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微微颔首,面含微笑,春风自在,真可是雅人深致俊美无涛啊!刚刚到嘴边的酒杯被他轻轻地放下,他起身向那黑衣人鞠礼道:“先生辛苦了,来,请坐。”
那黑衣人将东方寻放在风波亭的栏椅上,在那青年对面坐了下来,冷声地说道:“雅公子真是好兴致,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也是有如此悠然独饮的雅兴。”
那青年香醇入喉,淡淡而笑,说道:“先生说笑了,世人看得起我傅中博赐我雅号,在下是本性难移了,不过,据我所知,以先生的修为,当今天下恐怕已是无人能与你相比的吧,但不知为何先生喜欢一直蒙着脸不让人见到,来的我这深山老林不也仍然蒙着脸吗?”
“雅公子是急着想知道我是谁了,所以还找了一条尾巴跟着。”
那黑衣人唯一露在外面双眼突然间闪过一丝寒光,一语惊起风声,风波亭中隐隐泛起了一片肃杀,一阵山风吹来带着几分寒意,短暂的寂静中,站在一旁看来一向沉稳的驼背老人心中也不免打了一个寒战。
那青年却依然温文尔雅,举止悠然,一樽香醇轻轻推到黑衣人面前,笑道:“先生愿意助我圣教重返中原,却不知我圣教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抖了抖宽大的黑袍,反问道:“那么雅公子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那青年从容的脸色稍微有些凝结,但只是在很短暂的时间后他又笑道:“圣殿之中,任何东西,只要先生喜欢便可随便带走。”
“哈哈——”那黑衣人一阵狂笑,“虽然你这狼牙谷中有无数奇珍异宝,但是,我对你们圣殿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那青年疑惑道:“却不知先生的意思?”
他转身指着昏睡中的东方寻,说道:“我要的是他!”
雅公子看了看驼背老人,脸上多出了几分狐疑之色,过了半响才说道:“这个少年并非我圣教中人,再说,他不已经在先生手上了吗?”
那黑衣人淡淡地说道:“他可是灵州城东方府的独子。”
雅公子脸色微微一怔,举杯独饮而尽,边上的驼背老人似乎吃惊不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昏睡中的东方寻。黑衣人显然对雅公子主仆两人的反应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东方家族这么多年来能长立于不衰之地,自然是得利于祖传的修炼法门和上古神器昆仑神弓。”
那青年问道:“莫非先生是想用他和东方拓作交换,换取天罡正法和昆仑神弓?”
那黑衣人摆了摆手说道:“若要强取,老夫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东方府的天罡正法在老夫眼里也只不过是寻常的修炼之法,只是那昆仑神弓倒是世间罕有之物,极具灵性,据说只有东方家族的传人才能拉的开神弓,我如果强行得到恐怕也只是徒劳而已。”
那青年带着几分疑惑,不解地问道:“哦?如此说来,却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那黑衣人说道:“这少年受伤极重,已是伤入膏肓,命不久矣,这几年来东方拓忙里忙外却都是为了给他治伤,可惜呀,已经回天乏术了,他很难再撑过两年。”
那青年问道:“先生不远千里把他带进我这荒山野岭,莫不是想要医治好他?”
“哈哈,治好他?”那黑衣人漆黑的眸底一片深沉在翻滚,“十多年前,你们那场所谓的正邪大战,中原各大派对你火云教的围剿令你们损失惨重,几近被消灭殆尽,东方府也参与其中呀,公子何不趁此一报灭门之仇?”
那雅公子脸色变得了有些阴沉,但转瞬间已恢复如常了,他没有说话,此时两人是各怀心思。过了一会儿又听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听闻雅公子优雅且狠绝嗜酒又嗜血,雅公子今日怎么对仇人之子犹豫了?”
那青年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嘴角又微微勾起,故作疑虑,说道:“依我之想,先生绝不是为了给我复仇而将这个少年带来的吧?先生要我做什么便可直说了,我圣教定然会全力以赴的。”
“不愧是雅公子,”黑衣人缓缓说道,“这少年是被昆仑神弓的神力反噬所伤,依现在看来不过还能活一两年而已,但是,我希望你能让他至少能活上四五年,而且是要他活着但好不起来。”
那青年微微一怔,随后说道:“恕在下愚昧,不知有何用意?”
“我要借东方拓的昆仑神弓一用,所以,他是我们成就大事的重要筹码!只是时机未到,我需要等待!”
