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是这样,以前她在阳台睡着,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床上。那时候他还总是和自己吵架,却总会轻轻抱自己回房间。
她作势就要从他臂弯中挣脱,他却抱得越发紧,声音呜呜:“不要动,让我抱抱好不好。”
她的心一紧,缓缓地犹豫着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刻,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第一次打横抱她,是协议开始生效,他带她回乔家;第二次打横抱她,是在新婚之宴上;第三次打横抱她,是那日她在咖啡馆被Greta羞辱,一身狼狈;第四次,是现在。
前两次没有任何感觉,那种心悸是从咖啡馆开始蔓延的。
那么,程颂,是因为你懂我心疼我,所以才会入我梦,告诉我渐渐地,就忘了吗?
她晃神很久,方才发觉乔城锦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自己。
有些不自然,她清清嗓子,别过视线:“现在不是应该在公司吗?怎么回来了?”
他说:“是有事情要告诉你的,今天是赵德生和他太太的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晚上他在家里举行Party……”
“你需要我出席?”蒋笙薇打断他的话。
乔城锦一愣,点头:“是,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
“我愿意,”她笑,从他怀里起身,坐在沙发另一边,“这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不是吗?”
听到后面,他有些微微恼怒:“不是!”
她忽然胆大地迎上去:“那是什么?”
一句话堵得乔城锦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也如此,一个男人从未对你表态过什么的时候,你也心无杂念,他若某一天无意透露,他说喜欢你,之后却再没有任何的动作,你是否再也无法淡然自持,总是想着,他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一时兴起?他若真的喜欢我,可为何不见他正式告白,不见他向众人宣告。
蒋笙薇就是这样,她承认自己还是太小家子气。那日许青岚步步紧逼,他也没有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搂住心爱的女人,对她说:“喏,我已经名草有主了,而且我不喜欢你,你死心吧。”
乔城锦,他只是大段大段地沉默,说一句,我从未给过你任何妄想。
许是,他那样的男人,不喜这套吧。
赵德生是广告公司的总经理,也是乔城锦父亲昔日的商场合作伙伴,后来乔父意外辞世,乔城锦举步维艰的时候,赵德生并未像其他人一般为了私欲落井下石,反而帮了他不少。
乔城锦是知恩图报的人,打理公司上手之后,与赵德生的公司强强联合,倒也立下双赢的局面。
如今迎来他和太太的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乔城锦无论是作为晚辈还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都该去一趟的。
他带着蒋笙薇出门做造型选礼服,七点多的时候才终于完毕。
她的发乌黑柔亮,造型师帮她做了韩式盘发,此时此刻长发被随意挽了上去,用一枚浅玉色的蝴蝶结做装饰,耳边垂下几缕散发,衬得她成熟中又带着俏皮可爱。
最后她站在乔城锦面前,看到了他眼里涌动的惊艳。
是了,他从未见过这样明媚清新的蒋笙薇,素日里,她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明明才二十二岁,却像是八十二岁一样。
他偷偷告诉造型师,一定要彻底改造她,帮她找回二十二岁应该有的模样。
她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儿,果真没叫自己失望。
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蒋笙薇,看得她略有些不自在,不断伸手揪着自己身上那件看起来太可爱的斜肩裙子。
她不适应这样的自己,很不适应。
乔城锦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弯下腰在笙薇耳边呢喃:“好美。”
可薇薇,她不知自己是否该开心。
晚宴在张德生的豪华私人别墅内举行,宴会上所有的食物皆是有名的厨师掌勺所做,其实大家未必是来享受美味佳肴的,可美味却必不可少。
黑色的布加迪“吱”地一声停在张家门口,张家私人门卫立刻上前替乔城锦拉开车门,一身休闲合体的西装,越发衬得他器宇轩昂。他自车头绕过,亲自弯腰替蒋笙薇开门。
她笑得得体,挽上他胳膊,郎才女貌,佳人绝配。
张德生带着自己的老婆迎上来,笑得很是开怀:“贤侄,你总算是来了,可得罚酒。”
乔城锦点头应和,“是该罚。”
张太太拉过蒋笙薇的手,亲切极了:“你看这一大一小男人见面,今晚谈的除了酒怕还是酒,我们站在一边多无趣,还是早早躲开吧。”
张德生是个很充老婆的男人,虽然事业有成,可从来不在外乱搞。都说成功的男人身后必有个成功的女人,而张太太贤良淑德,性情柔和,亦是难得的好女人。自从和乔城锦定下合约,她就一一了解过他身边相交甚密的那些人。这也是义务之一。
张太太拉着她去露台,远远地避开了那些张口便是生意经的男人,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Cheers!”火树银花,也比不上天上的那轮月。
“外面都在传你们闹翻了,今天可算是一语不言便破了讹传。”张太太不经意地说。
蒋笙薇笑笑,不多言,心里晓得,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她态度强硬地搬出乔家,他次次欢喜而来,却被自己气得黑着脸离开,因而传出了这些话。
跟了他,就注定要活给别人看。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
“城锦是个好男人。那些逢场作戏,你看在眼里别放在心上。”
张太太忽地扯住这些话来,倒叫笙薇一愣,“阿姨,好好地怎么说起这些来?”
