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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克里斯汀,或者说应该称呼为王晶,就这样成为了这位贵族小姐的侍从,接受了护送她前往埃布尔的姨妈处的任务。虽然她并不是很想与贵族这一类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五尤索实在是一笔令她难以拒绝的横财。

有了这一笔钱,她就能过很长一段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吧?或者说是定居在某个偏僻的小镇上,买一间房子……

真正……安顿下来吗?

自从那日被兽人搭救,逃离了奥克塔薇尔领主的魔爪,王晶也没有再次回到村子。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她们,而估计,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既然这样,还不如两不相见……只不过,有点不舍自己还放在家里的那一笔积蓄,还有布伦达……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漫无目的的旅途,王晶用侍从那里获得的钱币买了干粮、水壶、弓箭,还有能遮挡住自己面孔的旅行者们经常穿戴的斗篷。

因为害怕有人追过来,所以她不敢在任何小镇或村落过多停留,有时候会以克里斯汀为化名找一点零工,赚点小钱,有时候会将自己在野外猎到得兽皮卖一卖,有时候只是购买了补给品就立即离开。

大多数时候,王晶都是生活在野外的。

当年在村子里学习的狩猎与野外生存技巧派上了大用场,虽然她对于这些还并不熟练,却也不是先前一头雾水的程度。

仔细回想以前大家教给她的知识,一步一步自己慢慢地摸索,后来,便逐渐有了自己的心得,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陷阱应该选在什么地方,使用什么材料更有效果;打猎的时候应该如何隐藏自己,如何经由声音与气息辨明周边是否有危险的生物;烤肉的时候应该如何处理,烤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撒作料比较美味……

一点一滴的经验逐渐积累起来,于是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独自一人行动,没有了人可以保护她照顾她,王晶必须学会自力更生。多次在生与死的界限徘徊,历经考验,也曾经绝望过,但是仍旧这么挣扎着生存了下来。

如今的王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少女,她学会了如何老练圆滑地处事,学会了直面淋漓的鲜血与消逝的生命,但是却再也无法学会毫无防备地与人相处。

当年的背叛,仍旧深刻心底。

并非是恨,只是理解,因为理解,所以才无法再一次相信。

就连她自己也会在最危急的关头想着放弃别人,拯救自己,又如何去信任其他人不会这样做呢?

长时间的流浪,最开始是害怕被抓捕,但是后来却变成了一种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通缉应该早就没有人关注了,但是她仍旧无法停下旅行的脚步。

心里想着,下一个村落,就停下来安顿吧,但是却仍旧还是离去。

那个她唯一想要定居的小村庄,即使已经从记忆里模糊,却仍旧无法替代。她还是留恋那里,留恋那里的生活与人们。

虽然她已经被驱逐,再也不会回去……

一路而行,她见多了悲欢离合,亲子离散,见多了死亡与伤痛,见多了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

贵族是天,是神祇,是不可违抗的存在,她们掌握着政权,武器,士兵,与金钱,她们肆无忌惮,她们寻欢作乐,她们冷血无情,她们毫不顾忌在她们的统治下挣扎求生的平民……

这个时代,已经腐朽了。

而现在走在她身边这位看起来天真单纯的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孩,是不是也有贵族们丑陋的一面呢?或者说,她的将来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金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眸,这是贵族的象征。

所有的贵族都有着这样美丽的金发与碧眼,有着这样外貌的人,即使在大街上将剑刃刺入平民的胸膛,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加以职责。只要有这样的发色与眸色,就是最尊贵的。

这种事情在王晶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她们只不过是白种人罢了,但是在其他人眼中,这样的外貌是她们神的子孙的证明。

所以即使不屑,王晶也从来不会说出来,自寻麻烦。

“前面就是小镇了!啊啊~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身边的艾琳娜雀跃地叫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快点,克里斯汀,我等不及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了!”

