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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难得外出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云露断然不能放过!

她把皇帝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拿下来,双手握住,轻轻摇了摇,眼巴巴地看着他,“臣妾不会,皇上会呀。”

她脆如折枝的嗓音化作清软的芽,从皇帝心里抽长、绵延。

“朕自然会。”他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任她小意撒娇,却不按她的意思接话,止在半路。

云露有些急了,但转瞬又觉得皇帝这等云淡风轻的表情……

也太云淡风轻了。

她乌亮的眼珠咕噜一转,小脸儿严肃道:“皇上若肯收我为徒,束脩绝少不了!而且我尊敬师长,吃苦耐劳,脏活累活样样能行,实乃居家行猎必备!”

皇帝微微一愕,他只当她会想以往那般歪缠,谁知她一整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当即笑得不行。

乐完了,他也装模作样地捏捏她小胳膊小腰儿,豆腐吃尽了,才摇头叹气道:“非是朕不肯收你,实在是你根骨不佳,朕不想教出个没出息的徒弟,丢朕的脸。”

“根骨不佳,可是我悟性好呀!”她大言不惭地放话,“皇上若是不收我,我去就和别人学,等学成了,皇上可莫要后悔。”

皇帝佯怒哼声:“后悔是凡夫俗子做的事,朕从来不做。”

又过了片刻,他勉为其难地道:“既你一心想跟着朕学习,也罢,朕就收了你。”

这话忒像得道高僧把妖怪收进葫芦里时说的话了,她终于绷不住脸儿,咯咯一乐。眼眸如盛点点星子,灵动狡黠。

“是收了我这磨人精吗?”

皇帝也是大笑,掐了掐她粉嫩嫩地脸儿道,“嗯,徒儿有自知之明,乃是难能可贵的好品德,继续保持。”

他既用了这称呼,云露也当即打蛇随棍上,脚跟打正,笔直肃立,英姿飒爽。

“是,师傅!”

就差没再敬个礼了。

两人折腾的时候,宫人都不敢来提醒,只远远站着低着头,却因风里飘来的话强自忍笑。他们服侍妙修媛的时间也不短了,却每每还是会因她出人意表的举动吃惊,或是被逗笑。

也难怪皇上待她一日盛似一日的好。

后宫里这么多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女人,纵然美,可就像精致的玉雕,欣赏过了,也就丢开了手。

唯有妙修媛特立独行,像用仙法从玉里化出的人儿,美且灵动。

云露随性逗得皇上开心,也不敢耽搁用膳,拐着话请皇上入了席,自己也将要入座。谁知才敛了裙,就觉得椅子上的感觉不对,起身后看,只见一一那只怯生生地小猫儿盘窝在那里,懒懒地甩着尾巴。

竟是险些就坐在它身上了。

服侍她用膳的宫人都把目光放在餐桌上,哪里注意过椅子上的动静,此刻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当即惊了一跳,立刻下跪请罪。

“怎么了?”

皇帝先是让伺候的宫人挡住了视线,等宫人退到一边,方看见那边情景,不禁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道,“你既然没了位置,那朕就好心做善事,容你坐到朕身边来。”

“唔,还是让臣妾伺候皇上用膳吧,恰好当作交束脩了。”她顽皮地冲皇帝眨眨眼,转而戳了戳一一的软背儿,咕哝了几句以作斥责。又再次净过手,走到皇帝身边,执起较普通筷子更长的公筷,做出布菜的样子。

她用后宫的自称,却又提起前话,很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可爱。

皇帝背向后倚,松散地抬头打量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去,灯光罩在她脸上,浮起暖暖的橙晕,影子长长拉在后头,显得她身量修长了许多。

“倒是长个儿了。”

“岂止呢,本事也长了才是。”她挽起袖子,向远伸筷,夹了一道金酥色的菜布进瓷碟里,软笑相衬,“皇上不信尝尝这道菜,是臣妾吩咐他们做的。”

皇帝一笑,调侃道:“听到你说自己长本事了,还当你是亲自下得厨。”他夹来一尝,金黄软丝拔出,咬到嘴里,外壳脆甜,裹着里面的味道淡而糯,细嚼回味,尤有余香。

“这道叫什么?”他颇感兴趣地问。

这菜其实是云露根据记忆里的法子和御厨说了做的,彼时她在国内旅游散心,有一回不知走到哪条偏巷里,就随缘住了回小旅馆。那家环境、餐饭都不如何,只一道拔丝土豆做得尤其美味,她第二天游玩时仍念念不忘,晚上一回去,就出高价买来了秘方。

回去后就让家里的厨子学着做了,她也一直都很喜欢吃,因此至如今还能回想起来。

不过,皇宫里的菜大多有个好名字,说拔丝土豆未免被他嫌弃,她就面不改色的起了个名儿。

“这道叫做金丝软玉。”

皇帝吃尽一块儿,拭了拭嘴,听罢微微一笑:“俗。”

云露自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份满意,按下反驳之意,先叨来千叶豆腐清口,见他刚要开口,又弯眉儿又夹了块金脆脆地土豆堵了他的嘴,“那皇上以为,‘满城尽带黄金甲’这名如何?”

