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书院,这么没品的名字,自然是叶落本人起的。说来,这叶府书院离叶府也就是穿过三条巷子半条街的距离,这是小孩们带着叶落走的小道,走街道的话,也只是盏茶工夫。
孩子们已经正式在小书院念书,由于城外东郊那些佃农家的孩童刚开始念书识字,叶落便开了两个班,除了念书时,这两班的孩子都在一起,熟悉后倒也相处得极为融洽,毕竟除了小叶朔和莫子云两人,其他孩子的家境都不是很好。
此时,叶落和莫离正坐在书院刚进院门北角的两层小亭楼上喝茶,边喝茶边看着内院里那帮孩子欢快地嬉闹。
“没想到这小书院修整好后,看着着实不错。”莫离“唰”地一下拨开折扇,摇着折扇起身走到亭楼边角,指着厅堂南边那个通往内院的月亮门道:“最初还以为你嫌这小院单调,要把院子改成两进的院子,现在看来,竟是为了这帮孩童更加安全些。”
“那是!”叶落得意地昂着头,继而也起身到莫离身侧,指着亭楼下的小月亮门道:“这个月亮门才是装饰用的,一进门,院子里就竖着个亭子,看着忒难看了,用矮墙隔开后是不是好看多了?”
“嗯,不错。”莫离点点头。
当初这小院很是宽敞,那吴老板的父亲喜欢养花种菜,院里就对着正门的西墙下一排房屋,南墙下两个小屋是柴房和厨房,再除去刚进门东南角那间家仆住的屋子,整个院子都是吴老爷子的花圃和菜圃。如今,一道矮墙直接把院子一分两半,前院只占三分之一,除了南角、北角的亭楼和小屋,又在院门正对面建了一间厅堂,用来接待来客或是让接孩子回家的长辈等候的地方。
“快看快看,子云跟着朔儿出来了!”叶落指着内院里,只见小叶朔从教室里跑出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子云跟在几步后。
“呵呵,朔儿好本事!”莫离难掩笑意地点着头,“子云跟着这群孩子也有几天了,却没见与谁一起过。”
“可能是不熟吧,子云本来就不常说话。”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莫离一眼,“多好的孩子,竟被人忽视了去。”
“你这人!我不是早早虚心受教了吗?能否别再嘲讽在下?”莫离满脸的无奈。
“咳咳,不好意思,习惯了!”叶落挠挠头,尴尬地笑笑。
莫离黑了脸,这是什么习惯!见门口接孩子的马车按时赶到,莫离合上扇子,道:
“走吧,孩子们都要回去了。”
叶落应了声,与莫离一起下了亭楼。院门口那两辆马车是云墨楼的,云墨楼备有五辆马车,用来送客,当然,租用马车是要另外付费的。这马车平时都闲置着,如今多了一件事,那便是接送城外东郊的那些孩子。
送走了两辆马车,府上那群孩子也随着修武回府,书院只剩负责孩子们午饭的一家人,是对年过半百的夫妻,上面还有个七八十的母亲。外院小屋还住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名叫李铁,他本是永安城的兵将里的一个小头领,数年前官府带兵去山里抓强盗,最后伤了左腿,便做了个寻常百姓,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娃,谁想妻子在孩子两岁时病逝,李铁当爹做娘,日子一天比一天苦起来。如今能在叶府书院,也是当初修武带来的小孩卫然机灵,那天听到叶落说要找个壮实的人看守书院,省得宵小偷偷进院里绑孩子。小卫然当下就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邻居大叔李铁。
李铁的儿子李笑笑如今也四五岁了,倒是和叶朔年龄最接近。看到一放学就跟着李铁打转的笑笑,叶落就忍不住乐了,这小笑笑非常缠他爹,又不像叶朔一样乖乖地看着自己的爹爹,而是李铁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李铁每做一件事,小笑笑就会脆脆地问一句“爹爹做什么”,李铁估计是已经习惯了,儿子问一句他就回一句。
莫离见叶落又看着那对父子笑,无奈道:“你见一次笑一次,至于吗?”
“你不觉得小笑笑很好玩么?李大哥也是心疼他这个‘老来子’,那真是当爹当娘地疼着这小鬼!小笑笑也是逗得很,跟个小狗狗似的!”
