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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抱着自己哭泣

剩下的时间他就一直坐在床上看着没合上的箱子发呆,林川并没有一起去的意思,他一定是被吓到了,不会去了。

吃饭的时候异常压抑沉闷,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统一的沉默,碗筷交鸣的声音显得突兀又冷清。

“跟我一起去吧,在这儿一个人吃饭都没人陪你。”许忆朝放下碗,严肃地有些幽默。

林川觉得他这样很像小孩,没说话,点头应了。从开始收拾东西,许忆朝就没怎么说话,情绪的低落连他都感受到了。看到自己点头的时候,却一扫阴霾,温暖地像初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这么多年,自己比他变得多。

“衣服随意带几件就行,不够的让我姐解决,她可爱张罗这些了。”许忆朝端起碗,恨不得马上就拉上他飞走,省得又夜长梦多。

林川从没发现许忆朝原来可以这么多话,好像有说不完的注意事项,说不完的关于北京的吃的玩的,说不完的关于姐姐的埋怨和亲爱。他羡慕他,羡慕他的家庭,他的家人,他长大的地方,他的记忆。这些他曾经有过,却选择忘记,因为记忆都是折磨人的东西,特别是曾经美好的却永远只能停留在那一刻,不停想起只会提醒他,这世上只留他一个人了。

这世界,好像人人都爱美好,所以抱残守缺的永远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哭泣。

人初来到这世上独立母体呼出第一口气的时候,大概就开始有了差别。小慧想起自己一个人忍着阵痛去小诊所生下女儿,医生还算好心,见她一个人来,让她躺了一晚上,身边睡着草草包着的女儿,两个人被汗液和血渍包裹着,不分彼此。

女儿在这人世的第一晚是和自己躺在偏僻城郊小诊所里。而梅清妤的孩子,却注定了与她们不同的命运,被杨执霆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疼爱不尽珍惜不够。

小慧觉得梅清妤不是个挑剔的人,有礼貌但始终保持距离,偶尔有好朋友来探望却又是另一种个性,大约在自己这个保姆面前不需要透露什么真性情。

小慧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也就是做完家务陪着她直到杨执霆下班回来。做完饭或者梅清妤午睡的时候,她通常会借出门买菜的机会给女儿打个电话。什么都可以省,电话不能没有,至少彼此牵挂的时候可以有声音的慰藉。

梅清妤没想到杨执霆千挑万选的保姆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某一天夜里梅清妤突然想起了这样的一张脸。

杨执霆一定是在赌她早就不记得了,也是,换成别人她真的有可能不记得。可是曾坐在他身边那么亲密过的女人,只消看一眼,她一辈子也不会忘。她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也像她一样在观察自己,她讨厌这样活在别人视线下的感觉,尤其是有了这样的一层瓜葛。

她不高兴,可这样的情绪太过纤细,捉摸不住,好像刚酝酿好开口就已经消失在第一个音节里。

心里住着一个胖子,怎么都喂不饱的空虚一直折磨着,周围却是一群不知满足的瘦子。她多希望杨执霆可以发现她的心情变化。

他最近回家都比平时晚。虽然他并没有透露什么,只是在她问起的时候草草带过。梅清妤从他的电话里大概听出来是由于一个老客户的破产牵扯到几单合同无法继续履行,现在也只能走法律程序破产登记,争取挽回损失。

“小慧呢?”杨执霆进门,梅清妤刚好出房间喝水,他把手杖靠在门边,笑得有些勉强。

“刚走,大概家里有事吧。”梅清妤接过他的包,看到他的样子也不是不心疼,可提到小慧,她又有些窝火,语气也淡下来。最近又有些起了反应,胃口一直不好,真是大人孩子都不让她好过。

“老婆,我先坐会儿……”杨执霆和公司的法律顾问开了一天的会,法务们都出去跑程序了,虽然结果不知道怎么样,总算是暂时有个解决的办法了。回到家,看到梅清妤已经有些臃肿的腰身,他只想抱着她,和自己的儿子。

“怎么啦?腰痛啊?我给你揉揉。”梅清妤转身就想回房间拿药油。

“不是,就是想抱抱老婆儿子。”杨执霆轻轻拉住她,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她比之前抱着舒服,软软的,有阵阵天然的香味。

梅清妤没有说话,任他抱着,心被他这么一句话就融化地再也没了一点脾气。这个男人,真的是把她吃得死死地。

“我要是生的女儿呢?”梅清妤捏捏他的下巴,有些扎手,该理了。

“那就再给我生个儿子呗。”杨执霆闭着眼睛,舒服地他都快要睡着了。

“生不出来儿子呢?”梅清妤倒是对他的话有些在意,毕竟她正怀孕,当然经常想象自己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只要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就成。”杨执霆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你属小狗呢。”梅清妤翻过手在他身上擦擦,,跨在他的身上,咬上他的嘴唇。

本来只是单纯的反咬一口,慢慢快要失控。杨执霆把她放在沙发上,开始“认真”起来。梅清妤抱住肚子,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脸颊还带着情动的粉红,水润的嘴唇和眼睛,这一切正是让杨执霆疯狂的。