她刻意沉了嗓音,面上温柔,却让人感觉杀气腾腾的。

皇帝自是听出她语气里那小小的不满和威胁,也笑起来,诚然赞道:“朕的妙修媛果然是文采斐然,这名取得极为大气。”

她脸悄悄一红,又去瞪他。

“嗯,这束脩也收了,少不得还要给徒儿一份见面礼。”皇帝沉思片刻,侧脸问小路子,“前年晁阳国进贡那件金丝软甲还在不在?”

小路子迷茫:“这……奴才……”

皇帝狭长地眼眸一眯,见他这磕磕巴巴地样子有些不悦,不过想着他才跟在身边几个月,记不起这么多事,方只没好气踢他一脚,“去去去,知道自己不知道,还不知道问你李公公去?”

小路子知道这事办得不妥帖,就做出被踢着的模样打了个拐儿,踉踉跄跄地讨皇上高兴,却真个险些要被这话绕出蚊香眼。

云露在旁边看戏,见状扑哧一笑。

小路子一个激灵,敲了敲脑袋,稳稳压腰扎了礼,笑嘻嘻道:“瞧奴才这榆木脑袋,皇上莫急,奴才这就去问李公公!”

没过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其实问事只须派个小内侍去即可,他这样多半是装的,好让皇上知道他在努力办事。皇帝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拿他们乐一乐也算作是调剂。

“回皇上话,东西在,搁内藏库里放着呢。”

“这就好,你记得明天一早给妙修媛送过来。”

“喏!”

皇帝伸手将云露细腰一揽,让她坐进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低低道:“围场里的野兽不比草原的危险,但万一伤着你,还是白教朕担了心。这件金丝软甲是用金蚕丝制成,就当贴身小衣来穿,极是轻便。原先袅袅和朕讨时,朕都没应。”

苏袅袅,就是锦昭容。

“徒儿多谢师傅疼我。”她听了,软软地笑腻在他颈边,俏皮顽笑,语声却轻,宛若掠过荷塘的一阵儿风,含了润润地春水意。

皇帝心里一动,已然心神微荡,想到了别处。

前往围场那日,一众妃嫔除了云露,还有淑妃、沈芬仪、乔贵嫔、谢嫔、汪婕妤、宁宝林几人。皇后要坐镇后宫,锦昭容则怀有身孕,去的人不多,却多和云露有过交集,还算熟悉。

倒是宁宝林,最初新人入宫时她几乎是最风光的一个,到得眼下,已然湮灭于众人之间,宠爱平平,原还算快的晋升路程与云露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臣妾给妙修媛请安。”她见到云露的仪仗肩舆,远远就先问了安,观她眉眼神色,并无怨愤,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复杂罢了。

因要外出,今日她们起的格外早。笼了暗色天光,满地的雪都像染了灰尘,天地间的景物皆灰蒙蒙地不清晰。

“起身罢,宁宝林与我一同入宫,情分不比别人,无须多礼。”寒气侵面,她抱着暖炉烘手,随口客气道。

宁子漱轻轻一笑,自然也没把她的话听进心里。

旧时还能并肩作战,一同抵抗皇后的暗算,如今分位有别,话不投机,两人皆不打算多说。宁子漱等云露的肩舆过去后,才微敛眸光,跟在后头,前往钟粹宫聆听皇后的嘱咐。

“宫务繁多,本宫脱不开身,此番便要托各位妹妹好生伺候皇上了。”皇后用了茶,帕子轻沾唇角,面上诚恳地笑道。

实际上谁都知道,皇上若真想带皇后去,对方哪儿还会理会什么宫务。皇后如今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警告她们,她们再怎么样也只是妾,就是照顾皇上都只能用“伺候”二字,且还是代正妻服务的。

淑妃含笑:“这是臣妾的本分。”

皇后眉梢轻轻一动,笑容依旧,视线转到云露身上。

对于这个本该捏在自己手里的棋子,她如今越发觉得有心无力了。尤其是在发现良辰显然已经脱离了掌控之后。但对方现在可谓是皇上跟前的得意红人,自己就是想动她,也是顾忌重重,少不得要多费点心神。

“娘娘不比臣妾清闲,臣妾自当好生照顾皇上,不让娘娘操心。”云露掸开裙摆处的细尘,含笑宛然。

皇后的眼睛在淑妃和妙修媛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攥着手帕的指甲一紧,有莫名地火气窜上来。

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好了,时辰尚早,太后她老人家还要歇息,那边不必再去。你们备好了行礼就出发罢。”

“喏。”

浅黄的琉璃瓦遮蔽,光影一寸寸从墙外挪至墙内,照亮了出宫的甬道,宫门外,熹微的光亮在地平线上跳跃,让人的内心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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