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凝服下药已是渐渐有了些意识,依稀听得这话,眼角的泪便不住的流下来。
“怎么哭了?可是又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冷寒温柔的拭去她的泪,视若珍宝擦着,怕弄疼了她。
兮凝的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哪怕是自个儿昨夜淋了一夜的雨,也没有现在的委屈。留恋着这片刻的温柔,借着昏迷的机会,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冷寒见眼泪越擦越多,越发慌了,以为是刚才的用药有什么问题。才要站起来宣太医,却见兮凝有悠悠转醒的迹象。
“蕴儿你醒了。”冷寒见她完全睁开眼睛,急急忙忙又给她腋腋被角。
兮凝挣扎着起身,“臣妾多谢皇上关怀。”
冷寒见她如此客套,脸色又沉了下来,强忍怒气,“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该废的礼节自然不能够废的,君是君、臣是臣,若废了此礼,何为家,何为国。”兮凝拿出古时候传下来的大道理来说话,堵得他一口气没上来。
“你既非要如此讲究规矩,那么为何不下地来行礼?这难道便是皇后的礼节?”冷寒朗声斥责道。
见她真的要下地来行礼,冷寒急了,连忙搀起她扶到床上去,瞪着她,“你当真是倔强的很。”
兮凝无谓的笑着,说出口的话略带讽刺。“难道皇上此刻还等在这,不是等着问臣妾的罪吗?”
冷寒被逼的有些恼火,心里十分压抑。“你身体不好,这些琐事不必担心了,朕会处理好的。”
兮凝更是冷笑,看吧一旦牵扯到家国上,他的称谓立即变回帝王上,始终是摆脱不了帝王的称谓的。“皇上先前莫不是怀疑是臣妾下毒?”
冷寒不再说话,昨晚之前叫她过去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的。
“原是臣妾猜对了,既然皇上是有这个意思的,为何不趁现在这个机会将话说清楚?”刚刚醒来带着沙哑的嗓音,兮凝接着说:“免得事后臣妾想起来总是要反悔的。”
“我先前不过是怀疑罢了,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冷寒顿了顿才道:“何况朕只是怀疑,并没有定你罪的意思。朕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兮凝缓了口气,目视前方。“皇上相信是臣妾的荣幸,只是敢问皇上,这后宫之中的众人相信吗?这天下人又相信吗?”
“只要朕相信你便是了。”冷寒想要解释自己的意思,“如今朕有能力,说不是便不是,何人胆敢违背!”
兮凝听着他的话,原来所谓的相信不过是以权压人罢了,这样的相信还真是廉价。想到这,挣扎着下来跪到地上,“皇上,臣妾有罪。宛贵人的毒确实是臣妾下的。”
冷寒震惊的看着她,不敢相信的模样。“你在胡说些什么?”
兮凝依旧跪在地上,“先前皇上从本宫这里离开,本宫心存嫉妒自然送去的人参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在人参上面掺了点东西,谁晓得宛贵人那么笨,本宫送的东西也敢服下去。”
冷寒被说的恼羞成怒,想到那碗人参居然是自己亲自喂宛儿服下去的,心里更是觉得愧疚。“你何必如此歹毒!”
兮凝‘哈哈’冷笑几声,“皇上恐怕是不了解臣妾的心思,女人之间总是妒忌的。本宫好不容易才当上皇后,皇上本在我宫里,凭什么被她叫了去?”
“她不是有病吗?”
“皇上当真是菩萨心肠,莫不是皇上以为臣妾不知道,她宛儿便是皇上养在红叶轩的那位?”
冷寒不再忍让,仿佛是兮凝的这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谁告诉你的?”
兮凝只低着头,不说话,这样的表现却是令冷寒误会了。
“难道是孟子卿?”
兮凝默默道,对不起云裳、子卿,此次恐怕又要让你们受委屈了。
冷寒联想到兮凝睡梦之中唤的那句深情款款的子卿,云裳又默不作声,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冷寒一甩衣袖,“皇后身体不适,便留在坤宁宫内好好休养吧!不得出宫门半步!”