“我有分寸的……”杨执霆把她的手拿上来,用手压住,与他真正亲密无间。

“爷们儿,起来……我要喝水……”梅清妤被杨执霆折腾大半晚,下午可能又睡多了,此刻睡意全无,身边的爷们儿却一脸满足,睡得发出微微的声响。

“嗯……一分钟,马上起来……”杨执霆已经很多个晚上没有睡好,要是平时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起来,疼媳妇儿是他的一贯宗旨。

“现在我说话都不好使了啊……果然就是胖了……唉……”梅清妤捏着被角,幽幽地对着窗外。

身边立刻有了动静,很快就有一杯水温合适的白水递到梅清妤的嘴边。

“老婆,来……”杨执霆蹲在床边,草草系着睡袍,一脸虔诚。

“唉……哟,腰粗地……”梅清妤坐起来,喝了一小口水,顺便抱怨一下日益臃肿的身材,果然怀孕就是不断自我厌恶又无奈忍受的过程,心里承受力不断上升。

“不粗不粗,可好看了!”杨执霆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靠在梅清妤旁边,把她揽在怀里。这样的小脾气是她的特色菜,在“大餐”后一般都会上来一道。

“睡不着啊,怎么办,大人孩子都折腾我……”这句话是真的,一阵阵反胃,到处都胖。

“你不睡我也不睡呗。”杨执霆轻轻拍拍梅清妤,像对孩子一样,耐心又温柔。

“你说我能当个好妈妈吗?”梅清妤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近看多了育儿类的书,为人父母要付出的精力和承担的责任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胜任。

“你要当不好,我就既当爹又当妈呗。”杨执霆摸摸梅清妤的头发,她在担心,他却不知道怎样去分担。

梅清妤没有说话,他的答案永远不是自己想听的那一个。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所以所有的答案都不合心意。

杨执霆最喜欢每天帮梅清妤用维E涂肚皮,每天都能感觉到小家伙在里面长大。他感谢这个女人,在最美好的时候放弃身材外表,把一生交给自己,相信并且依赖。难过的时候会发脾气,苦恼的时候也会发脾气,可她从没认真和自己生气过。

不知不觉杨执霆想了很远,转头身边的人已经浅浅睡着。他把她的手放在身边,放在自己可以碰到的地方。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婚姻或者爱情这场赌局中赚得盆满钵满,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大有人在。全心爱过的伤口是永不愈合的,因为精神上永不是完人了。你们交换了那么多的秘密,消化了对方各种能忍的不能忍的缺点,谁又能做到全身而退?

程雯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即使学历不高,但外型靓丽热情大方,现在已经是酒店的一个小主管,手下管着十几个女员工。乐乐白天在幼儿园,晚上等着程雯下班接他回去。他很乖,总是一个人在教室看书,学会对放学的铃声不抱什么期待。

“乐乐,你爸爸来接你了!”管班老师认得那个男人,在林乐乐来报名的时候见过一次,他白净斯文,很帅气,原来乐乐是遗传了他的样子。

“爸爸?”乐乐收拾好小书包,为数不多地和别的孩子一起走出去。他有些不适应,有些惊恐地看着周围高大的家长,每个人都审视一遍自己,又跳过,继续寻找。

“乐乐!”林川一眼就看到儿子,这让他心酸,因为在同龄的孩子中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林乐乐展开一个腼腆的笑,把小手放在爸爸的大手上,他有些想哭鼻子,因为这样的场景在梦里面出现过好过次,今天的爸爸和梦里好像。

“乐乐想吃什么?”林川牵着儿子,他长高了一点,穿得整齐干净,书包也洗得很新。

“甜筒……”他常听到别的小朋友在一起说最爱吃甜筒,可是他好像没有吃过。

“好,爸爸带你去。”林川抱起儿子,小家伙从小很爱粘着自己,现在却多了一些拘谨。

“爸爸,你住在哪里?怎么不住在家里?你可以和我睡一起的。”乐乐坐在林川对面,和郑重地问他。没有地方住是他自己想出的理由,因为现在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他和妈妈一起睡,爸爸自然没有地方睡了。为此,他还有些内疚。

林川无言以对,大人的离合孩子或许永远不懂,他们只知道最亲的那个人如今许久才能见上一面。事实也是如此,最简单的也是最本质的。

程雯下班的时候,林川抱着乐乐按照之前说好的在红绿灯的对面等她。

马路两边的人漠然互相对望着,等着走向相反的方向。乐乐抱着林川的脖子,看着程雯的眼神盛满了快乐。程雯对着儿子招招手微笑,周围有人转过头来看她,充满了善意的眼神,又看看林川和乐乐,眼神里也都是赞许。她回报一个微笑,心里却是苦涩,就像灰姑娘对着王子,快乐总有时限。

“乐乐,来妈妈这里。”程雯对乐乐张开手,上了一天的班,清晨用心化的妆此刻已经有些花了,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样的自己被林川看到。

“我送你们回去吧,再抱一会儿他。”乐乐不想松开手,湿润的眼神看着林川。他们三人走得很慢,只有孩子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大人多少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受。

