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呆，低头望去，却见那晃动的头颅，正埋在她的颈间，热乎乎的气息让她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难受，想要做点什么，双手却被束缚住，她不满的挣扎着，扭动着。
那湿懦感自她的锁骨滑动到耳根，耳垂，小脸，眉眼，最后重重的堵住她的小嘴，他在她耳边呢喃了什么，她没听清。
几乎是同时间，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急冲而来。
虽然，这段时光迟早会被历史深处的尘埃掩埋得不见痕迹；虽然，日后她会因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虽然，她与他之间注定了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想爱情。他却会是她此生唯一的男子，虽然很快便抽身离去，但她相信，她的爱不会因此而搁浅，反而会如同涨潮的江水一般，年复一年地在高涨，最终泛滥决堤，淹没了过去的一片沧海桑田。
她几乎是在一片极乐中昏死过去。
卫玠缓缓替她解开那博带，望着上面那道淡淡的红痕，却又有些悔恨。满足的在她唇上一亲，让人换了盆水，动手替她清理着身子。
外头传来婢女的讯问声，“郎君，可需备好热汤？”一般这种时候，她们的郎君都是洗浴一番，便回到自己的屋中，或者将那妇人抬走。
“嗯。”淡淡的应了声，了了披上裳服，腰间松散的打了个结，衣襟微敞。回身，依旧侧躺在她身边，神情前所未见的温柔。回想着方才的一切，是他前所未有尝过的蚀骨。这个妇人啊！总是能轻易的乱了他心怀。微微闭眼，他脑海中响起那日，她所说的话。她问他打算怎么安置她，望着那双媚然而苍凉的眸，“贵妾”二字，他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愣愣的望着她，心中前所未有的慌乱。在他的注视中，她笑的越发欢快，她说：不会做妾，要娶她，便只能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狂妄的笑话，可是，他笑不出来，望着那双眸子，他笑不出来！他怕她趁他一个不留神离开他身边，所以，回建康第一日，他就把她推上风浪尖。他从来不是个妇人之仁的，在家族自幼的培养下，这颗心早已冷硬如铁。可也就是这颗如铁的心遇见她后有了裂痕，有了温度，它甚至会疼……
“唉！”缓缓一叹，这一叹竟比往日更清明，甚至隐约带了一丝妥协，一丝坚定。
“郎君，热汤备好了！”
“嗯！”深深的再望了她一眼，卫玠踏屐，慵懒的起身前去将一身黏湿洗净，再次回到房中拥着她入眠。
错了吗？那便错吧！这世间浮华万千，瞬息即变，有她便可！春风绵绵，初阳耀眼。高楼处，树木已是枝叶繁茂，翠色逼人。
落苒便是在那一声声莺啼中转醒。眉眼嘴角不自觉的含笑，一双如藕的玉臂懒懒的伸展，可，也就在那一瞬间，嘴角的笑容僵住了。绵绵春风钻进锦被，丝丝寒意席卷上身。她居然未着寸缕？慢慢的掀开被子往里一瞧，心重重沉下去。
记忆回笼……
昨天在宫中，中了催情烟。最后，最后……卫玠出现了？她和他睡了？无名无份，无媒无聘，睡了……她真不知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是悲？是喜？抑或都不是，是沉重，很沉重，重的快无法喘息了，这样，自己是不是再也逃离不了“妾”之一字？晃神间，窗外隐隐有谈话声接近，伴随的是“唰唰唰！”的洒扫声。
“景儿姐姐，你说这谢氏阿凝是个什么样的女郎？”稚嫩的嗓音略带童真。
“嘘！”景儿左右张望一番，冲那发问的婢女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直过了许久，才以低低的嗓音道：“据说是个才女，会写锦绣文章，便是郎君也夸赞过的……”
一阵静默中，景儿又再道：“能以郎君并肩的，总不会差。”
“是啊！明日郎君便大婚了。”两人相望，她张了张口，“山雀终是做不了凤凰。”无嘲笑之意，满满都是同情。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落苒能拥有独占卫玠那么多日，已经算上天的恩赐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伺候落苒的婢女拧着眉快步而来，压低嗓音喝道：“想死了吗？说是非说这里来了？待郎君知晓，看不扒了你俩的皮。”接下来的落苒一句也没听进去，自那句明日郎君便大婚，慢慢一句也听不进去，刚刚……有人说了什么吧？
她愣愣的直视着前方，目光无焦距，涣散。耳边嗡嗡嗡的响，脑袋间忽然一片空白。外面的光线很刺眼，她耳旁轰轰的响声却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中奔腾而出。毫不犹豫的，她嗖一声缩回被子，密密的捂住头，黑暗中一双漆黑的眼睁的大大的，却是毫无生气。房门口一点点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传出，过了许久，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来人见落苒似乎未醒，放心的叹了口气，又悄然的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落苒缩在被子里，全身出了一阵密密的细汗，慢慢的她眨了眨眼，脸色还是很苍白，眸中却逐渐恢复清明之色。她不会怪他，也无权怪他。反而，应该谢谢他救了自己，惨然一笑，他的恩德，她用自己的身体还清了，如今已到了离开迫在眉睫之时。
能做的准备，很少了！今日，她似乎无需担心面对他，明日大婚，他理应会留在卫氏家族中。那么她还有一日的时间准备，皇帝答应给她置的产，也不能要了……
略微整理好出府后的退路，落苒拥着被慢慢起身。任由墨发倾泻在雪背后，冲门外喊了声，“我要梳洗，舀水来。”她的婢女果然侯在门外，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回应，接着是衣料摩擦来回悉悉索索声。不一会，婢女便舀着洗漱物品进来。落苒五指成梳，将墨发拨在一侧，似嗔似羞的问道：“卫郎呢？”呵呵，她都忍不住要为自己鼓掌了，瞧瞧，演的多好啊！垂下的眼睑，闪过淡淡的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