他隐藏在巨大黑袍下的双眼透射出诡异狡黠的寒光,令人寒颤惊秫,雅公子的嘴角也掠过了一抹笑意。
在神秘黑衣人离去,风波亭平静如初,驼背老人为那青年斟酌了半杯酒,他却轻声地说道:“满上!”
驼背老人默不作声,替他满上了一杯,但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有时又回头看看仍在昏睡中的东方寻,良久,他才说道:“公子,这黑衣人高深莫测,意图不明,请公子要小心提防。”
雅公子悠悠地喝着酒,说道:“各有所需,不足为惧!”半响之后,他又问道:“火烈出去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驼背老人又为他斟满了一杯酒,答道:“没有。”
微凉的山风吹来,东方寻的身子微微颤抖,闷咳了两声,但依然昏睡着。
“公子,这孩子。。”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嘴角缓缓勾起,并未作答,走到东方寻边上,仔细地端详着这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喃喃自语:“当年,你不顾一切地离开这里,换来了什么?”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愤怒又充斥的不易被觉察的痛楚,像从遥远的记忆里吹来的寒风笼罩了他的心头,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突然间,他那只温柔的手变成了赤红色,像团炽烈的火焰瞬间要将手中那个瘦小的身躯吞噬。
“不可!公子不可呀!他毕竟是。。毕竟是那黑衣人带来的。”
驼背老人有些紧张,但是说到后面又微婉其辞,隐晦其说,似乎有所忌惮。不过他的却是话带来了一些反应,那雅公子的赤红的手掌慢慢的恢复如常,过了片刻,他抱起了东方寻翩然而去,最后他又抛下了一句话:“传信火烈,速来见我!”
火云殿是火云教尊崇的圣殿,在狼牙谷内依陡峭的万丈崖体而建,除了部分建筑露在外面,其大部分空间都延伸到了崖体之中,天然的岩洞加上人工凿建,内里空间宽敞无比,各种通道、厅堂、密室,其中又有机关暗门布局,像是个迷宫般,就算是火云教的弟子们也根本不敢随意走动,一是怕不小心触犯了教规而受到惩罚,二亦是怕走到了陌生的地方迷了路。
但是,对于雅公子傅中博来说,这里的一切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因为他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他抱着他向圣殿内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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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寻睁开了眼睛,他感到嘴巴有点糊,似乎有人给他喂过食物,摸了摸肚子一点饥饿感也没有。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良久,有些莫名其妙,他记得明明是睡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的,却不知道醒来了为何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努力地回想起之前的事,却没有半丝有关的记忆。
房间里布置很整洁,粉台明镜,丝绸印花,像是少女的闺房。东方寻仔细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冥冥中,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臆想,却不知如何说起。梳妆台上放着一卷画轴,半卷着,东方寻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里画着的是一男一女在嬉戏游玩,画中有山有水,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雕像,男的大概十一二岁,相貌俊美,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语笑嫣然,粉脂凝香,有倾国倾城之美。东方寻仔细端详着那画中少女,突然觉得那轮廓有几分熟悉。
“哎呀,那东西你别乱碰!”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夺过了东方寻手中的画卷,然后小心翼翼的卷好了放进了一个装裱精美的锦盒里。
东方寻见她如此紧张,以为自己冒犯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让老身整理房间,你从不让他人踏入这个房间,今天突然把这个陌生人带进来,还让他睡在这床上——哎!”她一边摇头叹息喃喃自语,一边自顾自的地开始整理房间,完全没有把东方寻的存在当回事。
这让东方寻有些莫名其妙了,只再向房间四周看去。
这时,一个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里,正是傅中博,那个妇人见了连忙低头叫道:“公子。”
傅中博没有说话,他头微微一转,那妇人便会意,说了声“是”便离开了房间。
东方寻看着他,两人互相望着,半响没有说话。
雅公子问道:“你看过了那幅画?”
东方寻点了点头。
雅公子重新打开了锦盒,画卷被他徐徐打开。
很多年前,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善良,又是那么的疼爱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充满着他们快乐的身影和笑声,可是,当有一天她要离开的时候,却又是那样的决绝,无论他怎样的恳求她,甚至他以自己的性命来求她,她都没有留下来。。直到好几年以后,为了他,她放弃了一切时却也是那么的决绝.
他娓娓道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述着一个故事,东方寻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他讲述的是什么,也并不在意这个故事,他现在所关心的是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道。
“狼牙谷。”那青年淡淡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