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已连下几天,下得莫名其妙,没有一点个性,到处滴滴答答。木强看着一大堆塞在洗衣机里的衣服,脑袋乱作一团。也不知道这场雨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关键是快没衣服换了。昨晚同几个哥们打完麻将已经凌晨两点多,刚醒来。他想去冲一个澡,然后再吃点什么,此时的胃里却翻江倒海。他坐在靠街的米粉店里,要了一碗汤。他一边观雨,一边狠狠地把烟吸入肺部,却还是吸不出烟味儿,想是昨晚被那帮无赖灌多了。也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爬上床的。 快十点了,小餐厅空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什么人。店老板窝着身体整理着抽屉里零零碎碎的票子,而他身材臃肿的妻子,坐在窗前,手托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雨。
喝完没滋没味的汤,他顺手拿了一份上面沾满了油腻的晨报。想看看什么,却什么也看不下去。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切都模模糊糊。
一个年轻女子走进餐厅。白衬衣内隐隐透露出黑色胸罩,一条黑色超短群下露出让人心旷神怡的白色肌肤,走路的足音像极了屋檐滴落的雨声,让人无端的厌烦。看着她点了几个鸡蛋和一碗乌鸡汤,木强觉得她很会保养自己。下意识又多看了她一眼,正好碰上她散漫的刘海下肆无忌惮的眼睛直直盯着这边,那眼神活像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淡定地停下手中的粉笔看着下面正在做小动作的学生。木强落荒而逃,出了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来电话时,整个城市还在倾盆大雨,木强正打车前往与朋友约好的商城,铃声想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木强看了一眼,然后放下,很快那头又打了过来。
“知道我是谁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知道。”
“忘得挺快呀。”
“那你是?”
“美女‘菜地’。”
“你好啊,美女,找我有事?”
“难道找你还要义务性的吗,想找就找,想见才见?”她咄咄逼人。
有一次通过视频看到她的一瞬间,就莫名地对她有了种亲近感。飘逸而略略弯曲的头发、悠然的眼神和微笑里那种玩世不恭,就开始对她充满了一种欲知的渴望。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上线了,最近忙吗?”
“还好,瞎忙。”他在路边下车。
“对了,下午我带你去玩漂流!”她说得不容商量。
“这么大的雨去漂流?逗我玩吧,美女。”
“谁逗你玩,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话,下雨天很刺激的。”
“就我这一大把年纪,就不和你折腾了,抱歉。”
雨越下越大,木强的裤脚已经湿透。
“你该不会是在这积满水的大街上漂流吧?”他开玩笑问,随手点燃一根烟。
“爱去不去,我自己玩!”她挂了电话,好像他们很熟。
木强拿着电话一头雾水,真是无厘头,他想。
木强在这个城市生活不久,在这儿没多久就被“随缘”网吧主管章起跃怂恿,和她联系上了,到现在都不知他的居心何在。
他的业务刚起步,一个月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出租屋里,守着女友陌沫。而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过着闲散的生活,偶尔地站在天桥上看肤色各异的美女,或在电脑前写上一点自己的小悲喜。虽平淡,他却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样波澜不惊的生活。至少现在他对物质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
陌沫说他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对物质没有期望的人是真正的庸俗。庸俗的解释在她那里很哲学,他无法理解。这是她一年后的话,他却没有意识到陌沫的变化。
这段时间他和“菜地”聊得很欢,仿佛相识的美好从过去跨越多年才接近当下,显得珍贵。人生地不熟时,是她拉近了他与这座小城的距离,木强开始慢慢适应异乡的环境,改变了他对这个陌生城市的不安与恐慌。小城由此在他的心中越发变得生动可爱。
章起跃的意思是这次必须去。
“去你的头,她晚上约我喝咖啡呢。”木强掐灭了烟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那也行,我估计在武上那个地方你也玩不了这刺激的玩意。”章起跃一脸的坏笑。
上了2路公交车,想着某剧中轻舞飞扬与痞子蔡在咖啡店前见面的情景,那个长发飘逸的女主角……木强满心欢喜。
站在深绿色欧洲式建筑风格的咖啡店前,他有点心跳加速,侍者很优雅地给他鞠了一躬。生意挺好。落地玻璃窗前,三三两两的情侣小口啜饮着,带着隐约的快感,正努力优雅地摆弄着锃亮的瓷杯,从对方飞扬的神态里感受着小资的情调。他环顾了下四周,靠窗的位置处,站起的女孩似乎在朝他招手。叶子比视频中漂亮,素面朝天,笑起来鼻梁上有浅浅的V形条纹,嘴角微微上翘,柔软的棕色卷发遮住了两边的脸颊,比轻舞飞扬更骨感一些。
“来了?”她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笑容璀璨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我也刚到不久,只是第一次和一个称之为网友的陌生异性见面,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到了反倒平静了。”
“是我普通如荒野处生长的野草,让你失望了吧?”
“真逗,至少真实的第一面我没有惊喜。”
“想听实话吗?”看着眼波流转嘴角似笑非笑的她,他问。
“你说。”
“看到你时,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两个字:惊艳!”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看过曹植的《洛神赋》吗?那里写的是你。”
“真看不出,是混迹江湖的吧。”
“真会夸人,能不说网友吗,这个词不好听。”木强坐下。
“那如何称呼呢?”
“网络不过是媒介,走出网络就是现实中的好友啊。”
“好啊,憨厚的鱼。”
“别啊,我有名,木头的木,强势的强,刚强的强。人虽憨厚,却不轻易服输。你呢?”
“真能瞎掰,叫我叶子好了。”
“叶子?挺容易记的。”
两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接吻,他感叹道:“年轻真好,可以这样挥霍爱情。”
“你很老了吗?”
“比起他算是老人家了。不过没关系,男人这种动物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有魅力。不像他这个年纪,不晓得为所爱之人遮风挡雨。当然,这或许跟爱情无关,只与激素有染。”
“弄得跟爱情专家似的,一准是受过什么刺激,要不就经历过某个女人的摧残。”她斜靠在沙发上,手里还在发着信息。
“哈哈,如你所愿了。只能说年轻真好,没有钱也没关系,至少还有身体。”
“所以,他们很快乐。”她瞄了他们一眼。
“快乐?是啊,很快过去的乐。”
“真是,哲学家吧你?”
“所以,我追求遥远的幸福,而不是短暂的快乐,在爱情这条路上。”
她仰起脸嫣然笑道:“你嘴够贫的。”
出来时,黑夜已经包裹了整个城市,路旁的橘色灯光发出暧昧的甜味,坐在出租车里,他闻到她的头发里散发出柠檬香味,有种想抚摸一下的冲动,但很快在心里就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莺歌曼语的叶子,虽说她的眼睛偶尔会流露出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东西,但一切无碍于木强对她的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