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季寻待在黑暗之中,在没有一丝光明的完全黑暗里,与其说夜晚,更接近漆黑,与其说漆黑,更接近虚无——虚无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当中,有某个东西说话了:“看到了吗?”
安季寻回过头,他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声音,没有味道,只有气息而已、巨大气息,就出现在与安季寻接近到、接近到呼吸相触的地方。
“我问你,看到了吗?”那个气息发问,声音到底是敲打着鼓膜还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呢?安季寻树搞不清楚,只有气息与自己变得浑然一体,两者间失去界线。
“你是谁?”
那个气息嘲笑着动摇不安的安季寻:“你只要看着就好,只要去看着、注视、观察就好。”
“啊!”是眼睛,眼睛好疼。
那个气息,正在几乎要碰触到安季寻眼睛的距离外注视着。
某种尖锐的东西温柔地掠过双眸的表面……
“啊……”
某样东西刺破了安季寻的眼球,黏稠的黏液自伤口喷出,异物钻入眼球里头,那物体无视于正在痉挛的安季寻,深深地朝内部侵蚀,呕吐感与泪水一起涌上,五脏六腑都随之翻腾。
“当你看着我时,我也看着你。”火灼烧着安季寻的脑袋。
“洝洝!”某个人在呼唤安季寻。
那个声音让安季寻犹如被拖回现实似的清醒过来,破裂的眼球重生,翻腾的五脏六腑也回归原位,呕吐感与眼泪被压了回去,如铅块般沉重的眼睑僵硬地睁开。
安季寻仰躺着,从肺中榨取出慌乱的喘息,额头到胸膛上都淌着睡梦中流出的冷汗,让安季寻自己都吃了一惊。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
熟悉的天花板,描绘着蓝色的海底世界,这是——安季寻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才回到‘家’,房间很干净,看得出来妈妈每天都有在打扫自己的房间。
潇潇、沄沄和夏沐此时都坐在安季寻的床旁,她们虽然伤得很重,但所幸都没有生命危险。隔壁房间,陆宸熙和龙泽宇正在盯着昏迷之中的萧俊熙。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时夜蓝被绑架了,而欧洲那边,已经知道新王陛下离宫出走了,要是布鲁赫族的吸血鬼知道新王陛下是在南宫景奕手中丢失,一场大战怕是不能避免了。
“现在都七点十分了,你还不去上学吗?”妈妈推开房门问道,手里拿着打包好的早餐,她昨晚看见安季寻回来都以为是安季寻刚刚放学回来的,她的记忆对安季寻有断点。
“啊,啊,今天学校身体检查,可以去晚一些。”安季寻随便扯一个借口,妈妈相信的点点头:“那就带同学一起下楼吃早餐吧,潇潇、沄沄都别坐着啦。”说完看向夏沐亲切的笑着。
在妈妈的伪造记忆里,潇潇和沄沄都是她好朋友的女儿,和安季寻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对两人的存在是习以为常的。就算此时的两人都是一身伤痕,妈妈也没有任何疑惑的反应。
吃早餐时,妈妈一直在和夏沐聊天,讲着安季寻一切丢三落四的糗事:“这孩子可没有脑子了,什么都丢了个边,有一次还把书包丢在厨房里,就那么上学去了。”
“真的啊,季寻好夸张呢。”夏沐笑着一一回应妈妈所说的话。
“嗯啊,不过最近是没那么夸张了。”妈妈的笑有些刺痛安季寻的心。
他们说的对话实在是太过日常了,可是,在安季寻没有记起自己之前的往事时,也是用这么平凡的方式生活了三年。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是平凡的人,就不会碰上以后的这些事了吧。
吃完早餐之后,夏沐把给陆宸熙和龙泽宇准备的早餐端上二楼,安季寻跟着夏沐身后上楼,然后走进书房,昏迷中的萧俊熙躺在地板上,身体有几处烧伤的痕迹。
萧俊熙像是感觉到了安季寻的出现,突然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一颤一颤的抽动,气喘吁吁地低喃着些什么,接着睁开了双眼。
“醒来了?”安季寻低声问道,生硬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在看见蹲在自己身边穿着黑色T恤的安季寻时,萧俊熙的眼神有些慌乱,然后急忙移开视线看向四周。
安季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萧俊熙,然后松了口气。明知道是萧俊熙背叛了自己,还伤害了陆宸熙和龙泽宇,可是,自己却恨不了他,明明生死相交过那么多次,怎么可以说背叛就背叛呢,那些感情都是骗人的吗,他的演技真的是太厉害了,这么一想,安季寻对眼前的萧俊熙生出一丝恐惧。
“为什么不杀了我?”萧俊熙稳了稳气息,面无表情出声问道,声音冷漠同陌生人般,“为什么还要救我?”