他们看起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丈夫抱着儿子接妻子下班。

程雯想着,忍不住的心酸。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为了让儿子过得好一点,她不得不牺牲陪他的时间。儿子快乐的小脸,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这是属于他的幸福,却从来都是奢侈的。

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她不会再像当初的任性,这样起码不幸福的只有自己。

“上去坐坐吗?”程雯从林川手里接过乐乐,小家伙在路上就趴在林川身上睡着了。

“嗯。”林川帮程雯拿着包,他抱着乐乐走在前面,用手机微弱的光照着楼梯,小心地往上走。这栋楼的年纪可能比他们都要大,楼道里有经年的潮湿味道,对折不知道是谁家的杂物,来去都要小心。

“小心点,堆得东西多。”程雯转身看看林川,她走惯了这条路,倒是不会摔着。

“没事的。”林川看着她的背影,瘦了很多,下巴尖得让人难过,眼睛显得特别大,他忽然想起她十几岁的样子,穿着总是大胆,他眼睛并不看她,却一直在心里承认她的美丽。那样的美丽在往后与他纠缠的数年中慢慢消磨,他终究辜负了那份情意。

程雯安置好乐乐从卧室走出来,狭窄的空间只有一室一厅,他并没有坐下,站在那里看墙上的画儿。是乐乐在幼儿园得过奖的几张画儿,程雯仔细地贴在客厅,即使没有客人来家里看到,她还是很为儿子骄傲,并且在心里笃信这样的艺术细胞一定是来自于林川。

“儿子喜欢画画。”程雯递给林川一杯热水,早晨烧的开水,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泡茶,况且家里也只有她买来提神的苦茶,并不好喝,而他对茶又是讲究的。

“你把儿子带得很好。”对于程雯,他始终愧疚,而且永远无法弥补。只是他心中有些疑问,她竟然还一个人。

程雯没有答话,她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不放弃,与他最后的联系也只有这个他们共同的小孩。她整个青春,所有的爱都给了他,现在他说谢谢,她又该怎样回答。

林川并没有坐多久,杯子里的水还有残存的温度。

程雯握着他留下的半杯水,放在厨房的水槽边,迟疑着,终究还是放下水杯。她回想他端着水杯的样子,对于他的记忆又多了一个。她从没试图去忘记他,没有他的记忆便不是自己的。

程雯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关了灯,走进卧室。

乐乐的书包还放在床上,程雯照例,每天晚上帮他把书包收拾好,第二天早上就不那么匆忙。

看着儿子的小书小笔盒,程雯脸上掩饰不住的温暖。拿出包里所有的东西后,一张塑料纸片落在地上。

地契。林家的老宅子。

如果他们还在一起,这张纸会是多珍贵的礼物。

她把那张纸收好,走出卧室,把门带上,给林川去了电话。

“到家了吗?”程雯站在客厅,月光洒在地上,冰冰凉凉。

“还没,前面事故堵车了,还在站台等。”林川想她大概是看到地契了,话说出口才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说已经到家。

“那你等着我,就是石子铺的站台是吗?”程雯套上一件外套,匆匆就出了门,这张纸的分量她实在承受不起,只想早早物归原主。

就在林川放下电话不久,许忆朝的电话又打来,他出去了一天,他忍到现在才打电话已经是极限。林川刚说了自己的位置,那边就传来发动的声音。许忆朝解释:“刚好在外面,顺道载你回来。”只是他这个顺道顺了半个城市,刚好时时刻刻都放他在心上。

许忆朝不习惯说谎,匆匆挂了电话,踩了油门就走。

林川叹口气,等在原地。

程雯远远看到林川站在站台,时间对他一直友善,恍惚间她想起多年前的他。

“林川。”程雯叫他,手上拿着那张地契。

“你们留着。”林川走过去,从等车的人群中脱离出来。

“我们离婚的时候我已经拿到那笔钱了,这个不能收。”程雯固执地伸出手,与他僵持着。

林川心头一沉,许忆朝代自己补偿了她们母子。

“那你就当替乐乐收着,他是林家的孩子,早晚也是留给他。”林川就着程雯的手把地契放进她的口袋。

他的手一直有些凉,此刻握得她的手有些紧,她从没拒绝过他。

“你坐哪一路?”程雯陪着林川站在站台,看着来往的公车留意着他的表情。

“78和34都行。”林川想起许忆朝说的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而身边的程雯一直站在身边,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唉,34来了!”程雯拉拉林川的袖口,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两人都是一愣,相视笑得苦涩。

林川看到程雯一直站在站台,直至公车转弯,他们各自消失在对方的视线。

林川在下一个站台下车,等着许忆朝的电话,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许忆朝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站台的林川,他站得很直,没有人会觉得他在等人,他就像一个习惯了公车晚点的上班族。

