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战场,两方酣战。
西风乍起,黄沙漫卷。
夕阳在风沙中变得逐渐模糊,整个天地都仿佛突然暗了下来。随着这场突然袭来的风沙,那些烈烈招展的旌旗,浴血厮杀的士兵,都变成了绰绰约约的影子,而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也变得若有若无。
仿佛远在天边,俯视他们,又仿佛近在咫尺,漫天黄沙,触手可及。
他们是谁?
……
“啊!!”陈枫惊喊出声,一切都消失了,周围很安静,除了一阵阵沉重的好像漏气风箱的低喘声。
陈枫用手遮挡着炫目的阳光,透过指缝依稀可以看到窗棂外投射进来的道道光束,空气中的浮尘像精灵般自由的旋转舞动着。窗外院子的地上落满了法国梧桐的金黄落叶,落叶上还有些昨晚风雨留下的积水,满园雨打风吹之色。陈枫慢慢从沙发上直起身,额头两边太阳穴处还在隐隐作痛。
这时拖鞋莎莎的声音传了过来,一杯水递到陈枫面前。
“你醒了?先喝口水吧。”
抬起头,一副戴着黑框眼镜的熟悉面孔,配上胖胖的身材,他的样子显得有点搞笑。
这胖子叫刘浩然,陈枫的大学同学兼死党,大学时班里都叫他刘胖,神经大条,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脑筋很灵光,由于他长得很喜感,大家都喜欢开他玩笑,他也不以为意,与大家处的很好。毕业后各奔东西,恍恍间陈枫和刘胖也有三四年没见了,平时也就偶尔在网上联系,电话都聊的少,没想到在这次出差途中居然能碰到,这胖子非要做东,硬要拉着陈枫去他家好好聊聊,酒酣耳热,一直聊到深夜。
“你昨晚喝的可真多”,刘胖指了指茶几上东倒西歪的酒瓶,“一大半都是被你干掉的……。”
陈枫接过水,摇头苦笑道:“下回可不能这么喝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你以前酒量很差的,班上就属你最不能喝,以前每次聚餐你都喝饮料。昨晚可是让我大吃一惊,难道你以前都是装的?”刘胖搭着陈枫的肩膀问道。
“没,怎么可能,我,我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陈枫反驳道。
“可是你睡觉的表情很吓人,现在的脸色也很不好,你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真的没事,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刘浩然见陈枫不以为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宿醉的缘故,他摇了摇头,提起桌上的空酒瓶往厨房走去。
陈枫捧着水杯,呆呆的看着杯子表面映出来的扭曲的脸孔,面容憔悴,可眼神确很清晰。
果然,果然还是摆脱不了吗?
“喂,刘胖,你说人会不会一直做同样的梦啊?”
“什么?你说什么?”刘胖扭头问道。
陈枫走到厨房门口,又问了一遍。
刘胖一脸戏谑的望着陈枫。“怎么,碰到你的女神了?做春梦了?”
不知道这胖子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太有想象力了吧,陈枫没好气的看着他。
“少来,刘胖,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什么啊,不是春梦啊”,刘胖顶了顶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变得兴趣缺缺小声道。
“拜托,先说说人会不会老是做同一个梦。”陈枫严肃的看着他。
“依我看,这也是有可能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一个人白天总是想着一件事物,晚上自然会经常梦到同样的事……”
“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那些东西,怎么会?”陈枫打断道。
“什么怎么会,没见过的东西,你也能梦到,你没发烧吧?”刘胖歪着脖子,还真把手向陈枫额头探来。
陈枫连忙躲开,想想这胖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慌忙推脱道。
“额,不是,不是我。那个,是我朋友,我有一个朋友每天晚上做同样的梦,很痛苦,我只是帮他瞎参谋。呵呵,那个当我没说,再说我问你也是白问,你又不是什么解梦大师……”
“真的?我本来还想介绍个心理医生给你认识,听说她对研究梦境很有兴趣,不过不是你的话,那我也不用着急了。”
“别介,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她住哪吗?有没有她的电话?……”陈枫听到这,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冥冥中有种感觉,他说的这个人或许知道那些一直困扰陈枫的梦境究竟代表了什么。
刘胖狐疑的摇了摇陈枫的手。“真是你朋友?”
