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位置在第四排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数学课上,我总喜欢向外看那些麻雀,有时甚至会偷偷地朝外边扔一些碎面包 ,那些香甜的面包屑会吸引一大群麻雀飞过来,我小心地问可心:“你说冬天的时候,它们会不会向南方飞去?”
她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不知道。”
突然,数学老师老问狠毒的眼神瞄向了我,我大概还在看那些鸟儿,因为又飞来了几只动物,跟鸽子差不多大,我叫不上名来。那些鸟儿都在叽叽喳喳的吃东西,我正打算朝外面再撒一些零食时,老问喊出了我的名字:“苏诺,你来给大家解一下这道题。”
就像是被闪电击了一下,我愣愣的站起来,疑惑的看着黑板,皱着眉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其实我看不清任何字,我没戴眼镜,可我有一点近视,加上坐在角落里,黑板上除了一片朦胧的白色,我什么也看不清楚。
“对不起,我不会。”我低着头,显得很抱歉。我想如果我们也像鸟儿一样,冬天飞向南方,春天时再飞回来,我们享受各地宜人的气候该多好,多好。
“如果你不听课,请你出去,”她说这话的时候闪了一下舌头,导致我没太听明白,我抬起头问:“什么?”
“出去,”她提高了嗓音,我知道她上课不给人面子,而数学,是我最头疼的科目。
我放下书,顶着全班人的目光,站到了教室外面。
我趴在楼道的窗户边,那些窗户已经很破旧了,有的打不开,有的打开了关不上,窗台上到处是垃圾,有煮鸡蛋壳,没吃完的饼干,嚼过的口香糖……那是一所恐怖的学校,但我却没曾感到害怕,也许是因为我家离学校很近并且没有住校,我在学校和家之间穿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家里。窗外有两个大花园,不过在那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一个,那里面杂草丛生,荒芜之极,有一些类似荆棘的东西,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小花,那些花儿星星点点开在其中,像是几个美丽的小意外。
那天离下课还早,我干脆去了操场,那里的体育器材少得可怜,远远看去简直是一片荒芜的土地。我只好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坪坐下去,那天的天很高,有洁白干净的云彩,看上去仿佛一堆堆柔软的棉花。如果佳佳在就好了,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十分想他,他从没因为我理科不好而嘲笑我,反而会很有耐心的帮我补习,比起老问,我更习惯他的讲解方式和答题技巧。
我好想躺下去,就躺在那里,有嫩绿的小草当床很是舒服,而当我一点一点的接近那片绿色时,却发现里面长着的小花,有红的,蓝的,紫的,那所学校,如果按绿化面积排名,肯定要属第一,因为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我轻轻的摘下一朵,靠近鼻子,一股清香的味道,那是一种小野花,比起骄傲的玫瑰,它的味道更容易让人留念。但是我忽然不想躺下去了,或许躺下去我的衬衫上会染上一层草绿,那很难洗掉,况且我很喜欢那件衣服。
“我想起了远方的恋人,风儿,让我低落的心高涨,让我忧伤的双眼闪光,我愿意在你的臂弯里睡下去,睡下去。”我读出了心中凌乱的诗句,不知怎的有些伤感。然后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下课铃声突兀的响起来,扰乱了我的思绪,操场上也出现了阵阵骚动,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草屑走回教室。走到甬道,正好碰到老问夹着书走向办公室,我低着头没说话,她白了我一眼,停留了两秒,欲言又止,又登着高跟鞋走了。
最后一节课上的历史,我进教室的时候他正在黑板上写一大堆废话,历史我们大部分都在初中学过,他的课没几个人认真听讲,除了我。我只是喜欢他写的字,他的行书很漂亮,漂亮到让人舍不得擦黑板。我在今天还记得他的样子,他爱穿西裤,皮鞋和格子衬衫,眼镜很大很圆,双眼皮,下巴浑厚,像个大孩子一样。
我的注意力很少在课本上,只顾着盯在他身上了。我的小心翼翼他总是觉察不到,仍是讲他的课,偶尔看一眼出神的我,轻轻敲一下桌子,示意我认真一点,我就慌乱地低下头去,不知讲到哪里了。
也许没有人比我更明目张胆了,当又一次注视他时,他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拿着课本站到我旁边,可是他却上当了,他全然不知这个平时不爱表现的小女孩在搞什么把戏。而我要的就是那个,他站在我左边,那几分钟我们距离那么近,他衬衣上的字母,手臂上浅浅的粉笔灰,淡淡的体味,我们如此的亲近,我如此兴奋他却浑然不知。
后来大学的时候,我们的辅导员也是一位和他差不多的男性,他总是让我们画时装画,用那种很传统很细腻的线描,有时也用水粉,他总是在下课前五分钟点名,然后收拾好笔记本匆匆离开。有那么几次,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高中的历史老师,他在黑板上用力写字的样子,他轻敲我的桌子,他在旁边微微抖动袖口,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那么熟悉,那么似曾相识。辅导员也有一手流畅的字,但我却再没心思认真的去看黑板,我总是拿蹩脚的作业敷衍他,他也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