她当然从未放在心上,只是,那是以前,今日还能做到不在意吗?
张太太牵过她的手,笑:“女人家的我就不跟你兜圈子,数月前你在宴会上喝得一塌糊涂冲城锦发脾气的时候我不小心撞见了。薇薇,你是个好姑娘,城锦有你,是他的福气。可他的工作应酬多,一来二去,难免会跟很多人逢场作戏。”
笙薇愣了好久,方才反应过来张太太的意思——她大概以为,前些日子自己装醉撒酒疯,搬出乔家,疏远乔城锦,是因为在那场宴会上乔城锦不断招蜂引蝶。
“阿姨,我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事。”她笑着轻松地说,“他身不由己,我理解,又怎么可能和他闹别扭呢。”
“那就好,薇薇,你知道的,我往日跟城锦妈妈交往比较密切,可不想看到你这么好个媳妇儿离开城锦。”
“我们很好。”她抿着唇不断点头,眼里星光点点。
她说的,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们。
侍者来唤,让张太太去跟大家打招呼。
她冲蒋笙薇举杯:“祝你们幸福。”然后转身款款离去。
蒋笙薇靠在栏杆上,晚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淡淡的微笑还绽放在嘴角来不及收起,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话音未落,她已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她摇摇头:“没什么。”
“你不开心?”他却在意她平淡的语气,有些担忧,“她是不是说了些不好的话?”
她一笑,钻出他的怀抱,看着他,笑意盈盈:“这是我们女人间的秘密,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可是,我好像听见了些什么。”素来无趣的他,竟然生硬着想跟她开玩笑,只是那表情不伦不类,倒叫蒋笙薇忍不住低下头笑出声来。
这是四年前,她从来想过的相处之道。
“你笑了。”暧昧的气息在头顶响起。
蒋笙薇笑着抬头,却跌入一湖池水之中,那是他好看的眼睛,瞳仁是难得的纯黑色。他的一张俊脸几乎要贴上来,而两瓣柔软的唇此时此刻正轻轻挨在一起。
蒋笙薇提了一口气,这状况令她大脑停滞,连呼吸都隐去。
天地万物在一瞬间静默下来,似乎这世界只有他们,再无其他。
她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忘记了有任何动作,倒叫乔城锦这始作俑者不好意思了,移开嘴唇,视线飘忽不定,装模作样地清嗓子,以此来避免尴尬。
蒋笙薇故作邪恶,欺身上前:“敢问公子是第一次?”
这家伙明显在装纯情,不知道占了自己多少便宜了,还在这里装羞脸红,真是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乔城锦仰头将红酒一口喝掉:“你……你才第一次。”
哟,结巴了都。
蒋笙薇抿着唇笑得很开怀——她承认自己报复性太强,每次看到乔城锦失态狼狈,她就觉得自己掰了一局,因而轻易就能开心起来。
只是气氛却忽然沉下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尴尬地别过头看看月亮看看远处一闪一闪的装饰灯。
只有风在他们中间穿梭,乔城锦没话找话:“冷吗?”
蒋笙薇咬着唇点头。
他立刻将外套脱下来,上前披在她身上。
笙薇仰头看他认真的模样,心思一动,轻轻开口:“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就喜欢你了,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可是,周遭的音乐忽然想起,她的表白落入音乐声中,被掩埋。
乔城锦只看到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待音乐声低下去,问道:“你说什么?”
蒋笙薇摇摇头:“没……没什么。”
乔城锦正欲追问,有名侍者走过来在一旁唤他:“乔先生。”
“什么事?”他看了一眼蒋笙薇,然后走过去。
侍者拿着一份文件样式的东西,递给他:“刚刚有位先生说有东西要我亲自交给你,让你务必打开看看。”
乔城锦蹙眉,接过:“他还说什么了?”
“他只是说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就一定会理解他的意思,没其他的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侍者退下,他立刻撕开文件袋,平静地看着里面的那叠东西。
蒋笙薇素来对他的事没什么好奇感,此刻他收回视线找她的身影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到她无聊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月亮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