随着冷寒的离去,兮凝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自己既然敢触怒他,变要有足以承担的后果才是。
“娘娘!”锦儿见皇帝怒气冲冲离去,这才赶紧进来。
“本宫无碍,扶我起来吧!”兮凝这才吩咐锦儿。
锦儿看着皇后这般模样,强忍着自己的泪,免得给兮凝添堵。“娘娘身子为重,好好休养才是。”
兮凝轻笑,有些勉强的说道:“想来,他是不会再来了。”总算是不会再来了,如若再来怕是自己的心难以受自己所控。
锦儿‘哎’叹口气,将她扶到床上去,这才退了出去,留下兮凝独自一个人待在床上。
坤宁宫内上空飘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窒闷之气,宫外却是早已闹翻了天。
冷寒一出去,吴良辅便瘸着腿急匆匆的前来禀告。“皇上,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方才长春宫宫人前来禀报,说是兰贵人去了。”吴良辅面上有些哀戚的神色,前几次见兰贵人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安稳沉静,不像是会争斗的人,如今不过几日光景却是已经去了。这皇宫,当真是……
“详细说来。”冷寒敛下自己的怒气,恢复一个帝王的理智本性。
吴良辅敛敛自己的神色,收了心思答道:“今儿早晨在离长春宫不远的池塘里,发现了兰贵人。许是昨晚上大雨倾盆,这才无人发现,今儿早上发现得时候却是已经去了。”
“查明为何了吗?”
“没,却是已经请了仵作去了。”吴良辅仔细的答着。
冷寒顿了顿,才道:“传令下去,此事莫要惊动皇后,皇后身体不适,免得再受惊。你随我去看看也就是了。”
兰贵人的身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浑身浮肿再不复往日端庄秀丽的模样,只依稀从身上的桃红色的衣服可以判断出此人是兰贵人,冷寒到的时候仵作已经在现场勘查过了。
冷寒只远远的站着,这种场面他本不该来的。对于兰贵人他依稀有些印象,此女极为安静不爱说话,人如其名若空谷幽兰。如今无声无息的去了,只教人觉着惋惜。
“奴才参见皇上!”仵作在前面不远处跪下来并未上前,免得那些脏东西污了皇上的眼睛。
“情况如何?”
“回皇上,兰贵人看表象确是自己跳水而死,未见隐情。”仵作如实禀报着自己的发现,死者面色平静,不像是被人推下水的。且岸边也并无其他人的痕迹,虽然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但天黑路滑,若是有人怎么也该留下痕迹的。
冷寒沉吟一会儿,这才吩咐吴良辅道:“葬了吧,你去趟本家安抚一下,拿些东西过去,便说是朕的意思。”
“是。”吴良辅应声而去。吴良辅领命去了,洪大人本家在当朝也算有声望的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自然是十分难过得。初闻爱女离世而去两位老人家万分不敢相信,入宫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女孩子,纵然她不喜入宫却也未曾违背父命,如今不过几月光景,却是已经香消玉殒,这让他们如何接受!
冷寒回到承乾宫的时候,正是响午时分,宛儿正眼巴巴的盼着他呢。
“怎么不好生歇着?”冷寒老远便看到站在门边等待的宛儿。
宛儿盈盈下拜,梨花带雨的看着他,“臣妾参见皇上。”
“你且起来吧。”冷寒径自走向屋内,坐下。
宛儿见皇帝没有过去扶她,心下自是另一番滋味。站起来走上前去,娇滴滴的唤一声:“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所为何事?”冷寒这才正眼看着她,宛儿银牙轻咬,再次跪在地上,哭诉着:“臣妾恳请皇上将紫竹还给臣妾。”
“此话怎讲?”冷寒装糊涂,一提这事便想起同兮凝之间的那些不快来,脸色也跟着变得不好。
宛儿打量着他突变的脸色,心底有数,挑着话说:“紫竹小小年纪便跟在臣妾身边伺候着,这些年来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皇上怪罪臣妾管教不严之罪。”
冷寒沉着脸,“确实要怪你管教不严之罪。”
宛儿诚惶诚恐的跪下来,不知紫竹到底犯了什么大的过错,竟令皇上如此生气。心下只能自己思忖着原因,确是不敢再问。倘若是别的丫鬟也便罢了,只是这紫竹确实对自己不错。
冷寒给自己顺了顺气,想着如若不是紫竹的不是,自己也不会和兮凝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尽管她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下的毒,但如今静下来想想她明知宛儿是谁,若是真的妒忌当初又何必同意让她入宫呢!“你可知紫竹犯了什么过错?”
“臣妾不明白,还请皇上指教一二。”宛儿悉心请教。
“你教出来的奴才倒是不错的,居然敢假传圣旨!”说着,冷寒随手拿过桌上的杯子扔在地上。尤其想着晨起时,兮凝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更是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