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东方府邸,三年以后的某一天。
黄昏的时刻,夕阳缓缓的坠入地平线,天边泛起了美丽的霞光,一片宁静轻轻地落在东方府邸的后花院的柳树梢上。轻盈的风吹过池塘的水波,吹过青青的草坪,吹上少年的发梢。
池塘边,柳树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双手枕头,躺在青翠的草坪上,嘴上咬着一根草根,双目微闭,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惬意的感觉。但仔细看那少年,却见他俊俏的脸庞显得苍白毫无血色,形体瘦弱,像是病的不轻。
这个少年叫作东方寻,他曾是东方家族引以为豪的天才少年,是修真界里璀璨的新星,也是东方家族的唯一传人,然而,这样一个天才少年的似锦前程却在三年前戛然而止,像是一颗光辉熠熠的新星突然间陨落,曾经所有荣耀的光芒瞬间暗淡无光,令人扼腕叹息。
三年前,刚刚将家族仙法修炼到天罡正法六重境界的东方寻不顾祖训擅自了祭出家族至宝昆仑神弓并强行拉开了神弓。神弓被东方寻强行拉开后,不料他却被昆仑神弓的神力反噬,不但六重天罡正法的修为全失,而且重伤了自己,全身经脉尽伤,生命垂危,幸亏得抢救及时,其父亲东方拓凭着深厚的修为才救回他的性命。
然而,他的父亲东方拓为救他的性命费劲了苦心,给他吃尽灵丹妙药,加上用雄厚天罡正法的修为为他推经活脉,虽暂保得他性命无忧,却是再也不能修真炼法了。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宣布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
一阵风拂来,东方寻浓眉轻扬,睁开了眼睛,双手撑地坐了起来,目光却显得有几分茫然。他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恃才傲物,恨自己目空一切,如果当初.。。每次想到这里他都钢牙紧咬,咬得嘴角溢出了血。
死并不可怕,只是能一死了之吗?
池塘里,一群鱼互相嬉戏追逐,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了涟漪,层层的荡漾开去,东方寻的思绪延伸着,延伸着,融入了此刻的黄昏,那深深的忧伤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一年多以前,父亲东方拓带着他北上前往佛家圣地万佛山的万佛寺,请求万佛寺的神僧医治,当他看到万佛寺住持法尊神僧握住他的手那惊诧的表情时,他便已然猜到了结果。
父亲东方拓与万佛寺的住持法尊神僧交情深厚,所以,他被留在了万佛寺。法尊神僧不但多次联合了万佛寺的法空、法慧、法玄三位神僧为东方寻疗伤医治,而且将万佛寺秘不外传的神功大法万法归宗的法诀交与他参悟。
法尊神僧真是用心良苦!只可惜,万法归宗纵然是何其深奥绝妙的佛法,一年来虽然东方寻领悟颇深,却终究无法修炼。
他突然苦笑一声,想起了拜别四位神僧时,法尊神僧对自己说的话:东方小施主,你全身经脉灵根俱毁,恐怕再与修真炼法无缘了,望小施主以后勿枉自强行修炼真法,以免伤及性命。
法尊主持是万佛寺住持,是何等传奇的人物,他的修为境界自是深不可测,而其他三位神僧也是修真界的巨擘,修为已是登峰造极,四位被尊称为修真界四神僧,可一年来,合四位神僧之力对自己的伤也没有带来丝毫希望,眼下法尊神僧又如此相告,看来一切都已然成定局了。
尽管,他心中早已是慢慢接受了这个自己酿造的苦果,但在当时,又再一次被宣判,心中难免悲痛难掩,只是深深的跪拜几位神僧的恩德之后,随父亲返回了灵州东方府邸。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大宅。
只是,他每次看到父亲同样背负着巨大痛苦,却依然在他面前隐忍着的时候,他的心更像是被千把利刀不断地刺着。
此时想到这些,他毫无力气的双手便死死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扎进了皮肉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如果皮肉之痛能换回一切,不让关心自己的人那样难过担心,那么就算再痛一万倍又如何!
晚风拂来,凉了少年的心间,也不知是这样的痛苦多少次袭上心头了,这黯影终究是难以再消去了。
是的,他曾经那样备受瞩目,所有的荣誉,称赞和骄傲垒起的宝塔在轰然倒塌的瞬间,他被淹没了,被迷失了。
他回过了神,痛苦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不屈,总在这个时候,他会在自己的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绝不能死!绝不可以这样毫无价值地死了,把痛苦留给父亲!
