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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宫外三宫(2)

刘美人,为晋王府乐户的名妓。正德十二年(1517年),正德帝幸大同,遍索女乐于太原。刘美人偕众妓杂进,正德帝遥见美人,悦其色,载以归,命为美人,大见宠幸。初居豹房,受到专寝。饮食起居,必与相偕,言事辄听。左右或触上怒,阴求刘美人,辄一笑而解。大太监骄横贵倨,但见刘美人,触地叩头,事若生母,呼为“刘娘娘”。正德帝要南征,秘密移送刘美人到潞河(今通州),约定大驾先发,而后他船迎美人。刘美人脱一簪赠帝行,并说:“见簪而后赴。”正德帝藏簪在衣服里,过卢沟桥,驰马失簪。及到临清(距京近千里),遣内官太监召美人,美人辞道:“无信物,不敢行!”正德帝于是单独乘船,昼夜疾航,回到通州亲迎刘美人,偕行而南。(《胜朝彤史拾遗记》卷四)正德帝的南行,廷臣舒芬等上疏谏止,下令杖之,一意孤行。

王浣衣,名满堂,霸州(今河北霸州)民王智之女,因貌美参选淑女,落选回家,不肯嫁人。她一天做梦,梦中示意有赵万兴来聘,方可成婚。乡里一位和尚出入王家,知道此梦,话传出去。一位道士听说,便改名易姓,贿赂那位和尚,让他前一天到女家说:“尔家明日当有大贵人至。”翌日,果然来一人,问其姓名,答:“我赵万兴也。”阖家罗拜,遂以成婚。这人后来在牛栏山一带举事,被捕,斩于西市。正德帝特降旨,勿杀王满堂,没入浣衣局,入侍豹房,大获宠幸。嘉靖帝嗣位,放出浣衣局。人称“王浣衣”。(《胜朝彤史拾遗记》卷四)

第三,玩武。正德帝好玩武。后江彬等以边将幸入豹房。又立内教场。选佞幸之人,赐国姓(朱),为义子,其中正德七年(1512年)九月,一次就“赐义子一百二十七人国姓”。(《明史·武宗本纪》卷十六)设什么“四镇兵”、“外四家兵”,以佞臣江彬兼职统领,为总管。正德帝自领阉人善骑射者为一营,称中军。晨夕下操,呼噪鸣炮,火炮之声,达于九门。时诸军都衣黄罩甲,就是金绯锦绮,必加罩于甲上。正德帝亲自检阅,称为“过锦”,就是眼观如锦。内军在遮阳帽上披戴靛染天鹅翎,以示尊贵——大者拖三英,次者拖二英。尚书王琼得赐一英,戴着下教场,以此为殊荣。后巡狩所经之地,侍郎、巡抚、御史等也如此穿戴,叩见正德帝。(《武宗外纪》)这真是一场大闹剧!

明代皇家宠物待遇极高,耗费巨大,图为“随驾养豹官军勇士”铜牌(拓片)

第四,养兽。明朝皇帝喜欢养兽,有虎房、豹房、鸟房、鹰房、狗房、猫房等,算是皇家动物园。里面有虎、豹、犬、象、犀牛、白水牛、海豹、番狗(藏獒)、貂鼠、猞猁狲、长颈鹿等,百鸟房里则专门畜养珍禽异鸟,如孔雀、白鹤、文雉、金钱鸡、五色鹦鹉等。畜养动物的数量,史书记载:“至天顺年间,二万三百余个只;弘治年间,二万九千四百余个只;正德年间,二万九百三十余个只。”(《殊域周咨录》卷十一)明朝对这些动物的管理,虎、豹、犀牛、大象等,各有职秩,有品科,如虎食将军俸禄,象食指挥使俸禄等。畜养动物,耗费巨大。嘉靖时,豹房养土豹一只,“至役勇士二百四十名,岁廪二千八百石,占地十顷,岁租七百金”。(《万历野获编补遗·内府畜豹》卷三)正德帝玩虎、赏豹,一次“帝狎虎被伤,不视朝”,玩虎受伤,不能临朝。