“你在哪里?”许忆朝看着他按下耳机的接听键,背过人群,转身和自己通话。

“你到了吗?我……在下面的虹桥站。”林川看了一下站牌,低头对许忆朝说。

“我有点事,你……自己先回去吧。”许忆朝对待爱情,非黑即白,爱或不爱,认真还是玩笑分得清楚,而林川,他看不清,还没看清。

林川按下接听键,转过身像刚才一样等车。

许忆朝莫名一股烦躁绕在心头,对于林川来说,究竟什么是他在意的?自己明显的爽约他都毫不在意,明明就在这里下车等着自己。

对于一个别扭的人,要么习惯,要么矫枉过正。

车站的人很多,平时的这个时间几乎就只能坐到末班车。突然的车祸把平时早该到家的人们困在街头。许忆朝在车里找了一张碟,放好碟抬头却看不到那个身影。

车里弥漫着某个流行歌手唱的老歌,许忆朝很少听流行歌曲,今夜,此时,他却忽然想试试是不是听着那些伤感的歌曲,别人的故事,可以安慰此刻的心情。

原来他选择了往前走。

这样的一个人,习惯把情绪收得很好,好像随遇而安,却常常格格不入。

这样的一个人,不圆滑不世故,不逢迎不强求。

虽然在身边,却永远离得很远,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让他奋不顾身,大声说爱勇敢争取,不再像现在,一个人孤单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林川并不熟悉去许忆朝家的路,出门坐车的路线站台上都有,要自己走,他其实不太确定。

许忆朝是个骄傲的人,恃才而傲吧,所以他不屑找什么借口。他的借口都太容易被归类为借口,至少林川听得出。自己专程在站台等他好像也成了笑话。

“嘀嘀!”林川思绪飘远,被车喇叭的声音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摘下耳机,脸色不郁地回头。

“上车,走错了。”许忆朝摇下车窗,他已经错过最后一个转弯的路口,再走下去就是出城的方向的。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发现自己一直开车跟着他,故意错地离谱好把自己惹毛。

林川坐在后座,偏头看着窗外,许忆朝把车开得飞快。

车里播着许多年前红极一时的摇滚歌手们的歌,声音不太大,低音却重,林川有些反胃。他晚上陪着儿子并没有吃什么,现在也不想开口,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每个毛孔都泛着冷意。

“怎么了?”许忆朝透过镜子看到林川的脸色像一张白纸,眉头皱着靠着车窗。他放慢速度,准备靠边停车。

“没事儿……”林川摇摇头,不想睁眼,现在只想回去,躺下,睡觉。

许忆朝憋着一肚子的火,一腔关切硬生生被他的轻描淡写给推开,他的脸色一定是黑的。

他们两个人的行李放在客厅,提醒林川明天的出行。

他要早些休息,不然明天一定状态不好。

许忆朝见林川进门就直接进了房间,他刻意放在客厅的行李他也好像没有看到,心中的火又噌噌冒了几丈,这样下去他的血压一定会不正常。

他的圈子洁身自好的人并不多,换做从前,他一定就出去找个男孩发泄一下火气,毕竟他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守着这么一个人,快要把他的耐心耗尽,他的一点点微弱的回应渐渐不能满足自己。

同样苦闷的还有梅清妤,她被禁止做网站的工作,全心全意做全职孕妇。

“女人也能有自己的事业好不好!”梅清妤坐在床上,肚子鼓出来让她有些难受,身体每一天都在变化,时不时的孕吐让她的脸色也不好,脾气 更是大了很多。

“做我的老婆不需要有。”杨执霆蹲在她面前,摸摸她的肚子,让女人孩子衣食无忧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

“那你把小慧辞了,我自己做家务。”梅清妤憋在心里好久的话脱口而出。

“你不喜欢她?”杨执霆感觉的到,也一直没有点破。

“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呢。”梅清妤看着杨执霆,反感他明知故问。

“她长得好看?”杨执霆试图以玩笑带过。

“我认得她。”梅清妤笑着看着杨执霆,眼底却是凉意。

“她一个人带着女儿,我想帮帮她。”杨执霆心里是这样想,对梅清妤也这样坦白,没有别的修饰。

“你可以直接给她钱,为什么一定要带她来家里,放在我的眼前?”听到他说“我”“她”,好像毫不掩饰他们曾经的亲密,这让她倍感心伤。

“她不是那种人,你还不怎么了解她。”她的语气和遣词让他有些不舒服,自己的语气也有些生硬。

“当然,我没有你了解她。”她眼眶有些热,杨执霆当面维护另一个女人,好像在她心口重重敲了一记,让人窒息。

“要是因为猜疑就辞了她,对她不公平,我会给她另找一家,你不要想太多了。”杨执霆撑了一下床沿站起来,对于她一直知道却不说的态度,他有点介意,夫妻之间,坦诚为本。

梅清妤一个人待在卧室,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她想不出自己哪里值得他这样生气,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她尝试说服自己这是胡思乱想,可的确没有让她停下不去想的理由,杨执霆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他们开始了婚后第一场冷战。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猜疑小气,完全因为男人的想法左右自己的心情。她怎么竟然在过这样的生活?梅清妤突然一阵惶恐,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好像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也想不起从前的自己。

她躺在床上,光线渐渐暗下去,心底的草原慢慢荒芜,她不觉难过,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像飘萍无根可依。