莫离阖眼叹息,索性转身不搭理傻笑的叶落,一扭头,看到叶朔嘟着小嘴,就站在叶落身后几步处。莫离干咳两声,冲叶落道:“叶落,回家了!”
“哦!”叶落应了声,回身的时候,小叶朔已经和子云先出了书院,叶落见了还呵呵直乐:“瞧他俩的样子,关系不错嘛!”
“是啊,”莫离又叹口气,道:“关键的是,现在小朔儿正在伤心呢!”
“什么?朔儿怎么了?”叶落瞪着眼睛问莫离。
“估计是瞧见你那么喜欢笑笑,心里正难过呢。”莫离笑道。
“哎呀,你还笑!”叶落一跺脚,又瞪了莫离一眼,转身去追已经拐到巷子里的小鬼。
前边,小叶朔本来嘟着嘴巴,满脸委屈地走着,小孩心里憋屈得很,走着走着便成了跑的。子云在叶府几天,其实并没有和叶朔说过几句话,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另一方面,潜意识地认为小叶朔受尽叶落的宠爱,是个像自己弟弟妹妹一样被宠坏的小孩子,也因此,子云并不是很喜欢小叶朔。看小叶朔因为自己的爹爹多看了别的小孩两眼就使性子,子云更是对小叶朔产生了一丝厌恶。
小叶朔现在是一股脑地往前跑,就想早早回到家里。谁料,地面上一颗小石子让叶朔啪嗒一下摔倒了。这一下摔得不轻,小叶朔只觉得呼吸都不怎么顺畅了,因为疼痛,那双大眼睛里开始点眼泪。
“还不起来。”子云皱着小黑眉道,声音淡淡的。
叶朔仰着发白的小脸看着站在身边的子云,小手动了动,却是没能支起小身子。
“朔儿!”叶落一拐进巷子就看到前面趴在地上的宝贝儿子,心里那个疼啊!
听到自家爹爹的声音,叶朔抿了抿小嘴,见子云看了自己一眼抬腿就走,脸色又白了两分。这时,叶落赶到,蹲下身,小心地抱起宝贝儿子,紧张地问道:“朔儿啊,摔到哪里了?哪里疼?告诉爹爹!”
要是小孩摔倒后哇哇哭起来还好,看到小叶朔只掉眼泪不出声,叶落小心地把叶朔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抚着:“朔儿不疼,朔儿不哭了,啊?”
小叶朔趴在爹爹的怀里,嗅着爹爹的味道,小小的人儿藏不住心思,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这是小叶朔第二次这么哇哇地哭出声来,上一次还是去年秋天叶落生病那次,只是昏睡中的叶落没有听到。莫离看着身前因为儿子的恸哭而很是无措的叶落,知道叶落心里心疼的紧,而自己却帮不上忙。再看看僵着身子往前走的大侄子,莫离顿时生了无力之感,心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朔儿摔倒在地也不把小孩扶起来!
当下,叶落还在轻声安抚着恸哭的小叶朔,看小孩哭地伤心,叶落也不敢把人抱起来,只能蹲在地上搂着小孩让他哭个够。小叶朔也没哭多久,因为小人儿打起哭嗝来,这让小家伙哇哇大哭一下变成了呜呜的哭声。
“朔儿不哭了,啊?朔儿哪里疼?告诉爹爹,啊?”叶落自己心疼得只想掉眼泪。
“呜呜……爹爹,呜…嗝!呜呜……”
“乖啊,不哭了不哭了!”叶落轻轻抚着叶朔的小胸脯给他顺着气,“摔疼了吧,来,让爹爹看看小手。”叶落一看,小手果真磨破了皮,“来,吹吹就不疼了!”
小叶朔抽噎着,看着自家爹爹心疼地为自己吹着手掌,时不时再打个嗝。叶落抬眼一看那张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脸儿,顿时纠结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
“哎呀,瞧瞧,小脸都哭花了!”掏出手帕,轻轻为叶朔擦擦小脸,“咱们这就回家,爹爹给朔儿做小花糕吃,好不好?”
小叶朔也不吭声,抿着小嘴抱住叶落的脖子。
“呵呵,我家朔儿在撒娇了呢!呵呵……”叶落忍不住直笑,抱好叶朔,蹲的时间久了,起身时一时站不稳,还好莫离扶住,否则这爷俩还得再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