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妤是生这么大气?”不期然地澹台谨大步走来。
“父皇救我!”拓儿躲在他身后来了精神。
“皇上,不用给拓儿说情。”我理了理松散的云鬓,又将赤金鸾鸟步摇放在小几上,正色道:“皇上若是惯着他,长大就更难约束了。”
“母妃——”拓儿有些害怕,躲在明帝身后。
“妤是,别生气了。”澹台谨笑吟吟坐下,伸手搂住我的双肩,“不过是几只锦鸡而已,现下已做成羽扇,也算是物有所用。小事上且宽些,将来遇到正事,朕自然不容许拓儿胡来,你也别太担心。”
“物有所用?”我又气又笑,欲要起身。
他明帝只是搂住不松手,朝拓儿说道:“拓儿,还不快给你母妃打扇?”
拓儿情知我过不去,遂放松下来,笑嘻嘻跑上来用力打扇。因人小力气单薄,只挥了一会,倒弄自己额头上微微出汗。
“好了,不用扇了。”我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忙招手让他过来,掏出绡纱薄绢替他擦拭,“回头去抄十篇小楷,算做认错。若是还敢有下次,你父皇来求情也不行,非关着你不许出去。”
“没有啦,没有啦。”拓儿仰面直笑,又扑我怀里撒娇。
“对了,嬗儿也不要生气,你和嫣儿生日快到了,到时候父皇给你们送一个好礼物好不好?”
嬗儿这才笑了:“谢谢父皇。”
拓儿听得着急,嚷嚷道:“什么礼物,说一说嘛。”
“不干你的事。”我伸手拉住他,收敛脸上笑意,“刚才说好的,抄十篇小楷算作惩罚,别在这里磨蹭了。怎么,还不快去?”
拓儿神色怏怏,垂头道:“哦,儿臣这就去。”
我想起日间拓儿的话,犹豫了一下道:“展儿最近怪怪的,皇上要多关心关心他。”
澹台谨皱眉道:“朕倒是想去看看展儿,可是一到凤仪殿,皇后不是苦诉父亲被贬一事,就说朕冷落了她,一点也不像你这般大度贤淑,倒叫朕懒得去那里。”
我微微一笑并不答言,我大度不大度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是我若不大度只怕没了他的护佑,我的三个孩子也不可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在宫中不被欺负。
澹台谨不过略坐一坐,自然要去宠幸新的美人的。
我忙起身送他至仪门外,夜风里他荻青色的九龙穿云袍被风扬起一脉雪白的袍角,纹饰的金线在清亮的月光下有凛冽的夺目的光,一闪即逝,唯余下淡淡的龙涎香仍在。
秋风已起,我命人关上宫门,准备哄着三个孩子睡觉。
他今夜将是谁的丈夫,已经被我关在门外,不与我相干。
就在李梦秋被封没几日,突然凤仪殿是怪事咄咄出现,先是皇后嚷头痛难忍,吃药也不管用,接着是精神错乱,时常大喊大叫饶命。
但清醒时却将近身知道内情的宫婢全部杀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仍隐约地传了出来。
皇后这种怪象,让我悚然惊心,不由地想到太后之死。
难道,她也被人下了那种药?
自从六年前拓儿落水一事后,我便命人安插在凤仪殿中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
如今事出奇巧,这个暗线也该拿来用用了。
是夜,巧梅偷偷地来到淑华殿中找我。
我穿着家常的暗纹雪萝藤花的丝衣,呷了一口冰糖雪梨汤,问道:“巧梅,六年了,你也升为凤仪殿的内侍二等婢女了,依你见,皇后突然疯癫是怎么回事?”
巧梅乃是我精挑的婢女,聪明沉稳,果敢机敏,她沉思了一下道:“回娘娘的话,若是从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皇后好像是突然发病的。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入夜之后,守皇后内殿的宫婢们便会撑不住晕晕睡去两个时辰。因为此事若被皇后知道便要杀头,因此众人都不敢说实话。但是无论怎么提醒自己,她们总会在子时准时睡去。
婢子有一次起来小解,无意中看到有个人影在凤仪殿是晃动,而且拉长了声音说什么当年你杀了我和孩子,如今我来索命什么的。皇后便大叫饶命。”
原来我还怀疑是温采薇用得奸术,或者是皇上下得令,现在看来倒是我猜错了。
但是究竟是谁要来索皇后的命呢?
肖婉菇在水月殿居住的时候,一向杀人于无形之中,一般很少人知道她的过去。
究竟是谁,竟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我微微沉思了片刻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行踪,若有消息你人赶过来太冒险。以后就将消息写成字条,放在后花园菊花盆栽下面的一块砖下面即可。”
“嗯,婢子知道了。”巧梅戴上风帽,匆匆地告别。
跳动的烛火明暗不定,似我不安的心情。
夜风吹来,窗户呼啦一声大开,外面是墨底一般的夜空。
兰芷忙上前关窗:“这天只怕要变了吧,突然起这么大的风。”
我望着墨云翻滚的夜空,不禁神思恍然。
似乎,这个皇后的位置,并不好坐呢。
坐下去的,不但不是荣华的开始,反而却是灾难的接近。
长孙流华,肖婉菇,辛兰月,三大家族经过十年的时间渐渐都被铲助,而这三人,在家族败落之前,都曾经尊宠之极,不是做到皇后,便是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
难道澹台谨的恩宠真是的包了蜜糖的毒药,一旦甜性散尽便是夺命的时候。
人家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可是我与他生活十年,竟探不到他内心所想之处。
曾经的仇恨,后来的强占,再后来的缠绵,到如今不冷不淡的相处……
若说不宠爱,如今我处位夫人,拥有一子二女,极尽尊荣,若说宠爱,他身边却新欢不断,还告诫我不要吃醋!
想得多,头隐隐有些痛,我料定皇后的事没有这么简单。
恍惚中睡去,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大雨,将整个皇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中,天色晦暗不明,整个皇城如一头巨大的兽蜇伏在那里,让人倍感压抑。
秋雨绵绵下了好几日,这一日小录子冒雨来到后花园菊花盆栽那里,取回了一个字纸。
我看了之后,不由得心惊胆战。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看着字条在火中化为灰炽,我的心依旧上下起伏难安。
究竟是谁安排的这一切?
那字条上写着一句话:四皇子放得药粉。
那个才七岁半的孩子!
他那么小,为何却有这么重的心思?
突然想到拓儿上次说他在山子洞遇到他,他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难道他所恨的人,便是他的养母,肖皇后!
是了,他的生母于昭仪是被皇后所害,如果他要恨也正常,但是此事是谁告诉这么一个小孩子的?
况且当时于昭仪被诊为血崩,下毒这富极为机密,除我之外并无外人知道啊?
而凤仪殿外的黑影又是谁?
不过几日便又有了消息,指使四皇子放失魂散的宫女,竟是采薇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