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难请呐,倒叫我好等。”等秦玉筝带着袅袅上了山顶的白色圆顶宫殿处,早有两名端着宝碟,托着宝瓶的少女等候着了,“袅袅,你自己去领罚吧,往日里我等没有一个敢迟了的,你今日不仅迟了,竟然还敢不背着贵客上来,教主说了,留你何用。”
“姐姐,是贵客自己要走的,袅袅求过了,你们和教主禀明了,别赶我走。”那叫做袅袅的纤弱少年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也不敢去拉那两位明艳少女的衣裙,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贵客,贵客你和姐姐们说说,别赶我走,我要是离开了这里就活不了了。”说着痛哭涟涟,全身不住地打颤。
“哼,贵客就救不了你,教主的命令,没有敢违逆,你乖乖自己去领罚,然后滚出去,不然,让虬蟒来抓你,可是不美。”托着宝瓶的少女唇形极薄,看样子为人也很是刻薄,“袅袅,往日里你仗着教主的宠爱可是背地里对我们这些姐姐们使了不少的绊子,看在你娘的份上,你要走了,我们也不落井下石,要是半盏茶之后还发现你没有离开,那你可是要去万蛇坑和千虫池走一遭了。”
话已至此,那少年显然是怕极,脸上的泪珠也顾不得擦,慌慌张张地起身便要跑,临走了却还不忘狠狠地剜秦玉筝一眼。
“贵客请进,教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少女婉转的声音说不出的魅惑而动人,“咱们快些吧,我们姐妹可不想像袅袅那样呢。”说罢也不知哪里好笑般的捂着嘴咯咯地笑了。
“附子,你带贵客进去,我去瞧瞧那小子出山了没有。”拖着宝瓶的绿衣少女眉间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形容举止也比端着宝碟的少女要端庄沉稳些,“梅子姐姐你又偷懒。”附子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又换上了一副娇嗔的摸样,“谁不知道教主正在气头上,你让我进去,又少不得被教主一顿责罚。”
“放心吧,教主亲眼见到了这位少侠自然会心花怒放,你不会有事的。”绿衣梅子眯了眯眼。
“每次都被梅子姐姐你吃的死死的。”附子暧昧地看了她一眼,奇怪的情愫让秦玉筝不自觉地咳了一声,附子这才回过神来,口中直呼“罪过罪过,又耽搁时间了,贵客请随我来。”她轻轻扣了扣宫殿的大门,那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汉白玉大门便慢慢地下沉,直到隐没入地下,附子回头看了看秦玉筝,他只是立着不动,“贵客为何不走?”她葱白纤细的左手点着下唇,偏着头半是狡黠半是疑惑地看着秦玉筝。
“姑娘,这大门里处处是机关,若是你们教主真心想要见我,何不撤了机关?”秦玉筝右手抚上剑柄,面容坚毅而冷峻,面颊的线条紧紧绷着,他秦玉筝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来还从没有这样被戏弄着,“还是你们故意想要为难我秦某人?”
“呵呵呵,贵客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连那机关的声音也能听见,佩服佩服。”少女这才复又笑出声来,“我们教中可不接待没用的人,贵客这样俊的内功实在是世间少有,教主若是见了,肯定欢喜。”正自说话间,名为附子的少女素腕一扬,竟似乎有千钧的力道,那白亮如玉的宝碟就那么轻轻松松地飞入了黑不见头的大殿,人耳只能听见些微的金属摩擦声,而不能窥见其中究竟在发生些什么,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那顶头传来清脆的叮的一声,少女才松了一口气。
秦玉筝等了这么些时候,心中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这魔教到底在搞些什么噱头,一道又一道机关的,像没完没了一般,那少女却整了整衣冠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条路走。”
“吾教来客——”婉转若黄莺出谷,其身啁啾,秦玉筝诧异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好深的内力,这大殿深不见头,这娇滴滴的少女的声音却在殿中久久不散,好生古怪的功夫。就在秦玉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面前已经轰隆隆地或升起或陷下几条不同的绵延的道路,“贵客,跟紧我,若是走错了路,可就不妙了。”那少女轻巧地接过远远回旋飞来的宝碟,不忘回头警告秦玉筝,“这些错路连着的或是血池,或是毒坑,便是再有本事的人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秦玉筝点了点头,心下越发的谨慎,江湖中传言这世上不能招惹的有四样,皇宫里的高手,都城颜姓世家,再剩下的就是神出鬼没的藤阁杀手和有去无回的魔教,身为藤阁的杀手,他自然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这个道理。
附子挑了一条最为崎岖陡峭且不起眼的小道,对着小道边一尊又矮又丑的鹰嘴蛇身石雕轻轻诵了句又是古怪,又是令人说不出的舒坦的咒语,继而摸了摸那石雕头颅,便见那小道硬生生地转换了方向向虚空延伸了去,“鬼斧神工,怪不得那荼煞的地宫如此精妙,原来贵教要更胜一筹啊。”秦玉筝目不转睛地盯着向半空而去的小道,“这般没有借力就像半空而去,想来是出自当世名匠雁阵子吧?”