他怔怔地望着渐渐灰暗的苍穹,良久,良久.。
他挪动了下身子,身下压着一本有些褶皱的书。看那古旧硬质的书皮和泛着灰黄色的书页,便可猜出这是有些年份的古籍,再看书皮上那几个如沙划痕的“山海志异”几个字不觉让人对此书多了几分好奇。
这二三年来,他尽管熟记家族的修真秘法的要诀,但终究不能再作修炼的事,无聊之时也只能翻阅这些与修炼并无多大关系的书籍了。这是一本古老的奇书,记录着大量神异鬼怪的传说,甚至是那些上古时期荒诞不经的诡异秘闻也记录在了这书之上。
东方寻当日从家中某个隐秘的地方发现这书的时候,便权当用它来排解无聊日子的消遣,只是,仔细看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书从古至今,无所不全,东南西北,无所不至,真可谓离奇诡异。
他翻动了下,书页呼呼地翻过,他的手指在某一页按住了。书页之中三个醒目的略大的字体呈现了出来——神魔录。他晃了一下脑袋,认真地看了起来。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史前万年,有族魔类
势逆天地,诸神诛伐
乾坤玄灵,封印永恒
..。。
这一篇目已不是他第一次看了,只是每次看到这些他总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书中所载的不过一些神魔之传说而已,寥寥数百字,无有根据,却是讲得十分神奇。
他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世人都以为九天之上有众多神灵,而日夜虔诚膜拜,只是世人的百般疾苦,却只能依靠自己,或默默承受,或慢慢消亡,神灵何时会显灵终究只是个天数罢。”
他掩卷默然,望着那片渐渐泛着薄光的天空,等心境渐渐沉静了下来,心中却不觉多了一丝奇怪的疑问:浩渺苍穹,幽幽乾坤,真的会有诸多的神灵存在吗?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临近了。
“小师弟小师弟。”随着几声叫唤,两个身影出现在后院的青石路上,飞快地朝东方寻这边走来。
东方寻转过头朝来人的方向望去,来人是他的七师兄杜威和十师兄康诚。这两人年纪比东方寻稍大几岁,十八九岁的样子,平日里常和东方寻玩到一块儿。
这时,二人已来到东方寻身边,说道:“小师弟,该回去吃饭了。”
东方寻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收拾了一下心情,便随着杜威、康诚两位师兄回去了。他问了一句:“我父亲可曾回来了?”
杜威回道:“师父还未回来。”
康诚接道:“师父这次出门都十多天了,听大师兄说师父是往南方而去的。”
东方寻没有说话,心里明白父亲八成是为了寻找医治自己的方法而去了什么地方了。
那两人却不再往下说起,只是互相说闹着,拥着东方寻向前院走去。
在这灵州城里,东方家族在那些普通百姓眼中是非常神秘且被十分崇拜的,特别是前几年,东方家族出现了一个少年天才,其修炼的不世才华被传得神之愈神。这就更加深了人们对东方家族的敬畏之情,很多人都以东方寻为榜样来教导自己的儿女,甚至当年东方寻做出了一些顽劣傲慢的行为都被那些百姓当作是天才少年才华横溢的体现。
当时,世人纷纷效仿之风实为可叹!
一时间不管是富豪土绅还是小贩户农都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进这个修真世家,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女也能够飞身腾龙,成为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东方家族里招收门徒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不但要求具有修真练法的天赋异禀,同时也对弟子的品行等各方面都要通过严格的考验,而且从不以尊卑权钱为标准,所以每年能够通过考核的人数也就寥寥几人而已。再因为这几年东方寻出了事,东方拓便再也没有招收新弟子了。
尽管东方府门下门徒不多,但俱是修真练法的能人。门下十几个弟子中,除了大徒弟萧振宇,二徒弟卢鹏达,三徒弟应图远四徒弟吴乐年纪较大,在府中协助管理大小事务以外,其他弟子除了做一些日常琐事,就是以修炼为主。
东方寻虽然不能修炼真法,但他的修炼天赋,领悟能力却是同门中这些师兄弟所不能比的,就算是天罡正法已修炼到六重境界的大师兄萧振宇,二师兄卢鹏达也是时常向这位小师弟请教修炼上疑难杂问,而其它一些修为较低的师兄弟更是如此。
东方寻并不会因为自己受伤不能修炼的原因而有所忌讳,每一次师兄们的请教,他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都会有独到的见解而令请教于他的师兄弟犹如醍醐灌顶,修为大增。当然,由于东方寻的特殊情况,他自己虽然不介意,但师兄弟之间对其中那种意味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每次请教都是执礼甚恭,俨然已把这小师弟当成了小师父了。
不过这两年来,东方寻除了去过万佛寺,便几乎没有离开过东方府,昔日的光辉身影也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界,那些童年伙伴也再没有见过。
虽然外界对这位天才少年的消失揣测颇多,但东方府都巧妙的遮掩过去了。唯独这个曾是轻狂顽劣的天才少年却是性情大变,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孤单落影,而在那些对他爱护有加的师兄弟面前却总是关系融洽,侃谈而笑,似乎能忘记了忧伤烦恼,而他人似乎未曾觉察到这少年心间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