第五,酗酒。正德帝嗜饮,经常随行带着酒杯、酒勺、酒罂(yīnɡ,瓮),走到哪儿,喝到哪儿,醉到哪儿,睡到哪儿。有书记载:“所至辄醉,醒即复进,日以为常。”(《武宗外纪》)一次,正德帝到宣府(今河北宣化),“命群臣具彩帐、羊酒郊迎,御帐殿受贺”。(《明史·武宗纪》卷十六)这座帐殿为“铺花氈幄,百六十二间,制与离宫等,帝出行幸皆御之”。大明皇帝,醉卧帐里。佞臣江彬,导引皇帝,多次夜入人家,强索妇女,纵酒淫乐,忘记回宫,夜宿民宅,而称作“家里”。正德帝与江彬,联骑铠甲,君臣难辨,入豹房,同卧起。(《明史·江彬传》卷三百七)正德帝在豹房,常醉枕钱宁,酣睡不醒。百官候朝,到了傍晚,不见帝影。

第六,西巡。苏州才子尤侗作《威武大将军》,描述正德帝巡游云:“旌旗猎猎向北驻,楼船摇摇望南渡,豹房家里乐未终,更觅春江花月处。”(《池北偶谈·明史乐府》卷十八)正德九年(1514年),正德帝开始出游。这年元宵节,乾清宫大火。正德帝说:“好一棚大烟火也!”为重建乾清宫,“加天下赋一百万”。(《明史·武宗纪》卷十六)而后,正德帝开始微行。正德帝去过山西、陕西一带三次。一次,深夜微服出德胜门,到居庸关,被拦回。他更换守关人,又出关,幸宣府,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为此,调拨白银一百万两到宣府。正德十三年(1518年)正旦,在宣府过年。后正德帝常以宣府为家。西巡之外,还有南巡。

第七,南巡。正德十四年(1519年)四月,宁王朱宸濠反叛,攻陷九江。王守仁率军收复南昌,寻擒获宸濠。捷报奏京,秘不公开。八月,正德帝御驾亲征。十二月,次扬州,到南京。时淮阳大饥,人相食。正德帝心血来潮,通谕各地,因朱与猪同音,于猪“三禁”:禁喂养,禁宰杀,禁买卖。违者全家老少发往极边充军。民间纷纷宰猪腌肉。(《万历野获编·禁宰猪》卷一)十五年(1520年)正月,正德帝在南京过年。八月,在江西献俘宸濠。令设广场戎服,树立大纛,环以诸军。释囚,去桎梏,伐鼓鸣金,重新擒之,加以囚械,班师北返。正德帝北还时,令朱宸濠之舟与正德帝之舟,首尾相衔,连接而行,正德帝欲把宸濠放到湖里,自己亲自擒获。众谏乃止。九月,还到清江,幸太监张杨第。驻留三日,自乘小舟渔于积水池,舟覆,溺水。随侍大恐,争入水中,掖之而出。正德帝受到惊吓,又呛了水,由是患病。

第八,暴死。“帝既南巡,两更岁朔。”正德南巡,时近两年。正德十五年(1520年)十二月,正德帝回京师。他杀宸濠,告祭南郊。不久在举行告捷大典时,突然咯血,满地殷红。礼未毕,遂大渐。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十四日,崩于豹房,年三十一。死时只有两个太监在身旁。太监将噩耗报到朝廷,上下震悼,放豹房僧人、妇女及教坊乐人。时灾异频仍,人民困苦,兵戈相寻,储蓄空虚,疮痍满目,疲敝极矣。接这个烂摊子的是正德帝的堂弟朱厚熜,就是嘉靖帝。

三、嘉靖西宫

嘉靖帝在西苑兴建永寿宫,因在皇宫之西,又称“嘉靖西宫”。嘉靖帝四十五年的君主人生,以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壬寅宫变”为分界,大体说来,前一半居住在皇宫,后一半居住在西宫。

