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就是我的小天地了。”带着清芳和飞羽走过底下那一条条细细长长的隧道,直到走到一间略微开阔,且似乎有些光亮的房间,阿箬才停了下来。
清芳仍然沉浸在震惊的心情中不可自拔,方才走过的地方,只怕比自己当年被困在荼煞的那个魔宫底下的面积还要大得多。不要说小径,密道,开阔的议事厅,饭厅,竟然就在这一片竹林之下,有的,恐怕还要在星月族居住之下。
“你们这样挖密道,外头的人知道了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吗?”清芳有些不解,他们在地下动土,上面住的人难道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阿箬轻蔑地笑了笑,“每一次修道之前,我们都有在上面做苦工的同伴给把守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他们就佯装吵架或是偷盗,只要弄出些比下面施工更为大的动静,自然也就不会被发现了。当然,他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阿箬垂下头,闭上双眼,口中静静默诵了一句什么,似乎在追忆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你看,这些都是我的手卷,还有我的构思。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我叫阿箬,想来刚刚芦花叫我的时候你也听见了,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我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诗,叫做‘青箬叶,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树里头描绘的景象给深深吸引住了,好像能闻到雨里头那种叫做箬叶的草清香的味道,又好像能感觉到雨打在脸上的感觉。”阿箬仰起头来,双手举过眼前,“自由,多么叫人渴望啊。”
“我叫小芳,我哥哥没有名字,我平日里也只是叫他哥哥。”清芳想要给飞羽编造个名字,可是无奈脑袋里头一直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又看那个姑娘正那眼瞧着自己,便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她便觉得有些臊得慌,这样的谎话,谁会相信呢。
“哦,可怜你哥哥本来就有残疾,竟然连名字也没有。你这个做妹妹的也真是的,这么多年就不会给他取个名字吗?”那姑娘竟然信了清芳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半是怜悯半是同情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如我替你哥哥取个名字吧。”她看了一眼飞羽佝偻的背,心中豪情顿生,“不如叫你青空?总有一天,我保证,我们都能飞上青空,再也不被人欺负!”
飞羽听了这话不由得抖了一抖,险些快要装不下去,被清芳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又低下头去。
“好名字,我回去写给他瞧,他一定会喜欢的。”清芳连声称赞道。
“小芳,你看这个!”阿箬取出一张有些掉纸屑的破旧的宣纸来,背后还隐约透着些字迹,想来应该也是捡的上头那些习字不认真的族人扔掉的废纸来画画写写她的宏伟计划的吧。清芳看着浑身都透着认真和努力的阿箬,突然就觉得有些羞愧,如果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爆发出这样令人惊叹的智慧,孜孜不倦地奋斗只为了帮助身边的人和自己重获自由吗?
“这个我管它叫百里连发,欲想是要埋在地下的。”图纸上画着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圆滚滚如同洋葱一般的物体,“里面填充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火药配方。”阿箬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威力还是不够,不过若是等到材料足了,上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我要让这里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少女攥着图纸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姐姐,我从杨柳哥哥的爹爹那里拿了些土豆蛋来,煮好的,杨柳哥哥让我送给你吃。”几人正交谈着,门边突然闪出个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几个小土豆的芦花来,“姐姐,杨柳哥哥一定是喜欢你。”她嘟着嘴道。
“不要乱说。”阿箬收起自己的图纸又插回一个个排列有序并贴着标签的竹筒中。
“我哪有乱说,以前杨柳哥哥的爹爹从外头回来,有了好吃的都给芦花的,现在只有姐姐能吃到了。”芦花不乐意地捧着小土豆往前挪着。
“小馋猫,又胡说,哪一次姐姐少了你吃的了?”阿箬摇了摇头,“都拿走吧,省着点吃啊。”
“谢谢姐姐!”芦花一听这话,也顾不得生闷气了,整个人一蹦老高。
清芳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那被阿箬插回竹筒的宣纸,心里十分清楚阿箬终将在某一天实现她的计划,将整座虎坡给埋葬。
“阿箬,如果,如果可以有让你们和星月族人和平相处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就此握手言和呢?”清芳看着正盯着芦花狼吞虎咽地吃着小土豆不住轻笑的阿箬,开口问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阿箬想也不想就回绝道。
“为什么?”对于阿箬无来由的武断,不仅是清芳,就连飞羽心中也有些费解,难道他们就只想用武力解决问题,而不想把问题用一种更为和平的方式处理了吗?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那么,你瞧。“那少女说着便将手绕到脑后,轻轻一抽系带,摘下了面具,只见那正对着两人的半边脸上覆盖着浓密的金毛,而另半边的脸上转过来后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少女的面容。“芦花,你把你的面具也摘下来。“
芦花看了看清芳,充满信任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原本应当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面庞上竟然布满了了光泽细腻的金钱花纹,正咬着土豆吃得津津有味的口吻处微微地有些突出,腮帮上竟然还隐约有银白色的胡须在颤动,这简直活脱脱的一只幼豹啊!