杨执霆靠在书房的椅背上,这里是自己回家办公的地方,梅清妤一般不会进来,没想到这个时候成了自己逃避的壳。

梅清妤换了一件衣服,拿上包,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出去走走,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走到客厅,书房的灯亮着,他有他的事业,也许今天的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梅清妤拦了一辆车开到市区,找了一家影院,随便选了一部热播的喜剧。电影院是个单身消磨时间的好去处,灯光暗下来,喜怒哀乐都只有自己看得见。从前她从没有一个人出门看过电影,都是和魏双、苏红写她们一帮人,后来和林川和杨执霆,甚至张医生。其实现在她也不算一个人,肚子里有宝宝陪着自己。

记得以前,自己总会刻意观察那些一个人吃饭看电影逛街的人,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是什么样的神情。

杨执霆在书房里断断续续处理一些白天余下的事务,倒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做起来忘了时间。等他觉得手臂有些麻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他洗了澡,关掉照明,声音放到最低,怕扰了梅清妤。

打开卧室门他彻底呆住,房间里根本空无一人。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去的,他完全没有头绪。杨执霆立刻回书房拿出手机拨号,却在屋里听到她熟悉的铃声,心里顿时一沉。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岳父母家打电话,人在还好说,不在,自己怎么给他们交代。

一时间,他完全没了主意,她一个孕妇大半夜能跑去哪里!

梅清妤连着看了两场电影,笑得挺开心,等想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手机不在包里。她没太在意,买了一盒雪糕,打车回家。

此刻,杨执霆开着车,一路忙着给所有可以联系到的朋友打电话,魏双和苏红写二话不说,加上陆昂,四人各自开车沿路一直找。

梅清妤到家,同样也是洗了澡,动静很小,杨执霆睡眠一向浅。卧室的门半掩着,她推门进去,他的浴袍随意丢在床上,衣柜的门还开着,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跟遭了贼似的。

一定又是突然出去应酬了。梅清妤把衣服收拾好,自己躺下睡了,要想的,留到明天。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静谧的夜里传来若远似近的歌声,潜在枕边,滑进心头。不知道是谁在夜里听这样伤感的歌。

梅清妤迷迷糊糊被夜风惊醒,习惯性摸向身边,触手冰凉。

她起身,把窗子关好,躺回床上,眼睛酸得厉害,转身泪滴落在枕头上,像一枚小小的月亮。

杨执霆疯了一样找遍了市里每一家店铺,餐厅,商场,直到它们一家家打烊。

四人汇合之后谁都没了主意,陆昂建议他们三个陪着杨执霆一起,不能太分散,毕竟杨执霆自己状态也不太好。在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再有事。

“要不派个人回家等着吧,也许她都在家里了!”魏双想劝杨执霆回去休息一下,至少不能把自己也整垮了。

“我姐说的对,你就回去看看吧,我们去梅叔家看看。”杨执霆眼睛有些红,苏红写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显得有些茫然,就连本来有些在心里怨他的魏双看到了也觉得心酸。

“今晚谢谢你们。”杨执霆只和他们三人道了谢,也没有多说别的话,转身上了车。浑身没有力气,如果家里再找不到,他该往哪里去找。

车开进小区,一个人走在路上。今天晚上走得路太多,又急,此刻他撑住手杖才能勉强行走。他气自己这幅身体,越着急的时候就越是使不上力气。推开门的时候,玄关放着她的鞋子,他整个人松下一半。杨执霆鞋也顾不上换,快步走进卧室,推开门,她背对着自己睡着。

他大松一口气,坐到床上,胸口不住起伏。

待平息一些,他撑着床边,到客厅给陆昂他们三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放心。

“找到了,在家。”陆昂挂了电话,回头跟后座的两人说了。

“其实吧,我就觉得她没事儿。”苏红写和魏双靠在一起,眯着眼睛困觉。

“你就一马后炮。”魏双推开弟弟的头,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梅清妤就是迷迷糊糊的人,但绝对不是不知轻重。

“他们俩不是挺好的么?”陆昂大晚上开个车,车后边儿两个人一水儿蔫着,他也觉着没意思。

“谁没个小打小闹呢。”魏双抬抬眼,也没认真回。

车里只剩下引擎与风的声音。陆昂知道魏双话没说明白,他们已经几天没好好见过面,要不是今天这个事儿,他们也许就渐渐淡了。

“跟那人见着呢?”陆昂藏不住话,一直在心里计较着的事情还是要当面问清楚。

“干嘛?想认识啊,改天我介绍。”魏双心里憋着火,他绕来绕去就是想问这个,干嘛不明说。她已经为了这个事儿得罪了自己的妈,两头都没落着好,他还倒先来问罪。

“好,让我认识认识精英呗。”陆昂努力控制着语气,显得自然,不在意,落落大方。

陆昂你个孙子。

魏双在心里骂他,面色却不答话不动声色,闭着眼睛装睡。

杨执霆脱了衣服,换上睡衣在梅清妤身边躺下。他没有靠得很近,只是对着她的背影,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心里渐渐平静。

陆昂刚停下车,魏双几乎夺门而逃,苏红写无奈,拿起她的包跟陆昂告别。

“我姐没跟那人见面,一次都没有,就为这事儿,都跟我妈闹翻了。”苏红写一直没有睡着,在后面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心里着急也不好干涉。