安季寻咬紧牙关,把心里的呕吐感咽了下去,想把不断涌出来的异样感压抑下去。安季寻好不容易让自己心里的异样感冷却下来,眼泪却不听话的汹涌而出,真的很难过,如果萧俊熙不是敌人多好,如果他一直是自己的同伴该多好。
“季寻……”萧俊熙喊着安季寻的名字,试着想撑起上半身,但右手却无力地垂落,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事实上,不只是这样,萧俊熙只能动动脖子而已,脖子之下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一在身上灌注力气,力量就好像消失在虚空之中,也感受不到疼痛,灵魂好像与身体脱节,所有感觉也变得朦胧。
“季寻,你是在为我哭吗?”萧俊熙似乎有些开心的笑了一下,只是那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冷漠的原状,“为我这个背叛你的吸血怪物哭泣?”
“啊,流血了。”安季寻并没有看见萧俊熙那抹笑容,因为正在低头哭泣时看见了萧俊熙因为乱动而引起伤口破裂流出的血迹,“得快点包扎才行!”说完就拉过一旁的急救箱打开,手忙脚乱的帮萧俊熙包扎伤口,“你还是别乱动的好,你的伤口好难愈合,老是渗血个不停,从昨晚到现在,夏沐都不知道为你包扎过几十次了。”
“季寻。”萧俊熙低声喊着安季寻的名字。
安季寻仿佛被吓到似地,表情冻结僵住,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焦躁的语气:“干嘛啊?”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应该要恨我才对。”萧俊熙的声音里有着责备意味。
“至少现在我不恨你。”安季寻清楚地回答,“等你伤好了,我再开始恨你。”
“为什么?”
“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干嘛老是问我为什么。”安季寻直接呛回萧俊熙的问话。
萧俊熙露出无力的微笑,闭上了眼睛,像是理所当然似的露出非常安稳的表情。
“洝洝,我泡了花茶哦,出来一起喝吧。”潇潇带着灿烂的笑容冲进书房。
“好的。”安季寻起身跟着潇潇离开了书房,一走出房间,沄沄就把倒了八分满的花茶茶杯递给安季寻,安季寻伸出双手接住,让茶杯轻柔地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琥珀色的液体十分好看。
“好香呢。”安季寻笑着把茶杯靠向嘴唇,花香在口中扩散开来,那香气沁入体内深处,既含蓄又优雅,“很好喝!”安季寻给潇潇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右手。
“萧俊熙醒过来了?”坐在茶几旁边地板上的陆宸熙抬头问道。
安季寻正准备喝第二口花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是,是啊。”
潇潇脸上浮现惊愕的表情,但瞬间就露出笑容,看向陆宸熙:“怎么,宸熙你现在就想报仇了?”
“有仇必报才是我的性格啊。”陆宸熙说完示意夏沐再给自己倒一杯花茶。
“南宫景奕说他还有用处,别乱来。”龙泽宇靠着沙发,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我自然知道。”陆宸熙一口喝完第二杯花茶,咬牙切齿的望向书房的房门。
安季寻的表情有些沮丧起来,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阻止陆宸熙的报仇,毕竟萧俊熙他可是曾经‘害死’过陆宸熙。但是,心里又在害怕,不希望陆宸熙杀死萧俊熙。
“季寻,你还不去上学?”妈妈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呃,”安季寻看来是装也要装着出门上学的样子了,“知道了,马上就去。”回应完妈妈,安季寻看向龙泽宇,“景奕呢?”
“去见格洛奇伯爵了,现在新王陛下在他手上。”
“这个老不死的,他要是敢动夜蓝一根手指,我一定把他全部的城堡都夷为平地!”潇潇握拳叫道。
“景奕一个人过去,岂不是危险?”
“没有,他和曲靖一起去的。”安季寻身后,从楼梯走上来的是乔颜袖。
“和曲靖一起?”安季寻回身看着乔颜袖,嘴边一张一合,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因为,跟着乔颜袖身后走上来的,是——堕天使宋雅楠。
本已经差不多要遗忘的人突然出现了,怎么不让安季寻陷入大脑短暂死机的状态。怎么会,堕天使宋雅楠怎么会跟乔颜袖一起出现?