清芳猛然便记起了曾经在皇宫中看到过的半人半兽形的美人们,心中登时不寒而栗,难道这里竟然也已经被那个狗皇帝给控制了?
“你们是后天被改造成这样的,还是?“清芳赶紧问道,丝毫顾不上去安抚身后已经被惊得动弹不得的飞羽。
“你不害怕吗?“阿箬显然也有些惊诧,半边秀丽的面庞上甚至透露出些惊喜来。“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在别处也曾见过与你们极为类似的情况,只是他们确是后天造成的。”清芳想起那一晚自己所见,胸口中又隐隐有些反酸。
“后天?后天如何能改造成这样?”阿箬也有些惊讶,“莫不是,莫不是,活生生将一个人……”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而且一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天哪!”阿箬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光是想象那些血腥的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了,更无论那一个个的都是由美人制成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竟然会这样残暴?”
“这个人,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将他杀了。”清芳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厉色,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人鬼部分的样子,又何至于走上这么一条不归的道路。
“好,到那时候我若是得了自由,一定第一个前来助你!”阿箬看得出清芳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又联想起她的模样,想来,她也应当是那被改造的众多美人中的一个吧?这样想着,对她的亲近感又多了一些。
“清芳,天就快要亮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们约着过几日再见,对了,你把这个面具拿上,这样我们就能认得你,你也就可以来去自如了。”阿箬从案上取了两张面具,“这上头有我设计的暗语,到时候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了。”果然,阿箬房间上那个拳头大的小孔里的微光又亮了些,看样子天是的确要亮了。
“这上头是什么地方啊?”清芳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哦,这里可是我找了好久的一个地方呢。”阿箬不无得意道,“这上头是一个破旧的院子的一个枯井,我得了消息后就决定把房间挪到这里来,这样,时时能够感觉到阳光,嗅到外头的空气,我就能一直有不消散的勇气去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和更多的空气而努力。”
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清芳想了想,费了些功夫解开和飞羽的手腕绑在一起的锦带递给芦花,“这个送给你。”芦花捧着那一截流水般柔滑的锦带,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阿,阿箬,姐姐……”她兴奋的,磕磕巴巴地叫着阿箬,将那锦带举得高高的,“头发,头发。”她指着自己头顶上用蒲草束的一小撮细细的发丝。
阿箬立刻会意,将那缎带在她的头顶上为她扎了个别致的蝴蝶结,余下的长长的一段便放在她的脑袋后头。
“姐姐,看!”芦花又蹬蹬地跑到清芳的面前,快乐地晃着自己的脑袋,任那缎带在自己的脑后飘扬。
“芦花真好看!”清芳忍不住又将因为营养不良而极度瘦小的芦花抱在怀中亲了亲,“阿箬,明天我去找那枯井,放一些食物下来,虽然小,可是也聊胜于无。”
“那么,我就敬谢不敏了。”阿箬看了一眼芦花,原本她骄傲的性子是绝对不能接受他人馈赠的,可是芦花需要营养,她朝清芳点了点头,“这份情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