“我就知道……唉,她……怎么比我还傻!”陆昂心里充满一种大概可以被称为柔情的东西,魏双从不温柔,不撒娇,怕是比自己这个男人还骄傲。

“你先回去,有事儿请早,我爸妈还要休息呢。”苏红写看陆昂这架势是想和他一起上楼了,今晚这么一折腾,再补上一出,他明天这班该怎么上。

“那……那你先回去给我说点好的,就说我是混蛋,孙子,给她赔不是了!”陆昂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苏红写带走。

“知道了,回见。”苏红写带上车门,深深为自己保持单身感到庆幸,无论别人说的爱情有多美好,他都不愿意铤而走险。

放松下来之后就是无尽的后怕,身边躺着的人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呼吸心跳,可是在失而复得之后显得不太真实。

杨执霆根本睡不着,天刚亮就洗漱去了公司。好在她怀孕后睡觉很沉,并没有被自己吵醒。他被极度的不安全感攻击地无处可躲。

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苦苦寻找,上一次找到,这一次也找到,那下次呢。

也许不得到就不害怕失去,远远看着反而安全。

家政公司上班后杨执霆第一个打电话过去,让他们为小慧介绍别家的工作,工资他可以再多付一倍。那边很不好意思,太年轻的保姆去别人家总会有各种误会产生,何况这位先生的确又仪表堂堂。

“我请岳母先过去陪陪你,我中午午休的时候去找保姆。”杨执霆给梅清妤发了短信,把手机放进抽屉,避尤不及的样子。

梅清妤在玄关看到自己的手机,上面并没有未接来电的记录,倒是有一条信息。她把手机丢到沙发上,一个人坐着。

“怎么了?”梅妈妈自己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去,看到自己的女儿坐在沙发上,也没开电视,头发乱着,脸色也难看极了。

梅清妤没说话,眼泪没有知觉一样从眼眶里往外滚,看得梅妈妈说话都带了哭腔。

“小杨欺负你了?”她擦掉女儿脸上的眼泪,帮她拢好头发,试探着问。一大早杨执霆就给他们家打了电话,她只听说是保姆的事,也没有多想就过来了。

梅清妤摇头,仍旧不说话。

梅妈妈没办法,把带来的吃的放进厨房,收拾了客厅,梅清妤终于洗漱完,却还是没有精神。

“有什么事儿跟妈说,怀着孩子,对小孩子不好!”之前她差点小产,情绪的波动对她来说可能非常危险。

“我不开心,想回家。”这样的事她不想让父母知道,他们已经为自己操够了心。

“那咱回家,回家。”她听着女儿说这样的话,心里就像被刀片割了一道,流血不止。

“喂。”杨执霆被手机铃声打断,停下手里的工作,是岳母的电话。

“我带她回去住几天,家里方便点,省得我两头跑。”梅妈妈话说得委婉,对这个女婿她一直很喜欢,女儿怀孕只能顺着她。

“嗯,那麻烦您和爸爸了。”他不能有二话,自己没照顾好她,岳母这样说已经是给足了他情面。

“我跟小杨说了,咱们走吧。”梅清妤并没有收拾多少东西,所以看起来并不那么像回娘家,这让梅妈妈稍稍放心一点。

“等你想回来了我就去接你。”杨执霆发了一条信息给梅清妤,现在他不知道可以跟她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恰当。

梅清妤没回复,直接把手机丢进沙发的缝隙里,不想理他。

杨执霆干脆直接待在办公室没有回家,里面有间小休息室,自己也准备了衣物在。比起家里,他更愿意待在这个地方,至少不用面对那间本该是两个人的房子。

许忆朝和林川如期踏上去北京的飞机。林川还是那样看不出情绪的脸,许忆朝也没好主动和他说话,免得气氛尴尬。

来接机的不出意料是许忆晴和姐夫,许忆朝反复使眼色,姐姐就是视而不见,对林川亲切地像亲弟弟一样。

“小林啊,这次回来多住一段时间,我们家人很好相处的。”许忆晴满面春风,看到林川斯斯文文的样子,在心里把他想成女孩子,倒是越看越喜欢。

“这样太麻烦了……”林川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他并不习惯初次见面就这样熟络,不过许忆晴给他的感觉却是毫不造作的热情。成年后几乎没有年长的女性家长在身边,这样的相处对于他既新奇又有些惧怕。

“哎呀,姐,您别管我们,我自己安排。”许忆朝挤到许忆晴和林川之间,一把抱住她,半拖半抱把他姐推到姐夫那边,让林川自在些。

“好,好,你们安排,你们自己安排!”许忆晴看到弟弟这么紧张,还一口一个“我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你别理我姐,她这人就这样,一点不矜持。”许忆朝把林川手里的琴箱接过来,他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可能昨天也没有休息好。

“嗯。”林川与他们一行人,听着他们姐弟间寻常的谈话,一路上吵吵闹闹却觉自然流露,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爸最近怎么样了?”如果父亲情况不好,他可能要另外做安排,林川那边也要先打好招呼。

“还好,第三次化疗结束了,医生说效果还不错,现在在家休养。”许忆晴之所以可以这么轻松地和弟弟说笑,也是因为最近父亲的情况有所好转,他们一家都盼着许忆朝带着林川回家。