“不要跑,你上次扭到的脚踝还没有痊愈。”无奈地将艾琳娜拉回来,王晶的步伐仍旧不紧不慢,“要是再扭伤的话可不要怪我。”

一想起上次的疼痛,艾琳娜立即乖巧了下来,但是那双蓝色的眼眸仍旧跳跃着兴奋的火焰。

王晶轻笑了一下,虽然她讨厌金发碧眼的贵族,却逐渐开始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贵族女孩。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这样的继承人?王晶想到这个女孩是翘家出来的,不由开始对她的家庭有些好奇。

但是,仅仅是好奇罢了。

王晶从未询问过艾琳娜的家世,面对艾琳娜询问她的身世,也只是敷衍着说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旅行者罢了。

她与她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她所需关心的仅仅是将她平安带到埃布尔,然后拿到五尤索而已。

跟贵族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终于进了镇子,说起来,还算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城镇。艾琳娜雀跃地寻找着能够符合她条件的高价旅店,王晶任由她拽着自己东转西转,然后接下这位大小姐看中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不愧是贵族,花钱如流水。

艾琳娜穿着一件淡蓝色印有小花的长裙,在一街白色的衣服中尤为显眼,加之那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更是让其它所有人一脸忐忑地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即使是她白拿那些摊位上的东西,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但是艾琳娜却每次都会老老实实地给钱,还只多不少,倒是让王晶有些另眼相看。

如果她长大后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本色,应该是一位受人爱戴的领主吧?

“就是这一家了!”终于选定了落脚的地点,艾琳娜一进门,无需多言,就被旅店的老板战战兢兢地引到了最干净整洁的房间,连带着身为侍从的王晶,也得到了一间舒适的屋子。

这样的房间按照市价的话应该不少于一里索一晚吧?

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王晶满足地眯起眼睛,放松了身体。

这样躺着,简直是天堂……

“克里斯汀!你在干什么?快起来陪我逛街!”就在王晶舒适地几乎入睡的时候,艾琳娜毫不客气地推开门,闯了进来,一把拽起懒洋洋的王晶。

“我的大小姐,您还真是精力旺盛,怎么一点也不累?”王晶无奈地抚额,支起身子,看向兴致勃勃的艾琳娜。

“精力旺盛是我的优点。”艾琳娜大笑,用力将不情不愿的克里斯汀拽下床,却没想到一时过于兴奋,原本受伤的脚踝一崴,顿时坐倒在地。

尖锐的刺痛让娇贵的小姐立即泪眼迷蒙,王晶也吓了一大跳,赶忙将她拉起来,安顿在自己的床上,脱下鞋,露出她红肿的脚腕。

“怎么这么不小心?”有些心疼地皱眉,王晶轻声责备着,顿时引来了艾琳娜饱含哭腔的反驳。

“都是你啦!克里斯汀大笨蛋!要是你乖乖起来,我怎么可能因为拉你而跌倒!”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早就学会了对艾琳娜的大小姐脾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王晶一边苦笑着敷衍,一边从怀里掏出治疗跌打的药膏,伸出手指沾了沾,然后小心仔细地抹在艾琳娜脚踝红肿的地方,轻柔而熟练地按摩着。

感受着脚踝清凉而舒适的按压,艾琳娜看着低头认真处理自己伤势的王晶,白皙娇美的面孔不由自主悄悄涨红,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起来。

“好、好了!没问题了!”粗声粗气地叫道,然后慌乱地将自己的脚踝从王晶手掌中抽出来,艾琳娜忍着轻微的刺痛下了床,“我、我回房去了。”

“嗯,好好休息。”虽然对于艾琳娜的举止有些疑惑,王晶仍旧还是没有多问什么,伸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不用了,不用!”脸颊更加发热,艾琳娜甩开王晶的手,推开房门匆匆离开,留下王晶一个人在那里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招惹到了这位大小姐。

送走了艾琳娜,王晶在床上小憩片刻,便精神抖擞地起床,准备出去逛一逛。很久没有到这样大的城镇里来,王晶毕竟也是有一些高兴的。

在艾琳娜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无人回应,大概是也睡着了。毕竟这一路走下来,对于她这样没怎么受过苦的贵族小姐,还是吃不消的。

王晶转身,独自离开旅店,融入大街的人群中。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色的东西让王晶有些眼花缭乱。

自从当了艾琳娜的侍从,王晶的腰包里就没有缺过钱,但是过惯了贫穷的日子,王晶早就养成了对钱斤斤计较的毛病,不必要的花费能省就省。于是,一路走下来,虽然时不时拿起东西把玩,却也没有真正找到什么想要让她掏钱的物品。