“真是我朋友,他情况挺严重的,去医院检查了一番也没查不出问题,家里人很担心,我也替他着急。不管怎么说,拜托了。”
“那好,明天周末我就带你去,你不是出差一个月嘛,也不用找旅馆了,暂时就住这儿吧,反正也就我一人住,正好找个人聊天。”
刘胖拍了拍陈枫的肩膀,一脸高兴。过了一会刘胖收拾妥当,跟陈枫招呼了一声,出门上班了。
陈枫草草的解决了早餐,回到茶几前的沙发上呆坐了一会,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既然明天要去问问那个心理医生,干脆试着把梦境记录下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帮助。
……
梦境:
时间不明。
地点不明。
环境应该是沙漠边缘的一处戈壁滩。
交战双方都身着古代军人的铠甲,脸上戴着涂满油彩的面具,一方红巾裹头,叫喊的声音有些像地方方言,拗口难懂……
大片风沙又一次袭来,四周再度一片黑暗
……
陈枫又惊叫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看看时间,居然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纸上只有寥寥几行,文字下面大片的空白是如此刺眼。
“呃……”陈枫双手紧紧抓着头发,痛苦的呻吟着。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星期六,昨晚又做了同样的梦。
“你又做噩梦了?”刘胖问道。
“没……”
陈枫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脸色很差呀,是不是水土不服啊?要不要看看医生啊?”
又是一阵眩晕,好吧,昨晚没睡好,陈枫自欺欺人道。“没事,什么时候去见那个心理医生?”
“额,好,先吃早饭,吃完后我带你去,昨天我已经跟她联系好了。”
吃完饭后,刘胖开车载着陈枫向S市的东边驶去。刚开始,刘胖还和陈枫聊着在公司的那些狐朋狗友如何的龌蹉,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而陈枫记挂着昨晚做的梦,也就有搭没搭的答应他几句。
随着时间流逝,车外繁华热闹的市中心景色慢慢消失,路两旁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树木也更加茂盛。已经开到郊区了。这时候,刘胖也不再说话,两眼直视着前方,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陈枫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
刘胖忽然换挡减速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接着指了指山上。“喏,她家在那个方向。”
顺着刘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有一处在正午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绿色光芒,仔细看原来是一栋阁楼的琉璃檐角。隐约还可以从山间断断续续的瞧见一条路通向那里。虽然陈枫不懂设计,但也觉得阁楼经过精心设计,造型一点也不突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刘胖指出来的话,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我们下车,走过去,开车动静太大了”刘胖边说,边下车。
陈枫迟疑的下了车,觉得从路上开始,刘胖的行为就有点不对劲了,不由喊道:“喂,等等,这是哪里?这儿真有心理医生吗?”
“恩,这里是荣威集团总裁叶志强给他父亲在S市建的别墅,叶志强的女儿叶立菲就是我说的那个心理医生,前年从M国留学回来后也住在这里。”刘胖解释道。
陈枫一脸不信的表情看着刘胖。“等等,荣威集团,就是那个只用了30年时间就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企业崛起为世界五百强,堪称商业奇迹的荣威集团吗?”
“没错,谁能想到……”刘胖点点头。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这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我爷爷在叶志强的父亲叶民初刚到S市落脚,还没发家的时候接济过他一段时间,算是帮过他。后来我十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靠叶家请的一个道士施法才得以幸免。这一来一去,也算是有了交情。我也是听老头子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刘胖边走边说道。
陈枫有点疑惑。“既然是认识的熟人,那你怎么不直接开车上去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叶老头子严厉劲很像我老爹。你知道的,我谁都不虚,就怕我老爹,小时候都被打怕了。再说今天我们是去找叶立菲,又不用去见叶老爷子,叶立菲和她爷爷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听刘胖说,叶立菲比他小两三岁,当时两家住一个院子里,而叶立菲的哥哥寄住在学校了,院子里就剩下这两个小孩,两家被这两个小鬼是闹的鸡飞狗跳。不过这样两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直到高中才分别就读不同的学校,后来叶立菲直接去了M国攻读心理学学位,两人就没见过面了。直到前年叶立菲回国,两人才又开始联系。
爬了小半个时辰,刘胖一抹额头,甩下一溜子汗,“唉,真该开车上来的,怕个鸟。古人说‘望山跑死马’,诚不我欺呀!”,陈枫听这刘胖拽文,暗自发笑,能将雅俗文白这么自然的连着说出来,他也真是个人才啊。
望了望天,都到晌午了,太阳火辣辣的,朝前头望去,山路蜿蜒延伸,路尽头被茂密的树林遮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目的地。
“歇会儿吧。”陈枫拉着刘胖往路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树叶缝隙间投射的阳光照得地上一片斑斑驳驳。
陈枫用手肘捅了捅刘胖,调侃道。“说了半天,你还没说那叶立菲长得咋样呢?看你这么兴奋,莫非……”
“呵呵,你见到就知道了……”刘胖正摇着脑袋卖关子。
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忽然在拐角处响起,陈枫和刘胖扭头朝来路望过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宛如一阵风般轻盈的飘了出来,那道人影就仿佛炎炎的夏日注入的一泓清泉,再如何燥热的心也会变得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