“太好了!这下让老爷子少操点心,养养鸟浇浇花多好!”许忆朝终于放下心来,不过一想到老爷子身体一好了,自己就成了主要矛盾了。

许忆晴和丈夫走在前面,许忆朝和林川跟着他们后脚进了门。

“爸,我把崽子给您带回来了!”许忆晴把许忆朝领进父亲的房间,林川和许忆朝的姐夫陪着老太太。

“小林啊,这回来北京让他们姐弟俩好好带你玩玩儿!”老太太第一次见林川,要不是之前一直想着他的“特殊”身份,她还真是没法把眼前的这个人和儿子联系在一起。

“阿姨,我没事儿,让他陪着许老师吧。”林川有些拘谨,他们一家对他的友善态度他感受地到,在这个关头,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那个,我爸想看看你。”许忆朝从房间探出头来,父亲很直接,打发他出来叫人。

林川点头,跟着许忆朝进去。

“许老师。”林川走到床边,老人身边放着书,眼镜放在枕边。

“欢迎你,就在家里住着,让他们陪你到处转转。”许老声音不大,看到这样的林川他多少还是放了心,看起来是正经的孩子。

许家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每个人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多亏的你。”许忆朝看到母亲姐姐脸上的喜色,父亲难得与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像好多年前的除夕夜一样。

林川摇摇头,他有些不知所措。从没有去过别人家里做客,让他一直坐着等着吃饭,真是煎熬。

“饿了没?”许忆朝端着一盘子刚起锅的菜,偷偷用手捡了一块儿放进嘴里,还把盘子端到林川面前。

“不饿……”林川看看厨房后面,刚好与许忆晴带着笑意的眼睛对到,刚才的那一幕她一定是看到了。

“一会儿你就当在自己家,多吃点,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儿我们出去转转。”许忆朝坐到林川旁边,陪着他等开饭。

“你在家多陪陪家人,我可以先回去。”看到徐家人对许忆朝回家的喜悦,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他们家人相处的时间。

“干嘛你就要先回去?”许忆朝脸色没绷住,听林川的意思,急于摆脱一样,听得他心里不舒服。

“不能总麻烦你们,我准备找份工作。”林川是认真想和许忆朝谈谈的,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刚好有这么个空当,说了也就说了。

“什么工作……”许忆朝话刚问出口就被端着汤上桌的姐姐打断了,老爷子发话,开饭。他后面的话只好硬生生吞下去。整顿饭,他还没吃就憋了一肚子闷气。

“小林目前在哪个单位呢?听忆朝说你也是学萨克斯的?”饭后老爷子慢悠悠泡了一壶功夫茶,给每个人斟好,看意思是想好好了解一下林川。

“他身体不好,最近在休息呢。”许忆朝看老头的架势刨根问底的,林川一定招架不住,索性就抢着回答了。

“问你呢,没规矩!”老爷子放下杯子,白了许忆朝一眼,敢情护得挺紧。

“是这样的,许老师。”林川一时也没有更好的答案,许忆朝还是替自己解了围。

“小林家里父母身体还硬朗吧?”老太太接过老爷子的话茬,无缝交接。

“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就我一个。”林川想起几年前去梅清妤家,这样的几个问题之后,对方的长辈脸色都会沉下来。

“那正好来我们家啊,我保证拿你当亲弟弟!”许忆晴端来水果,递到林川面前。

“对的,我们家啊,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老太太干脆拉住林川的手,并未因为他的回答而有什么变化,一如之前的笑意盈盈。

许忆朝看得出大家对林川都还满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个人时时刻刻还想着逃离自己身边,家人满心期待又是付之流水,落花却无意多做停留。

“谢谢你这么配合我。”许忆朝关上房间的门,压低声音对林川说。刚刚父母姐姐一通盘查,他的回答都算合情合理,老人看起来都很满意。

“我能做的就这有这样了……”林川背对着他,话中有话。

“你能不走吗?”许忆朝不想再考虑多余的面子问题,他并不奢求他同样回报自己,只是至少能与自己朝夕相处,也许有一天,他会改变。

“我明明就不是……你,应该把心思花在对的人身上……”这样一句话已经在林川心中放了好久,练了好久,今天说出口他轻松了也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门儿。”许忆朝听完,留下三个字,开门走出去。

“唉,他大晚上还出去干嘛呢?”许忆晴刚收拾完,准备和丈夫离开,突然许忆朝就从房间冲出去,叫也叫不回头。

“小林,那个我弟他……”许忆晴看弟弟冲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林川的房间还是好好地关着,也不见他出来,她憋不住去敲了门。

“大姐……”林川看到对面的许忆晴,有些欲言又止。

“我弟弟吧,脾气冲,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服软不服硬……”许忆晴看着弟弟对林川绝对的不同,林川看起来脾气也温和,如果他们能好好相处,那是最好不过了。许忆朝老大不小了,不管是男是女,他能好好处着就行。

“我知道,大姐,我这就去找他。”林川知道她的担心,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也有责任把他追回来。

许忆朝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溜达了几圈,心里的火气渐渐平息了一些。想抽根烟,一摸口袋,烟在家里。他没办法,烟瘾一上来,只有回去的份儿。