最后,王晶只是买了几样小零食,自己吃了点,剩下的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艾琳娜——也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她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那么正好她就可以独吞了……

看了看逐渐泛红的天际,王晶准备返回旅店。

没走几步,突然从旁边蹿出一个瘦小的孩子,猛地撞到她的身上,撞得她一个踉跄。

女孩子低声说了句抱歉,连头也没抬,便揉身再次窜入人群,瞬时不见了踪影。

皱眉,抬手摸向自己的腰间,王晶咬了咬牙,果然,身上的钱包没有了。

小偷这类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手法也基本上大同小异。这几年在外面旅行,王晶与小偷也交手了几次,不过仍旧是输多赢少,很少能将钱包追回来。

因为钱包里一向也没有多少钱,一般情况下王晶就直接不要了,但是这次不一样。艾琳娜给自己的那一大笔钱全在钱包里放着,一旦丢了,那简直是大放血!

是可忍孰不可忍!

咬牙,抓狂,王晶当下朝着那孩子逃跑的地方追了过去,不讨回自己宝贵的钱包,她就让奥克塔薇尔领主抓回去砍了算了!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王晶粗鲁地拨开面前拥挤的人群,拿出身为猎手的能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沿着街道仔细搜寻那个瘦小的身影。

幸好这条街并没有什么分支,不怕那个孩子逃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以王晶现在的身手,要制伏一个瘦弱的孩子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个孩子的身影,只不过,她正被另一个女子扭着手腕,疼得哎哎叫唤。

“竟敢偷姑奶奶我的钱包?你这是不想混了吗?!”浅棕色长发,眸色偏绿的女子横眉立目,对着孩子咬牙切齿,王晶不由得一笑,看来又是一个丢了钱包的受害者。

“……老、老大!救我!”一看到王晶,那孩子立即双目放光,对着她叫道,声音恳切兴奋,宛若见了救命恩人一般。

还真会演戏……

那女子听那孩子这样叫,秀眉一挑,直直看向王晶,一副立即就要大动干戈的样子。

王晶苦笑,缓步走到孩子身边,伸手探入她的怀中,将自己的钱包夹了出来,然后顺手拍了拍她的头,“亲爱的,不要妄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这位姑娘不是这么好骗的。”随后,对着女子扬了扬手中的钱包,“同为受害者,请勿伤人。”

瘦小的孩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重新露出恶狠狠的神色,恨恨地瞪着王晶,停止了挣扎,而女子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有理会她们,王晶径自低头数着钱包里的钱,直到确定没有少一枚钱币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抬起头。

“数目正好,你可以走了。”微笑着对小孩点了点头,换来她一脸的呆愣,连身边的女子也不由皱起眉,“你就这么放她走?”

“她一个小孩子,要生活也不容易。”王晶轻笑了一下,“有些人,是被逼到没有办法才去偷的,当然,有的人不是。我无法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偷窃,自然也不能决定如何处置她。不过我看她瘦得很,脸色也不好,大概日子不好过吧。”

“你说的话还真怪,无论如何都不能偷窃的,这是道德问题!”女子扬起眉,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反驳。

“我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现在想法变了。”将钱包收好,王晶看了看仍旧呆滞的孩子,“不过,她是你抓住的,怎么处置还是你说的算。”

“你还真是怪人,不过我挺喜欢你的。”女子仔细打量着王晶,突然笑了出来,然后松开钳制着女孩的手,对她挥了挥手,“算啦算啦,我今天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女孩默然地揉了揉自己有些红肿的手腕,接着快速瞟了王晶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飞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目送女孩离开,王晶这才对着女子点了点头,“今天多谢了,你的身手挺不错啊,竟然能够抓住她。”

“还好还好!只不过我从小就学习空手道罢了。”女子大大咧咧地挥挥手,扬起甜美的微笑,有些自傲地扬起头。

“啊,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空手道是不是,就是一种拳法啦……”

“啊,原来是空手道,我就觉得刚才的招式有点眼熟……”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话音落下的时候,两人均是惊诧地四目相投。

“你……”

“你……难道……”

静默。

“我叫塞拉,美国人,刚刚醒来不到一年……”

“我叫王晶,现在化名为克里斯汀,中国人,从这个时代醒来已经将近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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