嘉靖皇帝有个怪癖,就是“四好”——好大兴土木工程,好改变原有规制,好大搞道教崇奉,好祈求长生不老。

大高玄殿为明清规格最高的皇家道教建筑群,图为大高玄殿乾元阁

永寿宫原为燕王的旧宫,嘉靖帝改名永寿宫。“壬寅宫变”,嘉靖帝差点儿被宫女勒死,惊魂难定,想移宫外。于是,搬到永寿宫。自西苑肇兴,寻营永寿宫于其地,未几而玄极、高玄等宝殿继起。以玄极殿为拜天之所,当正朝之奉天殿;以高玄殿为内朝之所,当正朝之文华殿。又建清馥殿为行香之所。后建斋宫、紫宸宫、万法宝殿等。嘉靖帝既迁西苑,不再临朝听政,惟日夕事斋醮。凡入直撰玄诸侥臣,皆附丽其旁,就是内阁大臣,也昼夜供事,不再到文渊阁。于是,君臣上下,崇奉道教,朝真醮斗,几三十年,与嘉靖社稷相终始。直到隆庆帝继位,将永寿宫夷为牧场,督农官被裁去。(《万历野获编·帝社稷》卷一)

到嘉靖四十年(1561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夜火大作,宫宇陈设,乘舆服御,先朝异宝,尽付一炬。这是天火吗?不是,是人祸。相传这天夜里,嘉靖帝与尚美人,在貂帐里,新幸饮酒,玩耍烟火,半痴半醉,半梦半幻,半睡半醒,半昏半迷,引发火灾。其中有数年才能得到八两的龙涎香,也煨烬于火。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八月,命拜未被册封的宫御尚氏为寿妃,赠其父为骠骑将军、右军都督佥事。封妃之日,距嘉靖帝六十寿诞仅二日。据一位宫中太监说,尚氏承恩时,年仅十三,至册封妃,则已十八矣。(《万历野获编·万寿宫灾》卷二十九)

永寿宫火灾后,嘉靖帝暂住玉熙殿,又迁玄都殿,但都不宜帝居。时严嵩为相,请移驻南宫,就是明英宗为太上皇时所居住的地方。英宗复辟后,将南宫修饰完整,华美壮丽,胜过永寿宫。但是,嘉靖帝以当时英宗逊位受锢之宫,认为不祥,心里厌恶,不愿入住。当时正兴皇宫三大殿工程,于是分拨建材,兴筑永寿宫。嘉靖帝大悦,不到三月,宫殿告成,即日徙居,赐名万寿。嘉靖帝死后,宫殿残破,断垣坏础,蔓草丛生。(《万历野获编·斋宫》卷二)嘉靖在西苑,有佞幸故事。

明嘉靖帝追求长生、崇奉道教,图为明宫道教印章“紫极真仙之宝”

袁炜佞幸,人皆恶之。嘉靖帝在西苑永寿宫养猫,名叫狮猫。一天,狮猫死,嘉靖帝十分难过,为表示对爱猫的深情,命制作金棺,葬于万寿山之麓。又命儒臣为狮猫撰写悼文,荐度超升,进入天界。诸臣以题目难作,故意推辞,拖延时间。唯有礼部侍郎袁炜,阿谀为文,内有“化狮成龙”等语,嘉靖帝御览,龙颜大悦。(《万历野获编·贺唁鸟兽文字》卷二)袁炜性行不羁,包孝疏劾,帝宥不罪。主编《承天大志》,掠人之美,贪为己功。袁炜官阶直升,到户部尚书、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袁炜品性差,无他能,善阿谀,犯众怒,积怨多,患病归乡,中途死亡,年五十八,人皆恶之。(《明史·袁炜传》卷一百九十三)

还有王金,为国子监生,杀人罪当死,畏罪逃亡,隐匿在通政使赵文华家。王金以仙酒献赵文华,文华又献给嘉靖帝。一日,嘉靖帝要秘殿扶乩,各地派人,采集灵芝。四方献灵芝,汇聚在御苑。王金贿赂太监,得灵芝万株,聚为一山,号万岁芝山。王金又伪为五色龟进献。嘉靖帝大喜,遣官告祭太庙,袁炜也上表祝贺,并授王金为太医院御医。王金又伪造《诸品仙方》、《养老新书》,与所制金石药并进。嘉靖帝服用,稍感精神较好。没多久,帝大渐,遗诏归罪王金等,命正典刑,下狱论死。后宥王金等死,编口外为民。(《明史·王金传》卷三百七)

“纣之迹,周之鉴。”宫外三宫是一面镜子,将正统帝、正德帝和嘉靖帝后宫的纵淫放荡、胡作非为、专制滥权和丑恶灵魂,映现得淋漓尽致。皇权应当被约束,君权必须受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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