“你可回来啦!林川呢?”许忆朝一打开门,就看到许忆晴坐在客厅,压低着声音问他,连盏灯也没开。

“大半夜不去睡干嘛呢?”许忆朝没好气,说话有点冲,转身就想回房间。

“你还问我!林川不是出去找你了吗?”许忆晴冲过去一把揪住许忆朝的耳朵,也不管他现在多大了,脾气一上来她就忍不住。

“他……他出去?找我?”许忆朝被姐姐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连耳朵被揪着也顾不上。

“嗯,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找着呢?”许忆晴看看手表,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

“您也不拦着点儿,他这人生地不熟的!”许忆朝去房间拿了件外套,烦躁地点了一支烟。

“得!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姐夫先回去了,别惊动爸妈!”许忆晴当时就没想到林川路不熟,这人没回来,自己多少都有责任。她换了鞋,拎上包,许忆朝已经在门外等着,就差她一出门就马上走。

许忆朝手机里一直反复回拨林川的号码,一直无法接通,他越着急越心里发慌,许忆晴干脆让他坐后座专心打电话,自己开车。他们刚坐上车,许忆朝就看到手机上林川的来电。

“你在哪儿呢!”许忆朝赶紧让姐姐停车,先接了电话再决定往哪儿开。

“喂,您好,您朋友在我们医院,刚送进来,给您通知一下。”是个女人的声音,许忆朝一下就懵了。

“什么,什么医院?怎么个情况?”他说话一紧张都有些打短,背后惊出一层冷汗。许忆晴也凑过去,听着电话里的回答。

“有个醉驾的,撞了几个人了,您朋友也在,您赶紧来第三附院,给办个手续。”那边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这样的事情她们一天遇到不知道多少,早就麻木。

“姐,去……那个,第三附院!”许忆朝脑袋空得厉害,车祸,他出了车祸。

许忆朝姐弟俩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门口停着几辆急救车,一路上还有未干的血渍。

“唉,弟弟!”许忆朝看到地上的血渍,腿有些发软,许忆晴一把抱住他。

“姐……姐,我害怕……他要是没了……”许忆朝蹲在地上,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等着,我去问!”许忆晴知道现在最好是确定林川的情况,担心着急都没用。

许忆晴陪着许忆朝等在手术室外面,情况连医生也不清楚,只说尽力,看手术结果。据其他伤者说,当时那小伙子大概是低着头在拨电话,他们都躲了,就他没来得及。撞得飞出去好几米呢,当时就没什么意识了。

“其实吧,他没接受我,都是我抓住他不放……他那人心软,宁愿委屈自己……”许忆朝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不可弥补和后悔的滋味。只要林川没事儿,他一定不再强迫他留在身边。

“什么意思呢你?”许忆晴有些没听明白,敢情林川和弟弟不是一对吗?

“我他妈就是一混蛋,从头到尾都是我想着他,他根本就不是同性恋……我糟践地他婚也离了,家也没了,现在……”许忆朝之前不论多后悔的时候他都能安慰自己,以后对他好,都能弥补。现在,可能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弟,这话别对爸妈说,你给我好好补偿林川,只要他今天出来,成什么样都是你一辈子的责任!”许忆晴没想到林川因为自家弟弟承受了这么多,人能下得了手术台还好,下不来,他们许家就太对不起他了。

“妈,她最近胃口怎么样?还有想吃的没有?”杨执霆喘着气,一口气爬上的六楼。梅清妤家没有电梯,他又赶着要去上班,把早餐递给岳母以后,杨执霆撑着手杖的手微微发颤,额头上也都是薄汗。

“往后早晨别折腾了,她任性,你也不能这么惯着她,我看别家的早餐也能吃!”梅妈妈都看不下去女婿这么一天几趟地跑,更可气的是女儿总有借口踩着点让他见不着。

“那产检……需要我去吗?”他一直惦记着梅清妤和宝宝,生怕因为生气对孩子产生影响,这样他就难辞其咎。

“我们昨天去了,挺好的,医生让她放宽心,她可听话了!我们说话都没医生管用!”梅妈妈看到女婿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对于这个半子,她满意的很,除了他,估计没谁能对自己女儿这么千依百顺。

“那我就放心了,妈,多谢您和爸了。”杨执霆动了动步子,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腰腿,准备去公司。

“我过几天就赶她回去,你下楼注意点儿啊!”梅妈妈看着杨执霆的背影,都替这孩子心疼,更为自己女儿的任性头疼。别人家的儿子也是宝,怎么就在自己女儿这里被折腾成这样了……

“你给我过几天就回去啊!”梅妈妈看到梅清妤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就来气,她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爱折腾自己男人的女儿出来?一定是随的他爸!

“我不走……不想走……”梅清妤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肯定了,明显的底气不足。她刚刚在自己房间的窗子那里看着杨执霆上车,他走路明显不如从前,人也明显看得出清减了,她就是再狠心也被他这样子给融化了。

“你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吧?人家是你男人,不是你儿子,不能这么折腾人家!”梅妈妈听得女儿的语气跟之前比已经松动许多,干脆趁着她思想动摇,赶紧把她给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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