屋内。
一进屋,一股浓郁的混合着烟草与酒精的气味迎面袭来。莫听南看到掉落一地的烟蒂以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子们,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拿起扫把和簸箕开始收拾着这一派的凌乱不堪,而白斌则在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之后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在自己面前忙碌的莫听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莫听南,我觉得你有必要把昨晚的行程好好地交代一遍。”他翘起二郎腿,手里依然点着一支烟。
莫听南打开窗子,好然新鲜空气进来。她倚着窗户,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白斌看不清楚她的脸。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去参加好朋友的婚礼了。”
他站起身,灭掉了手里的那只烟,走到莫听南的跟前,深深地看着她,近乎逼问,“参加婚礼得一个晚上?人家新婚之夜不要过了?”
莫听南觉得有点儿喘不过起来,一个早上就连续被两个男人这么逼问。
“你是不是想问昨晚上我跟谁在一块儿?都做了些了什么?”莫听南受不了这么拐弯抹角的折磨,干脆摊牌。
他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让莫听南想到了刚刚同易文分手时他也是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既然你自己都知道我想问什么,不如你自己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好了。”他故作轻松地说道。
莫听南点点头,“好。”
是真的要说出一切吗?
莫听南沉默了半晌,搜索枯肠,终于非常艰难地吐出了几句话以向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昨晚上婚礼结束就很晚了,我看也赶不上末班车了,于是我就自己找了家酒店住下,今天早上才到了D市的。”
听到莫听南说得这么磕磕巴巴,白斌突然哈哈大笑,一种开怀的舒畅。他将莫听南轻轻拥进怀里,下巴靠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道:“谢谢你,莫听南。”
莫听南被他这么一个突然的举动以及突然的温柔搞得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要说“谢谢”呢?难道是感谢自己说谎?
莫听南,谢谢你为我编织了一个谎言。
为我。
当莫听南去探望姐姐的时候,她没有提起上周末那场婚礼的丝毫。不管新娘有多么地美丽,新郎有多么地帅气逼人,不管在众人眼中他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待到姐姐安睡下去之后莫听南才静静地离开。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时候,莫听南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早晨白斌对自己说的那一声“谢谢”,她突然之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禁觉得万分惆怅,那么盛气凌人的白斌竟然为自己编织的谎言说“谢谢”。
莫听南嘲笑自己的无知,没有什么应该是他不知道的。
周一上班的时候莫听南给白斌端上了每日例行的咖啡,连同咖啡一起的还有一封辞职信——昨晚回到家里之后,她坐在电脑前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辞职。
“你能我解释一下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白斌端起咖啡,敲了敲桌子上的辞职信。
莫听南站在他面前,莞尔一笑,笑得无懈可击,“我想我应该好好地做你的情人,不该一心二用。你说对吧?”
看到莫听南那笑弯了的眼角,白斌不觉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手中的咖啡全都洒到了桌子上,那封辞职信也慢慢地浸在了浓浓的黑咖啡里了。
“你别生气,我是说真的。我只是离开公司而已。”莫听南看到发这么大火的白斌不禁暗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毕竟这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的;有的时候,白斌也并不是无所不知的,像今天这件事他一定是没有料到的。
“你是不是觉得每天能少一点见到我就尽量少一点儿见到我?”他看着莫听南,咖啡已经开始一滴一滴地滴到了白色的地板上。
莫听南摇摇头,“不是的。”
“一会儿你去人事部办手续。”沉默良久,白斌开口说道,“晚上,我想吃火锅。”
前后两句完全是两码事,莫听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直到白斌让她出去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忙说了一句“好的”便匆匆离开了。
在莫听南从人事部办完手续回来正准备开始收拾的东西的时候,许静便跑过来了,这消息穿得还真是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家都知道莫听南辞职的消息了。大家都建议为莫听南开一个欢送Party,在莫听南的一再婉拒下也就作罢了。
中午的时候,莫听南收拾好了东西便离开了公司。
在走出写字楼的时候莫听南觉得分外地轻松,想起早上在办公室里对白斌说的那句话“我只是离开公司而已”,原本莫听南还打算把下一句也说出来——“不是离开你”,但是想想还是开不了口,尤其是在办公室里说一句那么暧昧不清的话。
走到门口的时候,莫听南接到了白斌的电话,听他的声音,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想问你,早上你说的那句‘我只是离开公司而已’还有没有下一句?”
莫听南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想了想,“没有了。对了,晚上想吃什么火锅?”
“鱼头好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匆匆吃了一碗红烧牛肉面之后,莫听南便去了超市,买足了火锅的素材之后又买了一大块的酮骨,想想自己辞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多一些时间陪陪姐姐了。现在姐姐的情况在一天天地好起来,连那些专家们都说姐姐的康复是指日可待的,这让莫听南感到莫大的欣慰。在结账的时候手机又在不停地震动,忙着结账的莫听南连看也没有看来电显示就摁下了绿色的接听键,但是接起来之后她就立刻后悔了。
“喂?”
“莫听南——”
还没等对方讲什么莫听南就直接把电话挂掉了,直接关机。
一个多星期以来,这个号码常常以电话或者短信的形式钻进莫听南的手机里,莫听南一律置之不理。其实莫听南直到有一个很好的办法,直接拉到黑名单里,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这么去做。每次看到那个号码她的心里会浮起丝丝的暖意,他还记得自己,他还会想起自己……虽然每次都想不顾一切地接起电话然后同他海阔天空地聊起来,但是现实中总有那么一双手在拉着自己,让自己动弹不得。
从超市到小别墅里,莫听南几乎是以龟速爬回来的,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她硬生生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莫听南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连同一大袋的东西一同瘫坐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屋子里虽然暖气开了十足,但是地板依然是冰冷冰冷的。
这股冰冷蔓延至脸部,两行泪水在不禁间在脸上流淌,脑子里不停地浮现着那个少年的身影,他永远与阳光在一起,灿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