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曾经以为只是年少轻狂时的幻想,没想到有一天真的成了真,是震撼的吧!侧过头看着眉眼冷峻的周嘉年。
周嘉年同样侧过脸,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落言也没有惊慌,很镇定的看着他,殊不知自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变化都被尽收眼底了,“看来你并不是对于过去都忘了!你想的没错,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做到了,剩下的,也希望你可以做到!不为其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会有遗憾,你不用想太多!”
周嘉年看着远方,喃喃道:“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你却从未当真过……”
落言久久没有恢复过来,算了,反正过往就算记得也不是什么好丢脸的事,再说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历史,尤其是作为一个尊重历史的人。既然人家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自己又何必一个人在这自作多情呢,顺其自然吧!
只是她不知道心底有一种叫爱情的萌芽一旦开始苏醒,其不可抗力将一发不可收拾。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刺青爱人,大火不能熄灭,众水不能淹没,在心上泛开。
落言回国后的第一站去的不是北京,而是云南,传说中美好纯净的不像是凡尘的地域。于是,当飞机在长水机场着陆的时候,兴奋竟是多过于忐忑的。待了足足半个月,才恋恋不舍得回了首都,其实多半是有些害怕的,怕遇见他,怕看见熟悉的地方,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只是,这一趟却让她意外的收获颇丰。从大理到香格里拉再到昆明,最后到丽江,一路上走走停停,背着背包轻装上阵,为数不多的行李,让落言头一回有了行者的感觉,走到哪便是哪,没有计划,没有路线,只有随性而为的兴致。看惯了高楼耸立的都市,初次走入恍如隔世的世外桃源,竟有一种如同置身与仙境之地的幻觉,惊叹溢于言表,所到之处俱染上了脱俗的韵味,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那样一个城市有了许多自己从未有过的尝试,许多美好的第一次让回忆都变得唯美起来。
无论是泼水节,还是火把节,亦或是篝火晚会,还有姑娘们独特的定情方式都让她觉得不甚新奇,这些记忆都没有随着时光而一点点的消弭散尽。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落言也来过这个如梦如幻般的城市,只是那时候是纯粹的来支教,从出发地直奔目的地,中间周转了不计其数趟车,从飞机到火车再到客车,最后到基本上从未亲身经历过的拖拉机,然后便是一段漫长的跋山涉水的徒步,幸好落言虽是从小娇宠大的,却并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她从不知道中国竟然还有这么偏远的角落,在地图上可能连个点都找不到,更别提精确的坐标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样人烟罕至的大山,怎么会有人可以世代在这里生长,生在这里,死在这里,绵延子孙,祖祖辈辈扎根于此,便问道带路的一个老者:“这里平常会有人过来么?”
老者半天才听明白她吻得话,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夹杂着浓烈的地方口音的话语答道:“没有过,除了你们这些孩子们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从来没有人过来过,不是风景区,又那么偏远,没有人会愿意跑那么远路过来看一个贫穷的山村的!”
老者眼里的哀伤刺痛了落言的眼,当时便下定决心,日后定会竭尽所能帮助这里的村民,一群朴实而善良的人们,他们有着最纯净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让人舍不得伤害,舍不得离开,落言和同去支教的同学们走的时候,孩子们都泪流满面的挽留着,稚嫩的童音齐声哀求着:“老师,你们不要走……”连平时最捣蛋的华子也眼泪嘀嗒的落下了,低着头,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泪和拖沓着的鼻涕,一张瘦弱干巴脸被飞扬的尘土和点点玩耍时溅到的泥巴糊弄的都快要分不清五官了,一行眼泪流进嘴角了也全然不在意,走出了很远很远,落言似乎还能看见倔强的不肯放下的小手和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眸。
直到抵达长水机场,航班起飞的时候,落言都没有从离别中缓过劲儿来,手里紧紧的攥着孩子们送给她的卡片,歪歪扭扭的小字看着更是让人心酸的紧。落言至纯至真的性子易入人心,更易对人产生感情,于是,从来真正体验过分离,初次经历便这般铭心刻骨的难受。
现在想来,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的割舍,却似是为日后的生离死别埋下了伏笔,像是一个开始,之后各种后续便开始一一粉墨登场。人生就是这般奇妙,明明前一秒还在同情可怜着别人,像救世主一样渴望普渡众生,却不想后来,自己也成了等待被普渡的众生之一。
只是再一次从同一个地方离开的时候,心里再没有了那时的伤感和悲情,唯有些怅然证明自己真的来过这里,感受过这里。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应该很好吧!那样一个桀骜倔强的女人。
从东区回来之后,连晚饭也懒得去吃,只觉得累得慌,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在沙发上坐会,结果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了,却一点儿饿的感觉都没有。
透过缭绕氤氲的雾气,看着镜中素颜干净的面容,竟莫名有些陌生和疏离。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未擦干,散落在肩上,水珠滴在了浴巾上,滑出了一道道水印,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些许淡淡的沧桑,落言终于明白了当年安与墨那样特别,让人难以忘怀的眼神从何而来,人家都说一个人最先苍老的其实并非容颜,而是眼神,这话果然不假。三四十岁的女人即使保养的再好,脸蛋再精致,也决然不会再有十几岁时清明的眼神,相反,一个尚未涉世的少女打扮的再成熟,一颦一笑间也绝不会有女人的韵味,只需看她的眼神,便可洞悉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眼神苍老的呢?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沾染了现实的混沌的呢?是从失去了他之后么?还是左氏破败之后?亦或是家破人亡的时候?又或许是独自在异国飘荡,经历了浮沉之后呢?自己都不曾在意过,只是忽的仔细回想的时候,却已记不真切了。生活将曾经戏言说‘万年十八岁’,不谙世事的女孩打磨成了现今八面玲珑的女人,却遗落了本真,忘了喜忧,淡了哀怒,只余下你若赐我福分,我便笑纳;你若给我苦难,我都承受,不争不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