“贵客好眼力,他与我们教主打赌,赌输了,就留下了这山的建造图纸,我们教主按着那指示足足花了十年,这才建成了我们现在的天宫。”附子从鹰嘴蛇身打开的大嘴中取出一盏绿莹莹的灯笼递给秦玉筝,“贵客,教主就在上头,你自行去吧。”附子微微一笑,绿莹莹的光下,原本娇美的笑颜显得好不诡异。
秦玉筝却不以为意,接过那闪着绿光的灯笼,嘴里道了多谢作势就要上那天阶。而附子刚刚转身,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被一只手狠狠地锁住了咽喉,“你们教主让我走这条有去无回的路,意欲何为?”
“唔——我——”附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吓得花容失色,而脖颈上的力道更是让她因为窒息而半吐出了舌头,生与死不过一线之间。“方才你故意让我走那满是机关的大路,我便怀疑你了,如今竟然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你可知道,藤阁杀手秦玉筝师从腾阁阁主不错,但他还有个江湖上的师父,便叫做雁阵子,这魔教的宫图,我在幼年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咳,教主,教主说留你不得!”附子一咬牙,顾不得自己的咽喉命门还被人拿捏着,便要从怀中掏出匕首,秦玉筝墨色的双眼犹如上好的徽墨一般,浓的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那就去地底下等着你的教主吧!”毫不怜惜地扭断了这美人的脖子,秦玉筝一脚便踏碎了小道边的鹰嘴蛇身石雕,“你也不会想出,这石雕,是我小时候在师父图纸上的信笔涂鸦而来的吧,不自量力!”
而这一切的动作,不过只用了他一只左手罢了,右手仍旧稳稳当当地提着那绿莹莹的灯笼,“皇宫里的引路灯倒也叫你们用上了,哼。”秦玉筝嘲讽地一笑,屈起食指弹了弹那灯笼的琉璃边框,复又打开了那灯笼的上盖,不多会儿一只通体翠绿,长相煞是可爱的小鸟儿便从那灯笼里飞了出来,而那小鸟一出,原本亮莹莹的灯笼也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万物有灵,青鸟有心。雁阵之徒,恳请引路!”那翠鸟听了这咒,凌空飞着打了个旋儿便往远处一条铺着金石珠宝的光亮大路飞去,秦玉筝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曾落下。
那一头的秦玉筝在魔教中受尽了百般刁难,而这一头阎清芳也是辗转难眠,花万里的话在她耳边一阵阵地回响,她强迫自己不要听,但花万里的容颜却不时地出现在她脑海里,直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他的眉眼,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他温热的背脊,甚至还有他柔软的手心,无不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被温习。
不行,那妖男子一定是对自己施了什么邪恶的咒,一定是,自己须得在被他蛊惑之前逃离这宅子!清芳的眸子在暗夜中闪闪发亮,只要逃离了这里回到青口镇,秦大哥就会回来找自己,然后带自己走!
思及此处,她一轱辘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脚踹翻那倚在床框边的画轴,一定是这鬼东西迷了自己的心窍,这才从捡了它之后便诸事不顺,光洁饱满的小脚丫又在那画上狠狠踩了两脚,心里头这才舒服了些。
“衣服在这儿,对了,还有我自个儿的鞋子。”清芳怕惊动了房外的看守,摸着黑收拾着包裹想要逃出这大无边际的颜家老宅,却总是被桌椅所绊倒,痛得她龇牙咧嘴,却还是攥着小拳头一刻不停地打好了包袱,正要往门边走,却不防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她捂着耳朵惊叫了一声,一把推翻了紫檀木的八仙桌,按理说这样巨大的动静早该有人来查探才是,可就算清芳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也没有一个人影前来。
“是谁?你是人还是鬼!”清芳在房间的角落心乱如麻缩成了一团,隔了好久才壮着胆子喝道,心中却暗想这破颜家怎的这般可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亏得自己是个乡下姑娘,若是个城里头的千金小姐还不早被吓丢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